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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军使

    大霖太尉、燕国公韩崇,堪称大霖当朝之镇国柱石。

    军法有常,兵论有序,然此等亘古奉行之理,却偏偏被韩崇视若无物。

    “军令如山,固然重要,然征战之事千变万化,一夜之间便能生出不知多少名堂。遵铁律而弃变数,庸将也;守上尊而遮实迹,腐帅也!”

    韩崇神鬼莫测的统兵之法,自青年起便为其于军中深耕脉络,时至今日他虽已凭借不世军功高握太尉大权,然年年仍有无数英杰璞玉,尊奉其名迈入兵家。

    世间豪杰无不爱才,韩崇亦是如此。自其于雪都开太尉府以来,蒙先帝神策之惠,便时常招揽天下英杰入府收为门客。

    故常有朝中老友笑谈曰:“军中颜面自不必说,怕是这江湖,也要姓韩咯~”

    韩崇有个习惯,通过各种手段紧密连接各军关系脉络,在他看来,征伐之事本质上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事。

    若能团结军力、共御外敌,战事胜算自然水到渠成;可若是孤军四方、各自为战,那岂非舍近求远,平添败象?

    故此,韩崇将许多忠心赤诚、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训为代他游走各方的军使。所谓见使如见人,替他审查巡游麾下所部,以备不时之需。

    由于这些军使身系要务,时常风里来雨里去,与刀光剑影打交道更是在所难免,故而基本全部军使,皆为皮糙肉厚的果敢汉子。

    可今日这马车之内,却将是另外一番无人预料之景象。

    “边军甲衣,萧关毛骏....你可是边军中人?”青衫剑客抬手挥刃,直指雨幕之中缓缓踏行前来的挺拔俊影。

    “你们又是何人?”罗雀紧缰停马,侧身审视着一个个刚刚结束厮杀的面庞。

    实际上,罗雀并不信任眼前这一行人马。全因在边关浸染日久,尔虞我诈、外敌假扮朝官之事屡见不鲜,也曾有不知多少弟兄,栽在此等诡计之下。

    更何况,先前官道那票江湖人马实在过于古怪,就算面前这伙人也已刀剑相向,但他谨慎为上的思虑,还是无法排除以身饲虎的苦肉毒计之可能。

    而罗雀的接连迟疑,也令青衫剑客生出一丝不悦:

    “边军不懂礼数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边军?”

    青衫剑客的隐约敌意,也在此时令罗雀微微皱眉: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片刻过后,剑客当即挺身踏马而出,在空中弯指提出长剑,以笔直刚猛之剑锋,直击罗雀心坎而去!

    罗雀见状翻身借马力腾空,赤手空拳夺入白刃后立即辗转腾挪,令剑客不得不随其架势协力动身,直至坠于地上,险些摔倒在泥泞之中!

    “身手不错....”剑客心中一惊,转而更迭剑意,调换以柔克刚之法,快步绕行在罗雀周身。

    罗雀则以不变应万变,双掌化刀左右开弓,自成铁桶架势尽数偏转剑锋!

    两人你来我往、攻守互换,众人目不暇接之际已过招二十有余。

    但至此境地,罗雀不愿过多耽搁行程,随即便抬眼抓住空隙,折臂踏步内运气力,两股缠绕交织的阴阳之势立刻发出一声震林虎啸,响彻众人惊讶之中!

    剑客自知这招并非凡俗,但气血翻涌之际不可倒行逆施,只得继续维持。

    一招变数之内,胜负已然分明。

    罗雀半步踏前躲过斜撩剑刃,左臂格挡鞭腿,右腕发力倾泻阴阳一掌击出,不偏不倚正中剑客腰腹,令其丹田气力飞散,溃败于远处乱石之间!

    “卢教头!卢教头!”众人满面惊慌之际,纷纷亮出兵刃准备发起围攻。然就在此时,马车之内传出的清朗英声,立刻便为这场本不必要的争斗划符休止:

    “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自家人动气相争,让人家边军兄弟看笑话吗?”

    话音绕耳不绝,众人立刻回兵入鞘,三两上前连忙将青衫剑客搀扶起来。

    “郡....军使大人,这人来头不明,不可....咳咳~不可轻信啊!”

    罗雀思虑片刻,上前应道:

    “末卒边军夜卫,受马昌将军指派,前来接引太尉军使。敢问车内这位大人,可有韩太尉亲书的公文凭证?”

    车窗推动之时,一只精雕木牌飞转至罗雀掌中,雕文正印一个“韩”字。

    查阅真凭实据之后,罗雀这才算是放下心来,随即看了看马边正在调息梳理的泥衫剑客,立刻转身单膝跪地,向着马车低首请罪道:

    “末卒不分是非,无端冲撞军使车驾,敢请军使降罪责罚。”

    不过他非但未曾等来常理之内的责骂,反而得到一句用意不明的邀请:

    “小将军行事周全、思绪谨慎,乃是为我大霖军马规制考虑,何况此事本就由我方率先挑起,再如何谈罪字,也不该落到小将军头上才是....公务杂乱,本使尚对此地有所不明,不知小将军可否登车浅叙?”

    “这....末卒一身污秽,万不敢与军使大人同车。”

    “令在你手,话由我出,见令见使便如太尉亲临,你这是打算公然抗命?”

    罗雀心知无理可依,只得拱手作礼承应之后,尽量借雨水洗刷衣上血泥,在众人警惕而畏惧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登上马车。

    他本以为自己已然做好周全准备,但命途未知之事,终究远超人力所及。

    木折门启,英飒扑面。

    红装软甲启身,书简翻转在手,美目流转直越空窗,映雨灵瞳回望苍凉。

    侧桌摆茶,前卧让席,粉黛浓妆不见玉面,反留冷艳垂挂眉梢;刀锁靴上,凤隐袍间,挺拔身姿不露怯弱,反显豪迈倾流举止。

    虽可谓先起三分俊俏,后落七折英韵,但是....

    巡营军使风来雨去,初见竟是女儿身?

    “小将军英雄在世,怎生露出这般惊相?莫非是瞧不起本使不成?”女子回挽肩头浪卷,推茶直往桌角而去,使得罗雀连忙上前扶住杯盏,双脚随即借势轻巧一蹬,将罗雀送入座上。

    这一番操弄,罗雀是好生不自在,然军使之令在上,无论如何他都只能顺势。

    “军使大人....不知,军使大人有何要事相商?”罗雀礼敬有加,不敢怠慢。

    “小将军以为,方才那青衫剑客身手如何?”女子取茶小饮,暖叹道。

    “剑技纯熟,攻守有方,实乃名门俊秀。”

    “呵呵,小将军是否过谦?”女子轻敲车窗,车驾随即再度起行“那人,名唤卢舟,乃是出自十雨剑门的剑道游侠,身手照理来说可算江湖上乘....然在小将军面前,却连自保都难以维系,没想到即便如此,也能值得夸赞~”

    其他暂且不论,但女子一口一个“小将军”,属实令罗雀已然难以承受:

    “罗雀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还请军使大人莫要以将字相称。”

    女子听后俏然一笑,转而提壶满茶,收回桌上的军使木牌道:

    “当然可以,不过嘛....韩霓虽算出身显赫,也请新友莫以大人相称~”

    “韩....郡主亲至,更不可搅乱分寸。”罗雀胸有激雷,却仍旧面若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