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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野狼挡路

    这一路上,他们再没遇着一只狼,安安心心地赶路。

    太阳此时晒得正烈,漫山遍野全是知了大军的聒噪声,几乎盖住了山林中野物的鸣叫和嗷吼。

    来到一望无际的郊野,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抢翻麦地的,村民们人手一把撅头,或铁锨,光着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膀子,或抡起撅头挖或脚踩铁锨翻,忙的是挥汗如雨。

    地头的树荫下,老人和孩子们喝水纳凉,老牛卧地反刍喘息,短暂的小憩后,老人和孩子们把水壶拿给地里的年轻人喝,老牛重新被主人套上犁缓缓走向犁沟……

    劳动的时候,有人听收音机里的秦腔戏,里面的大花脸咿咿呀呀的唱,一句词儿能唱到天黑,一个调子能唱遍全折,衬得麦地里就跟吃席现场一样热闹。

    有人则激情澎湃地对唱山歌,调子朝天“呼儿嗨”的一拉,然后就闷头唱了起来,山歌张口拉韵哩,一唱地动山摇哩……

    “唱的山石乱滚哩,唱的猴儿打盹哩。”

    “唱的老树打颤哩,唱的兔儿乱蜷哩。”

    你一句来我一句,一声压过一声强,哥哥嗓门洪如钟,妹妹清脆又干净。

    赵万林一家子经过地头的时候,也正是他们唱的最欢的时候。

    歌声悠扬,情意绵绵。

    男的忘了抡到头顶的撅头,女的忘了插进地里的铁锨,如擂台上的红蓝选手,你不服来我不服,不服就来打一仗,打啥仗,山歌仗,打就打,呼儿嗨,山歌张口拉韵哩,一唱山摇地动哩……

    “唱的刮风起雾哩,唱的鹿羔儿乱蹦哩。”

    “唱的大雨瓢泼哩,唱的鱼儿乱漂哩。”

    田美娥走过去快活地道:“他德保达达又跟他舞群娘娘唱和到一起了,这俩人可真是……咳!”

    “舞群不就是三队里的王寡妇么?”赵亚军笑呵呵毫不避讳地道。

    “啥寡妇,亚军你一天天就净知道胡说八道,年纪小小的,不知学好,听谁这么喊的?”田美娥笑着训呱道。

    赵亚军嘿嘿地赔笑道:“咱村里人都这么叫哩,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叫。”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自己不说总能行!”

    ……

    “唱的天黑月不明,唱的山羊不回家。”

    “唱的李天王掌来镇魔塔,唱的二郎神担起挑山担……”

    ……

    “行行行!”赵亚军会心一笑,听着那节奏明快的土调调,心喜道:“阿四娘,我感觉你还比我妈都爱唠叨!啊不……”

    似是觉察到自己言重了,急忙又道:“啊不是啊,阿四娘,我不是故意说你啥,我只是……啊……”

    “咋咧?”

    田美娥冷静地看着已经急慌了的赵亚军,瞬间就给他抖出了好奇心。

    赵万林看出了自己这傻侄子的心急,他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嘴却笨的说不出来,就急的直啊啊。

    “亚军想说你的唠叨是高级趣味的。”赵万林一针见血道。

    “啥是高级趣味?”田美娥好奇问。

    赵亚军也好奇了,但他隐约间能深刻的感同身受,且在心里深深喜欢上了他四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喜欢。

    赵万林没有继续解释,脚下漫步前行,歪着脑袋继续倾听。

    呼儿嗨,呼儿嗨,一唱山摇地动哩……

    “唱的山石乱滚哩,唱的鹿羔儿乱蹦哩,唱的猴儿打盹哩……”

    他们又重复唱了起来。

    赵亚军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田美娥停住了脚,“你又笑啥?”

    “我笑……噗哈哈,我笑……”

    正这时,山歌声戛然而止。

    赵亚军继续说下去,“四娘你看,我芬映娘娘把我德宝达达耳朵揪住了!”

    笑声陡然达到了顶点,几近魔怔的程度。

    “你德宝达达不亏,叫你芬映娘娘把耳朵给揪跌了去。”

    “耳朵揪跌了,我达达难看咋办?”

    “难看就叫他难看去!”

    “那我达达难看没人爱咋办?”

    “没人爱就叫他打光棍去!”

    “打了光棍老来没人管咋办?”

    “没人管,他爱死哪死哪去!”

    “......”

    这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大坡头。

    坡下就是赵万林昨晚打狼的涧畔,人站在塬上,仍然能看到那一滩鲜红的血渍,翻平整的麦茬地上,仍然残存着人狼打斗时的激烈场景,到处是狼爪印,到处是毫无规则的大人脚印,一脚一个浅坑。

    赵亚军朝涧畔下凝眸细望了片刻,好奇地问:“阿四达,昨晚你就是在这儿打的野狼吗?”

    赵万林没有搭腔,眼前的坡很陡,水泥很重,独轮车极难推着直行,他于是想了个办法,将车子掉转过来,然后人走在车前用身子抵着车辕,然后车速就慢了下来,操作起来方便多了。

    眼前就是浩瀚无垠的大北沟,绿树葱郁,知了声如同一张巨大的无形声网,几乎将整个北沟都罩住了。

    四郎河水静静地流淌着,阳光下,水面上泛起碎银子般的波光,清凉极了,看的赵万林真想长一对翅膀直飞过去扎进河水里游泳。

    有时候,一些事就是这么奇怪,你心心念叨着防着狼的时候,狼偏偏不出来,你完全将狼抛在脑后的时候,狼就来了。

    这家子人刚到了涧畔下,下面的又一个涧畔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狼嚎声,像是坟前的哭丧的人。

    这一声狼嚎瞬间就打破了这家人前一刻的欢乐,齐齐地屏住了呼吸。

    独轮车瞬间给赵亚军用宽大的膀子给抵住,由于身边有赵东阳和赵东明,赵万林没敢大意,直接操起猎枪就朝涧畔下瞄了过去。

    所有人呆呆的站在斜坡上,一边浮想翩翩,好奇着涧畔下面的状况,一边稳着架子车杆。

    小黑止步不前,前半身微微下沉,作出前扑姿势,嘴里不停地汪汪叫唤。

    两只山羊机警地后退到架子车背后,一边扯着脖子上的缰绳,一边嘴里咩咳咳地叫。

    它们的嗅觉比人类强百倍,对周遭环境更是极为敏感,对脚下自己爱吃的鲜嫩青草,都只是嗅嗅闻闻,从不过嘴。

    赵万林都没来得及去瞄准,对着涧畔下的狼群就盲开了一枪。

    轰隆!

    枪声炸响间,狼群震惊,慌不择路,猛朝着眼前的大山沟下仓惶逃去了。

    霎那间,撞的涧畔墙上的黄土飘飘扬扬蒸腾了起来,荆棘丛、臭蒿丛、以及各种大树小树摇晃不定,浑然就如同乱石滚下山了一般。

    浓浓的火药味儿迎面扑向赵万林,呛的他连连咳嗽,赵亚军已经等不及了,让架子车快速地滑下,在嵦边上急停住,急忙朝涧畔下望去。

    一只野狼平躺在草丛上,在它身边有好几摊血渍,微微发黑,已经死透了。

    赵亚军急声道:“阿四娘,我四达可打死了一头野狼!”

    稍时,田美娥,赵东阳,赵东明娘几个,以及小黑,山羊都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