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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背里一刀

    在申阔一行人眼中,今夜数百人围剿一人,宠渡焉有活路?

    不管鹿死谁手,总算能向宗门有个交代,故而金乌十四人并不着急,转而干起了其他勾当。

    设局“钓鱼”。

    本来随便一人便可充当饵料,奈何宠渡是条老泥鳅,若是两边遭遇,申阔不以为其他人能将其留住。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申阔就自己来当了这鱼饵,命随行十三人敛去气息藏身附近,借传音符互通消息。

    屡试不爽,已斩九人。

    盆满钵满,大发横财。

    至此,几人所得的铜板与灵晶,已远远超出此次的赏格,按说完全可以回宗坐等宠渡人头被送上门了。

    但一来尝到了甜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二来之前被司徒奋种毒在身,迫不得已,所以一行人并没有收手的打算。

    见申阔如前在树根处窝着,而宠渡在树上等了一会儿,把神念四扫,除去申阔外不见动静,未免起疑。

    “怎不见金乌派其他人,走散了?”

    也该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此之时,隐形符符意将尽,整个人时隐时现,宠渡一心赶在符意散尽前先发制人,便没想那许多,在几丈开外把定身符射了过去。

    作为大鱼,宠渡得名“海棠”。

    大鱼海棠。

    在被宠渡发现之前,申阔已在树下窝了很久,百无聊赖间,正自琢磨当时脑子里为什么会蹦出这个娘兮兮、文绉绉的绰号。

    不过之前没闹明白,眼下同样不明白了。

    许是海棠无香,令人不喜?

    ……

    管他哩,反正渡小贼非死不可!

    正自臆想,申阔冷不丁晃见指间的传音符连闪三下。

    “大鱼到了?!”

    申阔强压心间的悸动,微调动作,保持在最适合发力的姿势,暗把一纸符意化遍全身,任由定身符落在背上。

    宠渡不察有异,只道申阔中招,边走边说:“阔板儿申,小爷早说过,追我者死,你还不信?”

    申阔故作恼怒,应道:“是你这贼鼠?是爷们儿就解开老子,明刀明枪干一场。”

    “小爷忙着哩,没空跟你瞎闹。”

    “我倒忘了,你偷鸡摸狗惯了的。”

    “你那帮跟屁虫哪儿去了?”

    “在给你准备棺材。”

    “本不过两坛子酒的事儿,你几个何必来蹚这趟浑水?”宠渡绕到前面,夺了申阔手中长剑。

    “说得轻巧……”

    “当日进城时给你的钱足够买酒了,你们也别再来追我。”

    “可知爷爷们担了什么风险?”

    “真打起来,就不怕被别人捡了便宜?”

    “老叫花不在,你才晓得认怂?晚了!”

    提及师父,宠渡心口一堵。

    申阔见他神色微变,断定传言不假,越发得意,哂道:“酒葫芦都落在刀疤脸手里,你那死鬼师父,可曾瞑目?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撑腰?……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顿如醍醐灌顶,宠渡终于想通了一直困扰自己的一个问题。

    刀疤脸不过归元初境,但青眼与绿眼已是丹境巅峰。

    须知即便是同族之内,如此悬殊的修为,有的往往是不屑与蔑视,更不要说有着千万年血仇的妖人异族。

    既如此,那双方如何能凑到一块儿?

    所以,这当中极可能还存在一个人。

    居中调和的人。

    此人能使唤刀疤脸。

    此人修为也必高于刀疤脸。

    大的吃肉,此人取走了师父的储物袋。

    小的喝汤,刀疤脸得到流云葫芦。

    ——这番推测,没毛病。

    只因申阔不经意的一句话,师父之死有了新的线索。宠渡把申阔意味深长看一眼,笑道:“怎么,你是觉得只剩小爷一人了,便动你不得?”

    “难道不是?”申阔一脸鄙夷,“板儿爷我身后站着整个金乌派,你有什么?”

