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 郑母过世和郑家来人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鲜花总会凋零，人，则总会离别。
郑母早年因为营养不良，再加上疲劳过度，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
虽然这几年在女儿女婿的帮助下，四处求医，调理身体，恢补了一些，但是也是杯水车薪。
最终，终于在1986年的冬天，悄然离世了。
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带着微笑，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
当晚，郑娟和郑光明都回忆说，好像梦里看到了母亲向他们告别，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家人。
第二天，郑娟去叫她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妈！啊！”
悲痛欲绝的声音，顿时惊动了周家老夫妻，以及正在盛早饭的秉昆。
默默的，周母站在门前，瞧见床上郑母凝滞的微笑，脸上悲伤难抑，但还是温柔地走过去，扶起扑倒在床边的郑娟说到：
“傻孩子，哭什么呀，你妈呀，这叫喜丧。是好事，不用受病痛折磨，也不用经历生死离别。比我们这些活着的，要幸福。”
说着说着，她边微笑，边流下了眼泪。
郑光明被周秉昆一早就接回周家，郑母的离世，或许其他人不需要通知，但是作为一双儿女，必须到场，即使是养儿养女。
郑母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因为除了周家这些人外，这个世界上，几会已经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了。
秉昆看着已经三天颗粒未进的郑娟，她脸色惨白，面容少了平日里的红润，起皮干燥嘴唇，面对着郑母的遗像喃喃细语着她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光明则去了医院。
因为郑母早年前因为大嫂冬梅，接触了器官移植的信息，她专门找冬梅咨询了一下，然后签了一份器官移植书。
她想等她死后，能把自己的眼角膜给郑光明，然后把光明带给他。
这件事情，郑母都是瞒着大伙偷偷办的，只有大嫂郝冬梅知情，她又因为医患保密协议，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直到郑母去世之后，她才说出来，然后将郑母的遗体带到医院，尽快做了器官剥离手术。
郑光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顿时哭着倒地。
他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她给了他生的希望，是他黑暗中的光明。
而后，她又要将光带给他，让他重见光明。
妈，啊，妈，啊，啊！
情绪激动的光明已经不能说话了，眼泪鼻涕流满了整张脸。
还是姐夫秉昆把他给硬是拖拽了起来，然后把他押上了车：
“既然妈给了，那就受着！替她多看看这个世界，替她好好照顾她关心的人！”
郑母的离世，让这个家冷清了很多。
再加上周楠和冯玥因为考上大学，分别去了北京和上海读大学，家里人瞬间少了一小半。
郑娟也明显少了很多话，周秉昆平日里除了忙工作外，尽量抽出时间来陪着她，陪她到处走走，散散心。
郑光明的手术很成功，他终于看到了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带回来一个姑娘给他姐姐姐夫看，其实也就是见家长的意思。
郑母不在后，姐姐姐夫其实就是他的家长了。
姑娘长相一般，但是透着一股灵气，性子很温顺，不是那种跳脱的人。
家里没有什么亲人，是个孤儿来着，是在社会福利院里长大的，后来靠着自己本事找到了一份在制衣厂洗衣服的工作，也算是勤劳肯干的。
她跟郑光明认识，其实也是因为两个人是孤儿的身份。
不过郑光明比她幸运，他遇到了郑母，后来有了母亲和姐姐两位亲人。
弟媳妇的出现，让郑娟心情明显起色了不少。
或许她是觉得郑家有后了，郑母泉下有知，应该会觉得欣慰吧。
隔天一早，她就带着花和祭品，由秉昆驱车到了公墓，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郑母。
看着郑母微笑的遗像，摸着冰冷的墓碑，郑娟笑着笑着，哭了。
1987年，是个特殊的年份。
作为孤立在祖国怀抱之外的宝岛，终于第一次开放了与大陆血脉相连的探亲许可。
这年，有一家姓郑的人家，在开放消息放出来第一刻，就搭乘了飞往大陆的航班。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他们的故乡。
看着完全陌生的城市和街道，他们茫然无措，不知道从何找起。
至于是在找什么？
他们知道，他们在找他们最挚爱的亲人。
后来，经过大陆政府的专业人员帮助下，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原本他们所住的房子。
不过现在已经是军属大院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政府机关不仅找到了房子，而且还找到了当年偷偷那次在房子里找到一个少女的记录。
听到这个消息，郑姓家族的一对老夫妻瞬间激动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扶住夫妻两，说到：
“爸妈，你们不要激动。现在这不是有了姑姑的消息了么，你们可以放心了，总能找到人的。”
“你姑姑那时候那么小，在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唉……”
