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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AA,B主任是你家亲戚呀?”邻床的病友好奇地问。

    我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疑惑地问。

    “床头名牌上不是写得有嘛,一看就清楚了。”他笑道。

    我转头看了看床头上的名牌,笑了笑,低头看我的手机。

    “姑娘,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他一副不达目的势不休的样子。

    “不是,他是我朋友的哥,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我如是说。

    “这么说你也是托人情进来的。”他立刻兴奋起来。

    “不是,我是排队进来的,我等了4个月才住进来的,我都准备去B医院去看病了,结果他们打电话说有空床位让我来的。”我人生头一次撒谎居然可以说得如此心平气静,面不红心不跳,眼神还很坚定地看着对方。

    “你运气真好,看来你是一个好人,我如果排队的话至少8个月才排得到,我儿子托了关系都等了2个月。”他好像很失望且神秘地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才小声说:“我儿子花了4万块钱,我才进来住到的。”

    “这么多?你贵姓呀?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看着他有些气馁且骄傲的样子问。

    “不多,有的花得更多,有钱没关系等到死也排不到床位的多了去了。哦,我今年75了,估计跟你父亲的岁数差不多,你叫我C叔吧。”他笑着说,似乎刚才的失望一扫而空,优越感又让他开心起来,“姑娘,你哪儿不舒服住进来的?”

    “我呀,肺癌。”我简明扼要地回答。

    “这么年轻就得肺癌了,我也是肺癌,好多年了,你别害怕,这个病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人的,肺癌发现得早手术了就没事的,你看我中晚期了都活了好几年了,没事。不管得什么病,得心态好,死的都是被吓死的。”他宽慰我也宽慰他自己。

    “你这次住院?”我不知道该如何问。

    “我这次住院是复发了。”他有些悲观地说。

    “那医生怎么说呢?”我关心地问。

    “先放化疗然后手术。”他平静地说。

    “还在放化疗呀?”我关心地问。

    “上次来就放化疗完了,这次来做手术的,我本来不想做的,我觉得我这把年纪了,又是中晚期复发,做手术的意义不大,医生和我儿子女儿都要我做,她们让做就做吧,了了他们的心愿也好。”他笑着说。

    “做手术贵吗?”我问。

    “我儿子女儿有钱,贵倒是不贵,手术费5万左右,听说是机器人做,比人做的贵2万左右,我也不知道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有这么好的命,有这么好的儿女,我这病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多两百万了,换个家庭早死好多年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感到万分幸运且欣慰。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在,孩子永远是个小孩,他们爱你,希望你好好活着,让他们永远做个孩子多好,你的爱比钱更重要。”我心里十分羡慕这老人家的福气。

    “话是那么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有钱是有钱,挣钱时像孙子怕挣不到,到我这儿花钱还像孙子,害怕把医生护士得罪了不好好给我治病,处处赔着笑脸,我看着心里难受呀,姑娘,你知道吗?我儿子到处想办法找关系就想找B主任给我看病主刀,可B主任太忙,没时间,唉!”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世界有钱也不是万能的!”

    “C叔,你别担心,其实这里的医生都是最好的医生,医术都差不多的,再说你是机器人做,跟人没多大关系的。”我安慰着他。

    “姑娘呢,往往差不多就差多了,手术这东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小手一抖病人的小命就没了,再说机器人再先进还不是得人来操作。”他老于事故的眼神告诉我我还涉世太浅,不了解社会险恶人性复杂一样。

    “C叔,你放心吧,外科医生的手稳得很,我们想他抖他都不会抖的,人家是吃这碗饭的,一抖不是把饭碗抖落了哟。”我说。

    “姑娘耶,我跟你说实话,我这辈子啥都不怕,就怕动刀,不怕你笑话,我活了一辈子连鸡都不敢杀,就没敢动过刀,没想到最后医生在我身上动刀。”他有些沮丧地说。

    “你怕了?”我问。

    “怕又不丢人,不怕是假的。”他理直气壮地说。

    “就是,怕也不丢人,再说你心态这么好,这么多年你都没事,这次你也会化险为夷不会有事的。”我安慰着他的同时我内心仿佛被刀捅一下一阵刺痛。

    “我这么大岁数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已经历过了,该见的见过了,该吃的吃过了,死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倒没什么。”他看淡生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越说越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C叔,你这么豁达明理老天不会让你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别这么悲观。”我说着鼻子一酸一下子哽咽起来。

    “你这孩子,C叔没事,瞧你,还难过上了,放心吧,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一路披风斩棘所向无敌,你C叔已从抗癌小战士成长为抗癌将军了,而且是长胜将军!姑娘呀,癌症这坏东西,你强他就弱,你不怕他,他就怕你,姑娘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C叔反过来安慰我道。

    “爸,还聊呢,明天一早要做术的,饿不,喝点牛奶不?”C叔的儿子笑着从外面回来。

    “不饿,不喝,我喝不来那个味,不是跟你们说了今晚别来,这儿睡不好,我明天十点才去手术室,你们从家来也来得及。”他疼惜自己的儿子。

    “我不来,你还得聊多久?”他儿笑着问。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C叔明天要做手术。”我带着歉意说。

    “不关你的事,是我找你聊的天,咋能怪你呢,再说我也睡不着呀。”C叔说。

    “不怪你,是我爸影响你休息了,他一天话多得很,到时你多包涵点哈。”他儿小C说。

    “没事,我喜欢和C叔聊天,你们聊吧,我休息了。”说着我把床帘拉了过来围住我的床,这样我也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快把牛奶喝了,从现在到明天下午就靠这盒奶呢,好喝不好喝你都得喝了,保证营业很重要。”小C对C叔像大人对孩子一样。

    “我不饿,不想喝。”C叔真像个孩子。

    “乖哈,喝奶总比喝药好,你说是不是,把奶喝了我们就睡觉。”小C哄C叔喝奶。

    “我睡不着。”C叔倔强地说。

    “我去找医生拿点药,吃了就能睡着了。”小C说。

    “我不想吃药,我睡了。”说完倒头就睡且呼声立马响起,一听就是装睡。

    “爸,爸,奶还没喝呢,唉——”他见装睡的父亲不理他,他叹了口气,自己把开了的奶喝了,关了灯躺在陪护床上睡了。

    我睡不着,听着他们父子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很有节奏感,刚睡着护士又来抽血,十几管血抽得我有点头晕,护士关灯走了,我也睡不着了,又听他们父子的二重奏直到太阳照进病房,我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初升的太阳,这是新的一天的开始,也是新的一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