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开

    赶在破晓之前，璃南王率领侍从武官和侍女到天坛祭拜，直到天亮才回到寝宫。璃南王叫退左右侍从，刚刚坐定，这时候，旁边的帷帐拉开了，珏霜出现在璃南王面前。

    “请陛下不要惊慌，小女是舞女珏霜。”

    璃南王稍稍露出惊慌之色，认出是珏霜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寡人知道。”

    站在门外的侍从武官李仇听见珏霜的声音，大惊失色，赶紧跑进大王的寝宫。

    “这里是陛下的寝宫，你竟敢……”

    李仇想把珏霜拉出去，珏霜双膝跪地，伏倒在璃南王面前。

    “因为那天的事，小女怀上了大王的骨肉。”

    “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胡说八道……”

    李仇惊慌失措，厉声责骂珏霜，璃南王却用低沉却愤怒的声音对李仇说道。

    “你出去吧！”

    “陛下！这样下去会被上佐平……”

    璃南王并非不了解李仇对自己的忠诚，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面对眼前这种无可奈何的状况，璃南王感到深深的郁闷，而且自己的确欠这个女人的债。现在，她又怀上了王室骨肉，亏欠她的债就更多了。

    “难道连你也不听寡人的话了吗？”

    听到璃南王这句充满了自嘲的斥责，李仇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地退下了。

    “你继续说吧。”

    “但是，有人想要杀死小女。”

    璃南王连珏霜有身孕的事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知道有人想杀死她。也许是李仇为了保护自己而刻意制造的悲剧，璃南王在心里暗暗猜想。

    “小女到这里来，只想问问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如果大王希望小女死，小女马上就去死。为了陛下，小女抛弃了真心爱慕我的男人，已经失去了活着的理由。但是，小女腹中的胎儿应该听从陛下的安排……”

    回想在修御亭的月光下初次见她的情景，珏霜明显消瘦了许多。望着珏霜，璃南王真是心乱如麻。

    “真是作孽呀。我只要稍微克制自己，这个女人就可以和真心相爱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可是……”

    璃南王暗自责怪自己，然而当时占有珏霜，并不完全是因为欲望。她的舞蹈是那么自由自在，仿佛把自己被权力压抑和束缚的生命从大地引到了天堂，璃南王正是被自由所吸引。他原想通过占有这个女人而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自由自在，结果却把这个本来自由自在的女人推向了地狱，当然自己也未能幸免。

    璃南王没有争辩说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指使。不管是谁的指使，又有什么区别呢？虽然自己没有直接开口，但是把她推向死亡门槛的罪魁祸首却不是别人。几个月来，不知道珏霜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此刻却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加于自身的惩罚。她的瘦弱的双肩惹人怜爱，璃南王差点儿就拥抱她了。可是，璃南王心里知道，即使将她紧紧拥抱，也不能带给她任何安慰。于是，璃南王悄悄地收起充满内心的怜悯之情。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颗五色夜明珠。

    “这是大王的直系子女才能拥有的信标。带上这个，你快走吧。”

    珏霜没想到璃南王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抬起头来，凝望着璃南王。就像政事岩会议上等待珏霜回答的时候，璃南王平静地望着她，那目光淡漠如风，没有欲望，也没有任何感情。

    “这是寡人唯一能做的事。而且，也不知道这对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福还是祸。寡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更何况是你了。”

    刹那间，珏霜似乎理解了璃南王的悲伤。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人，也许正是这种愤怒把他牵引到修御亭。愤怒诞生悲伤，现在，这种悲伤又将诞生什么呢？珏？第一次对璃？王没有了愤怒。然后，她朝着以后可能再也无缘相见的璃南王行了个大礼。直到珏霜推门离开，璃南王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关闭的门和轻轻摇曳的窗户纸。珏霜消失在淡蓝色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