老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希冀地看向派出所查资料的小民警。
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很多资料都不太好找，再加上上面领导带着人过来的，一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找的汗流浃背。
最后终于在最后的户籍信息里，找到了最后的信息登记：郑秀雅，后改名为郑春花。
联系地址最后登记的，就是吉春市人民大街698号，周家的房子！
周末的时候，周秉昆一般不会去公司。
不仅他不会去，而且也杜绝其他人以加班的名义去。
他是坚决的855工作制拥护者。
所谓的855，就是八点半上班，五点下班，一周工作五天。
所以今天他休息，正好在家陪陪老婆，管教管教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学习进度。
周慧已经是初三了，明年就要升学考试了，她秉昆倒是不担心。
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就跟他给她取的名字一样，聪慧得很。
但是周聪这小子，简直是被家里人宠坏了。
不管是他大爸大妈，还是他大外公大外婆，抑或是他亲妈亲爷爷奶奶，都对这个最小的最是宠爱。
家里也就周楠、冯玥、周慧这几个小的是跟他一个心的，都觉得这小子不教训不成气候。
但是可惜，周楠、冯玥出去上学了，就周慧帮着自己老爸，也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些。
所以他今天打算趁家里就只有他亲妈能给他撑腰的时候，好好显示下自己作为亲爸的威严。
正当他打算抄起周聪的作业准备狠狠批判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呼声，然后家里养的护家犬也开始叫唤。
周秉昆只好放周聪一马，然后去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门外来了一群人，不仅有政府的人，还有一些记者，而站在人群当中的，则是几个衣着明显差异的华人。
来敲门的是周秉义的秘书，跟周秉昆是老相识了。
“周总，您好，不好意思周末打扰您休息了。”
“秦秘书你太客气了，不过今天这是什么阵仗啊？难道是周市长微服私访，做电台直播吗？”
“不不不，今天周市长有个会，所以没有过来。我也是接到了通知，说宝岛来人，找到了这边的亲人了，这不，找着找着，就找到您这儿来了。”
“啊？亲人？”
周秉昆一脸疑惑。
而这时候，郑娟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个小的也听见动静，从门口探出脑袋。
周聪一见秦秘书，连忙大喊;
“秦叔叔，你快去告诉我大爸，我爸要打我。他如果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话，他可就没有人给他养老送终啦！”
周秉昆听了之后，直接脑门一个深深的井字，只见他从背后掏出一根竹藤，正是家里的家法棒。
周聪一见，连忙喊着跑进了屋。
秦秘书听到周聪的话，露出含蓄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周市长的这位公子，他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已经形成了免疫力了。
但是回想起第一次自己竟然真的傻乎乎得去打了小报告，然后被冷落了一段时间，真心感觉那段时光真是单纯呀。
门外人群里的郑姓老人明显有点等不及了，他拨开人群，来到周家门前，看着周秉昆仔细盯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郑娟，眉头紧锁，好似心中的疑惑仍然不曾被解开。
“老人家，请问您找谁？”
郑娟亲切地问道。
“我找郑秀雅，噢，不对，现在应该改名叫郑春花了才对。请问郑春花在家吗？”
“郑春花？郑秀雅？”
周秉昆心里奇怪道。
郑娟也是有点奇怪，不过郑春花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她心里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郑春花？那不是我妈的名字吗？！“
“您是找我妈吗？您是哪位？“
郑娟紧张地问道。
“啊，秀雅是你妈？你是秀雅的女儿？“
老人激动道，几十年没见的人，朝思暮想，眼看终于要见到了，他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她人呢，快带她出来见见。我是她哥呀，我叫郑文彬，是她亲哥哥。秀雅人呢？秀雅？秀雅？“
老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见到自己一家朝思暮想的妹妹了。
“我妈，她去世了，就在去年……“
郑娟悲切着道。
“啊？啊！……“
老人心情犹如从天堂瞬间掉落到地狱一般，心里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当下直接晕了过去。
“爸！“
原本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子连忙扶住他，现场顿时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第二天，老人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他在妻子和儿子的搀扶下，坚决出了院，然后在周秉昆和郑娟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墓郑母的墓碑前。
看着依稀有一丝记忆中少女模样的遗像，老人家泣不成声：
