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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哭得痛快

    看到大个子要走,我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我跟兰姨说,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然后低声告诉她,这人干活一个抵三个呢,留着肯定不亏。

    兰姨也许尚未摸清对方底细,所以暂且并没有为难我。骂了一声“蟹姑,你这个臭丫头”,一扭腰走了。

    把一个新朋友忘在柴房,确实过分了。

    我万分抱歉地向他解释,说这几天太忙太累,所以没能及时过来找他。

    我恳请他不要介意,更不要着急离开。

    我还有几句道歉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呢,他却已经同意留下来了。

    难道他恰巧无处可去?

    我不希望他很早就走,是有点私心的。

    因为这十年间,我在万水垛几乎没有朋友。多亏了那只偶尔出现的小乌龟,有时候能陪陪我,听我唠叨唠叨。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人,他对我一无所知,也不了解孩童时期的我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他不会对我有偏见的。

    留他几天,陪我多说几天话吧。

    想到这,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坐在柴禾堆上,离他笔直、瘦弱的身影不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着。

    好久没这么跟一个人说话了,此时可以想到哪,说到哪,只因他是一个陌生人。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不能总喊你喂喂喂吧?”

    “你叫蟹姑,一个女子何以叫蟹姑?”他还没回答,倒反问起我来。

    “还不是因为我爹笨。我娘被螃蟹夹了脚的时候生了我,爹便唤我为蟹姑了。”我边说边甩着一根芦苇花玩。

    “甚好!”他的眼里忽然多了几分神采,嘴里吟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然后他开心地对我说:“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是在芦苇丛中。那我就叫芦苇吧。”

    “芦苇?你叫芦苇,那我还叫芦花呢!哈哈!”我笑岔了气。

    “不过你实在想要一个名字的话,可以叫白苇,好听点儿。”

    “好的,你以后叫我白苇便是。”他对这个名字倒挺满意。

    至于白苇究竟是谁,管他呢。能做几天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人生在世,悲欢离合,有些事没必要追根问底,糊涂一点好得很。

    我滔滔不绝地给白苇介绍着万水垛。

    兰姨又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了。

    她不耐烦地催促我,让我赶紧去见爹爹。

    还幸灾乐祸地笑话我,说我今天少不得又会被爹爹责骂一顿。

    虽然早已习惯了她讨人厌的样子,这次却有点懊恼,因为白苇在一旁看着呢。

    自从兰姨进了我家,我被爹数落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绝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乱嚼舌根和算计别人。时间长了,我都懒得跟她争辩。

    兰姨走后,白苇收起了他的大长腿,端坐好,并示意我稍等片刻。

    只见他取下一片芦苇叶子,在上面划了个“十”,随即地上竟然冒出了几块白花花的银子。

    戏法可以这么玩的吗?我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

    迟疑地上前拿起一块银子,咬了一下,是真的啊!

    “白……白……白苇,你会法术?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我紧张地说话都不利索了。

    “别紧张,别紧张,是我冒失了。”白苇反倒一个劲地向我赔起了不是,“你放心,我肯定不是坏人。”

    他继续说道:“听说再凶狠的世人,都十分喜欢银子。我只是想让你爹爹拿了银子,心情好一点。这样他自然会少骂你两句。”

    我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我没听错,白苇说他希望我少挨骂,他在关心我!

    这么多年,除了我姐姐,还没有一个朋友真正在意过我,更别提关心我了。

    我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白苇感动到了,也忘了刚才的恐惧和疑问。

    白苇说话的声音特别轻柔,好听,这让我想起了娘的声音。

    “娘,我想你!”我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化作泪水,在这一刻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白苇彻底懵了,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

    听见我不停地喊娘,便稍微明白了几分。他不安地看着我,看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说也奇怪,虽然我正大哭,我的心里却同时获得了一份畅快感,既舒服又轻松。

    白苇的关心像一道光似的,照进了我尘封已久的委屈。

    终于能哭出来了,我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