    “你说的那些劳什子靠山,”宠渡浅笑道,“小爷还真看不上。”

    此语绝非诛心。

    在宠渡看来,兵器、宝贝、势力及背景诸般,看似了不得,却不过一种错觉。

    再好的兵器法宝,也可能损毁或被抢。

    再硬的靠山,终有垮台的时候。

    再强的势力,也难免鞭长莫及。

    ……

    此类身外之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灵光了,好比当下,金乌派长老可曾现身?

    故而,外力虽能借用一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万不可过多依赖,更不宜视作救命稻草。

    打铁,还需自身硬!

    便是老头子在时,也常常做此告诫。

    小爷,是要自己开宗立派的。

    小爷,是立志成为老祖的人。

    小爷,追求的是本身的强大。

    不过,就根骨极差的炼气喽啰来讲,这等志向再如何坚定,也往往被当做笑话,故此宠渡不曾与人言说,只是见缝插针地拉班子,誓要扯出属于自己的一杆大旗。

    至于申阔,更想不到这一层,还以为宠渡虚言矫饰,道:“当然咯,路边草芥,死便死了。”

    “眼下你跟野草有何分别?”

    “要明白宗门庇护的好处,就凭你一介散修,也配?”

    “如今金乌山谷可护得了你?”

    “我看不出你能把我怎样、敢把我怎样。”

    “那给你个忠告吧。”

    “遗言自该在来得及的时候说。”申阔咧嘴轻笑,“可别学那死老叫花,连个送终的都没有,有遗言也没处说去。话说,他可曾托梦给——”

    “别辱我师父。”宠渡说着就把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咔嚓!

    伴随着一声颈骨的脆响,申阔被打得脑袋一偏,险些直接扭断脖子。

    “再追过来,”宠渡甩了甩手,“小爷真不客气了。”

    申阔扭头切齿,眼光能杀人,不防宠渡眼神乍变,似饿狼一般瞪了回来。申阔浑身打个激灵,心态立马就炸了。

    就是这种眼神!

    区区散道,猖狂什么?

    他妈的!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等宠渡转身走没两步,申阔轻抖长袖蹬地弹射,手间寒芒森森,把一柄尺长匕首直刺宠渡背心。

    而宠渡这边,在转身的刹那,已然察觉不对。

    中了定身符,还能咧嘴笑?!

    肌肉固化了,脖子还能转?!

    这是他的聪慧。

    宠渡还很机警。

    血液里透着狼奶的香味,骨子里烙印着狼族对危险敏锐的直觉。

    凭智慧未雨绸缪,凭直觉随机应变,二者相得益彰,每每于危机中两相印证,碰撞出濒死的警兆。

    有无这样的警兆,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与胖瘦矮三道人斗法时如此。

    躲过青眼血影的追魂爪时,也如此。

    而今面对背里一刀,同样如此。

    也亏得从申阔身上散出来的杀气太盛,根本压不住,无形中搅起气流翻涌。

    疾风掠过时,那杀意便似雷丝一般交织成网将人裹住,宠渡浑身汗毛一奓,间不容发间侧身急掩一剑。

    ——当!!!

    刀剑厮磨,刺啦声中火星四溅。

    申阔蓄力而为,快准狠。

    宠渡虽也反应得快,奈何两人仅有几步之遥,实在太近,到底快不过对面,虽则用剑挡那一下令匕首受力微偏,避开了心窝,却免不了被半截匕首刺进左肩,被扎得飞起。

    也不知扎破几条血管,鲜血势如决堤,却因伤口被匕首堵得严丝合缝,不得宣泄,除去被宠渡硬生生吞进肚里的,便只能沿喉管而上,汩汩如地泉翻滚,从宠渡口中喷涌而出。

    宠渡旋即了悟,讶道:“解意符?!”

    “李二那草包吃过亏,你以为老子会没有防备么?”申阔目眦欲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小子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