“晚了一步呀，还是晚了一步呀。秀雅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你怎么不等哥哥回来找你呀。我的秀雅呀，啊，我的秀雅呀。你这么走了，我可怎么跟爸妈交代呀。“
紧紧抱住冰冷的墓碑，郑老爷子心中的悲切难以抑制。
他一直对自己的妹妹心怀愧疚，要不是当年他没有看好妹妹，导致妹妹走散了，妹妹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待在大陆受苦。
而母亲也不会因为思念女儿成疾，而早早的离世。
父亲老了后得了老年痴呆，连吃饭都不会吃，但是还会时不时记起自己丢了最宝贝的掌上明珠。
当年他们不是没想过派人回大陆找人，但是那时候两边局势严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最后每次派的人，最终都杳无音讯。
想不到当年的一次撒手，就变成了永远的天人之隔。
过了很久，因为担心老人的身体扛不住，老人的老伴跟儿子，将老人搀扶了起来，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等走的时候，老人回头望向慢慢远去的遗像和墓碑，渐湿的泪框，依稀看到一个少女般的模样，正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老人一家人走之前，来到了周秉昆家做客。
进门后，看着依稀熟悉的摆件格局，来到封存起来的郑母的房间，郑文彬老人眼泪婆娑地摸着这些东西，心里面对妹妹更是思念，以及歉疚。
临走前，他问郑娟要了郑母的一件贴身之物。
郑娟想了下，找出了之前周南出生的时候，一起去照相馆拍照，给郑母单独拍的一张两寸照片。
照片里，郑母虽然才年过四十不到，但是却已经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郑文彬老爷子双手捧过照片，将照片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
等郑家人走的时候，周秉昆和郑娟，以及郑光明就在门口相送了一下。
毕竟两边人，是因为同一个人，但是却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想遇到一起，最后又因为这个人，而变回了平行线。
不过没过半年，郑家人又回到了大陆。
这次，回来的是那个中年人，以及三个骨灰盒。
老人回去后，还是难以接受现实，最后悲伤过度病倒了，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不过在去世前，他立下遗嘱，要求家里人将他的骨灰，以及他父母的骨灰，一起送回大陆，送到妹妹秀雅的身边：
“一家人即使相隔两岸，但是希望死后能够永远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在郑宅里那样，父母和睦，兄长温书，妹妹灵动。”
但是，鲜花总会凋零，人，则总会离别。
郑母早年因为营养不良，再加上疲劳过度，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
虽然这几年在女儿女婿的帮助下，四处求医，调理身体，恢补了一些，但是也是杯水车薪。
最终，终于在1986年的冬天，悄然离世了。
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带着微笑，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
当晚，郑娟和郑光明都回忆说，好像梦里看到了母亲向他们告别，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家人。
第二天，郑娟去叫她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妈！啊！”
悲痛欲绝的声音，顿时惊动了周家老夫妻，以及正在盛早饭的秉昆。
默默的，周母站在门前，瞧见床上郑母凝滞的微笑，脸上悲伤难抑，但还是温柔地走过去，扶起扑倒在床边的郑娟说到：
“傻孩子，哭什么呀，你妈呀，这叫喜丧。是好事，不用受病痛折磨，也不用经历生死离别。比我们这些活着的，要幸福。”
说着说着，她边微笑，边流下了眼泪。
郑光明被周秉昆一早就接回周家，郑母的离世，或许其他人不需要通知，但是作为一双儿女，必须到场，即使是养儿养女。
郑母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因为除了周家这些人外，这个世界上，几会已经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了。
秉昆看着已经三天颗粒未进的郑娟，她脸色惨白，面容少了平日里的红润，起皮干燥嘴唇，面对着郑母的遗像喃喃细语着她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光明则去了医院。
因为郑母早年前因为大嫂冬梅，接触了器官移植的信息，她专门找冬梅咨询了一下，然后签了一份器官移植书。
她想等她死后，能把自己的眼角膜给郑光明，然后把光明带给他。
这件事情，郑母都是瞒着大伙偷偷办的，只有大嫂郝冬梅知情，她又因为医患保密协议，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直到郑母去世之后，她才说出来，然后将郑母的遗体带到医院，尽快做了器官剥离手术。
郑光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顿时哭着倒地。
他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她给了他生的希望，是他黑暗中的光明。
而后，她又要将光带给他，让他重见光明。
妈，啊，妈，啊，啊！
情绪激动的光明已经不能说话了，眼泪鼻涕流满了整张脸。
