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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都在杯子里

    正所谓‘长辈赐,不敢辞’。

    虽然说这次的赴约,叶凉臣有迟到的嫌疑,但是这陇西县前来及宴的几位家主,也都和赵老太爷一样,都是一些宰相肚里的高风雅量之人。

    因此,这一夜的酒宴,叶凉臣喝得很是快活。

    在席间,叶凉臣也更是感受到了在座的各位家主和地方耆宿,对他满满的关爱,差点没喝死在座位上……

    在席间,加上赵老和陈孟德的老师,代表着陇西县几大家族的八位族长、家主,都一一到齐了。

    一时间,“失敬、失敬”和“久仰、久仰”之类的商业互拍之声,在叶凉臣和这些世代根植于陇西县的老狐狸们之间此起彼伏!

    与叶凉臣在陇西县这一干世家长老之间的左支右绌不同。

    陈孟德作为当地土生土长的年青一代士子魁首,又是裴公悯这个在大雍王朝内都声名遐迩的大隐的学生,因此此时他的身边,倒是显得要安静了许多。

    看着叶凉臣渐渐变得潮红的面色,陈孟德微微地侧过头,与高高端坐于上首,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的赵文让和老师,微微地笑了一笑。

    “哈哈哈!叶大人量浅,又是初来我们陇西!你们这群老家伙,可不要把人家吓坏了哟!”

    挥挥手,让一群嘴巴里热络地和叶凉臣含着‘幸会、幸会’,手底下却偷偷地,不断往叶凉臣的杯子中夹着料的本地耆宿们退了下来。

    赵文让望着叶凉臣那通红着眼睛,摇摇晃晃找不准方向的样子很是满意。

    “哎呀呀!你们可真是!怎么让叶大人,喝成了这个样子?孟德啊,快,扶叶大人座下!”

    一手撑在背后,一手悠悠的举起了自己身前几案上陈酿的赵文让,适时地在叶凉臣找清了方向后,对着已经起身向叶凉臣走去的陈孟德吩咐了一声。

    “谢过……赵老盛情!”

    陇西县地处西北,历来寒冷。因此,本地的男儿无论是何出身,大多都颇有酒量。

    而此时叶凉臣眼前的这几位,一辈子都在觥筹交错中与人谋算的世家长老们,则大多都是一些名副其实的酒中老饕。

    哪里是叶凉臣这个刚刚从一个网红经纪人穿越了没多久,身体的原主人又是一个羸弱书生的年轻县令,可以媲美的。

    眼睛扫过了那些脸上依旧挂着热情洋溢的笑,但是眼底却一个个都有着隐藏得极深的戏谑的各家家主们,叶凉臣在陈孟德搀扶下,再次自自己身前的条案上,端起了一本斟得满满的陈酿,朗笑了一声,道:

    “晚辈后学末进!虽说去年得天子垂青,侥幸中了榜!但于安邦治民,和经略地方而言,下官于各位家主,确实是后学末进!因此,为了我大雍的百姓计、为了我陇西县的生民计,这一杯酒,下官就在这里先干了!”

    说罢,双眸已经尽数赤红,眼中已渐渐生出了重影的叶凉臣轻摆右手,挣脱了身后陈孟德微微的搀扶,双手前伸将身前的酒杯端到了眼前,将手中的已微微发苦的精纯陈酿,一饮而尽。

    “来!此间心意,都在杯子里!”

    望着自他身边退去后,还未全然回到自己座位上,脸上的表情便随着自己的一番言辞微微变换了几次的各家家主和长老,叶凉臣微微地笑了笑。

    透过惺忪的醉眼,透过因为他酒醉而不自觉而放松戒备,露出了真性情的各家家主,叶凉臣对目下自己的处境和看到的东西,很是满意。

    “县尊大人言之有理!我们陇西县自古以来,就是军防重镇,地贫粮薄。再加上,近几年来,因为灾荒的缘故,这两年我们陇西县也已经有了不少饿死人的事了。所以,我们陈家,愿意和县尊大人以及陈县丞一道,为了我陇西县百姓的生计,出一份力!”

    和站立在叶凉臣身后的陈孟德微微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不等叶凉臣的话落音,一个坐得离赵文让和裴公悯不远的家主率先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他几位呢?怎么说?”

    高踞于主座的赵文让将自己硕大的身形往后挪了挪,在宽大的胡床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哈哈地笑了一笑。

    “县尊大人,可是喝得差不多了!你们有谁要趁此机会,向县尊大人表明你们态度的,可要抓紧机会了!”

    眼睛扫过了堂下神态各异的各家家主,赵文让眼底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头又把自己的眼光,投向一直端坐在自己下首,在这场酒会中还不曾出言的老友裴公悯,笑着道:

    “公悯兄,你们裴家,也是我们陇西和凉州的大族了。今日趁着县尊大人在这,你不说些什么?”

    自从叶凉臣进到屋中以来,便一直在低头自斟自饮,没有参与到屋内的你来我往地裴公悯抬头笑了笑,止不住地对着一脸揶揄看着他的老友摇了摇头:

    “哈哈哈……你呀,你呀!有文让兄和孟德你们在,我裴家在此事上的立场,还用得着我说吗?”

    赵文让哈哈一笑,再次把自己有如鹰隼一般的眼光,投向了此时已再次在场中落定地几位家主,道:

    “在陇西县中,我张、王、李、赵、裴、陈、周、曹几个家族,除了周子兴那个老匹夫因为和老夫不对路,今日没有前来的。今夜,我们陇西县士农工商地几大魁首,便算是齐聚到老夫这小小的草厅了!”

    “老夫与其他世家门阀不同!于老夫而言,不管是在座的各位是出身世家也好,还是耕读寒门,抑或是贩买贩卖出身的商贾世家也罢!在老夫这里,你们便都算得上是于我大雍和陇西的有用之人!因此,便也都和老夫一样,是我们这陇西县的真正世家!”

    “不过,目前我们陇西县所面临地境地,想必就算是老夫我不说,你们这些年通过各自的门路和自己的亲眼所见,也大多都明白了!”

    “目下,朝廷的政令昏聩、地方各势力地争斗不休。而我们陇西县,这几年在这股风波地影响下,也是一连换了好几任主官。民生凋敝啊!”

    “各位家主,你们也都是咱们陇西县的耆宿了!想必这几年,我们陇西县各地屡次饿死人的惨况,都有所耳闻吧?”

    独自拿了一个白玉酒壶,仿佛是天上仙人一般独坐在主座上,一直与堂下的各位家主保持了不远距离的赵文让突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眼神中,终于剥去了他那份放佛超然于世外地旷放和不羁,转而有了几分依稀可见的愧疚和隐痛:

    “老夫和各位一样,也都是生于斯、长于斯。这几年,老夫于陇西县的百姓们,心中有愧啊!”

    堂下的众人,除了已经在酒醉中强行坐直了身姿,耳际已经变得朦朦胧胧的叶凉臣,便再无人发出其他的任何声音了。

    几位家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也都露出了各自深浅不同地思量神色。

    “来!干了!今日心意,都在这酒里!”

    眼见得身前地众人突然没有了声音,已经在陈孟德地搀扶下再次落座地叶凉臣确是突然又举起了酒杯,对着在场的诸人再次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