还是姐夫秉昆把他给硬是拖拽了起来，然后把他押上了车：
“既然妈给了，那就受着！替她多看看这个世界，替她好好照顾她关心的人！”
郑母的离世，让这个家冷清了很多。
再加上周楠和冯玥因为考上大学，分别去了北京和上海读大学，家里人瞬间少了一小半。
郑娟也明显少了很多话，周秉昆平日里除了忙工作外，尽量抽出时间来陪着她，陪她到处走走，散散心。
郑光明的手术很成功，他终于看到了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带回来一个姑娘给他姐姐姐夫看，其实也就是见家长的意思。
郑母不在后，姐姐姐夫其实就是他的家长了。
姑娘长相一般，但是透着一股灵气，性子很温顺，不是那种跳脱的人。
家里没有什么亲人，是个孤儿来着，是在社会福利院里长大的，后来靠着自己本事找到了一份在制衣厂洗衣服的工作，也算是勤劳肯干的。
她跟郑光明认识，其实也是因为两个人是孤儿的身份。
不过郑光明比她幸运，他遇到了郑母，后来有了母亲和姐姐两位亲人。
弟媳妇的出现，让郑娟心情明显起色了不少。
或许她是觉得郑家有后了，郑母泉下有知，应该会觉得欣慰吧。
隔天一早，她就带着花和祭品，由秉昆驱车到了公墓，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郑母。
看着郑母微笑的遗像，摸着冰冷的墓碑，郑娟笑着笑着，哭了。
1987年，是个特殊的年份。
作为孤立在祖国怀抱之外的宝岛，终于第一次开放了与大陆血脉相连的探亲许可。
这年，有一家姓郑的人家，在开放消息放出来第一刻，就搭乘了飞往大陆的航班。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他们的故乡。
看着完全陌生的城市和街道，他们茫然无措，不知道从何找起。
至于是在找什么？
他们知道，他们在找他们最挚爱的亲人。
后来，经过大陆政府的专业人员帮助下，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原本他们所住的房子。
不过现在已经是军属大院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政府机关不仅找到了房子，而且还找到了当年偷偷那次在房子里找到一个少女的记录。
听到这个消息，郑姓家族的一对老夫妻瞬间激动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扶住夫妻两，说到：
“爸妈，你们不要激动。现在这不是有了姑姑的消息了么，你们可以放心了，总能找到人的。”
“你姑姑那时候那么小，在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唉……”
老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希冀地看向派出所查资料的小民警。
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很多资料都不太好找，再加上上面领导带着人过来的，一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找的汗流浃背。
最后终于在最后的户籍信息里，找到了最后的信息登记：郑秀雅，后改名为郑春花。
联系地址最后登记的，就是吉春市人民大街698号，周家的房子！
周末的时候，周秉昆一般不会去公司。
不仅他不会去，而且也杜绝其他人以加班的名义去。
他是坚决的855工作制拥护者。
所谓的855，就是八点半上班，五点下班，一周工作五天。
所以今天他休息，正好在家陪陪老婆，管教管教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学习进度。
周慧已经是初三了，明年就要升学考试了，她秉昆倒是不担心。
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就跟他给她取的名字一样，聪慧得很。
但是周聪这小子，简直是被家里人宠坏了。
不管是他大爸大妈，还是他大外公大外婆，抑或是他亲妈亲爷爷奶奶，都对这个最小的最是宠爱。
家里也就周楠、冯玥、周慧这几个小的是跟他一个心的，都觉得这小子不教训不成气候。
但是可惜，周楠、冯玥出去上学了，就周慧帮着自己老爸，也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些。
所以他今天打算趁家里就只有他亲妈能给他撑腰的时候，好好显示下自己作为亲爸的威严。
正当他打算抄起周聪的作业准备狠狠批判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呼声，然后家里养的护家犬也开始叫唤。
周秉昆只好放周聪一马，然后去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门外来了一群人，不仅有政府的人，还有一些记者，而站在人群当中的，则是几个衣着明显差异的华人。
来敲门的是周秉义的秘书，跟周秉昆是老相识了。
“周总，您好，不好意思周末打扰您休息了。”
“秦秘书你太客气了，不过今天这是什么阵仗啊？难道是周市长微服私访，做电台直播吗？”
“不不不，今天周市长有个会，所以没有过来。我也是接到了通知，说宝岛来人，找到了这边的亲人了，这不，找着找着，就找到您这儿来了。”
“啊？亲人？”
周秉昆一脸疑惑。
而这时候，郑娟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个小的也听见动静，从门口探出脑袋。
周聪一见秦秘书，连忙大喊;
“秦叔叔，你快去告诉我大爸，我爸要打我。他如果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话，他可就没有人给他养老送终啦！”
周秉昆听了之后，直接脑门一个深深的井字，只见他从背后掏出一根竹藤，正是家里的家法棒。
周聪一见，连忙喊着跑进了屋。
秦秘书听到周聪的话，露出含蓄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周市长的这位公子，他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已经形成了免疫力了。
但是回想起第一次自己竟然真的傻乎乎得去打了小报告，然后被冷落了一段时间，真心感觉那段时光真是单纯呀。
门外人群里的郑姓老人明显有点等不及了，他拨开人群，来到周家门前，看着周秉昆仔细盯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郑娟，眉头紧锁，好似心中的疑惑仍然不曾被解开。
“老人家，请问您找谁？”
郑娟亲切地问道。
“我找郑秀雅，噢，不对，现在应该改名叫郑春花了才对。请问郑春花在家吗？”
“郑春花？郑秀雅？”
周秉昆心里奇怪道。
郑娟也是有点奇怪，不过郑春花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她心里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郑春花？那不是我妈的名字吗？！“
“您是找我妈吗？您是哪位？“
郑娟紧张地问道。
“啊，秀雅是你妈？你是秀雅的女儿？“
老人激动道，几十年没见的人，朝思暮想，眼看终于要见到了，他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她人呢，快带她出来见见。我是她哥呀，我叫郑文彬，是她亲哥哥。秀雅人呢？秀雅？秀雅？“
老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见到自己一家朝思暮想的妹妹了。
“我妈，她去世了，就在去年……“
郑娟悲切着道。
“啊？啊！……“
老人心情犹如从天堂瞬间掉落到地狱一般，心里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当下直接晕了过去。
“爸！“
原本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子连忙扶住他，现场顿时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第二天，老人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他在妻子和儿子的搀扶下，坚决出了院，然后在周秉昆和郑娟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墓郑母的墓碑前。
看着依稀有一丝记忆中少女模样的遗像，老人家泣不成声：
“晚了一步呀，还是晚了一步呀。秀雅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你怎么不等哥哥回来找你呀。我的秀雅呀，啊，我的秀雅呀。你这么走了，我可怎么跟爸妈交代呀。“
紧紧抱住冰冷的墓碑，郑老爷子心中的悲切难以抑制。
他一直对自己的妹妹心怀愧疚，要不是当年他没有看好妹妹，导致妹妹走散了，妹妹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待在大陆受苦。
而母亲也不会因为思念女儿成疾，而早早的离世。
父亲老了后得了老年痴呆，连吃饭都不会吃，但是还会时不时记起自己丢了最宝贝的掌上明珠。
当年他们不是没想过派人回大陆找人，但是那时候两边局势严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最后每次派的人，最终都杳无音讯。
想不到当年的一次撒手，就变成了永远的天人之隔。
过了很久，因为担心老人的身体扛不住，老人的老伴跟儿子，将老人搀扶了起来，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等走的时候，老人回头望向慢慢远去的遗像和墓碑，渐湿的泪框，依稀看到一个少女般的模样，正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老人一家人走之前，来到了周秉昆家做客。
进门后，看着依稀熟悉的摆件格局，来到封存起来的郑母的房间，郑文彬老人眼泪婆娑地摸着这些东西，心里面对妹妹更是思念，以及歉疚。
临走前，他问郑娟要了郑母的一件贴身之物。
郑娟想了下，找出了之前周南出生的时候，一起去照相馆拍照，给郑母单独拍的一张两寸照片。
照片里，郑母虽然才年过四十不到，但是却已经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郑文彬老爷子双手捧过照片，将照片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
等郑家人走的时候，周秉昆和郑娟，以及郑光明就在门口相送了一下。
毕竟两边人，是因为同一个人，但是却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想遇到一起，最后又因为这个人，而变回了平行线。
不过没过半年，郑家人又回到了大陆。
这次，回来的是那个中年人，以及三个骨灰盒。
老人回去后，还是难以接受现实，最后悲伤过度病倒了，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不过在去世前，他立下遗嘱，要求家里人将他的骨灰，以及他父母的骨灰，一起送回大陆，送到妹妹秀雅的身边：
“一家人即使相隔两岸，但是希望死后能够永远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在郑宅里那样，父母和睦，兄长温书，妹妹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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