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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6 招财鬼2

    钱尚新死的够憋屈。人生有千百种死法,唯有他的死法百年难得一见。

    他是被金子给砸死的,高高大大一睹金墙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把他砸成了肉泥,好不容易挣脱那诡异的吸引力,他围着金堆直打圈圈,好半晌才恍然过来——自己死在了金子的手上。

    想他积压半辈子的东西,扭头就将他送了西,这可真让他不爽,不过他也看的开,端坐在金堆上等着鬼差来押走自己,可等啊等,鬼差没等来,却等来了府内的奴仆,对方见他进了库房老半天没出来,便进去看了看,瞧见金堆倒了,叫来管家与仆隶把金堆堆回,才发现了老爷那惨不忍睹的死相。

    钱尚新飘在半空,看着他们又喊又叫,就是没一个看到他,他干脆看这些人东喊西慌的跑,犹在作孽的想:死了就不招钱了吧?

    结果告诉他,死了也招钱。

    他从小就孤零,上无母堂下无妻室,连父亲都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的野人,关涉他的遗产只好上奏皇上,皇上大笔一挥,留下十分之二给他作陪葬,剩下的全部充入国库。

    尽管只有十分之二,但对别人来说也是一个足以让人眼红的数目,也祖以让人不择手段去获得的数目。

    他冷眼看着这些个掘墓人他的坟连根带底的刨了,看着看着飘不住,想他钱尚新无情无义了一辈子,连坟墓都被人当面掘了,再无情无欲下去他简直愧为过人。

    可问题来了,他又没有实体,只能飘来飘去,能干嘛?

    坐在自己的棺椁上仰头思考了起来。

    “死者尸骨未寒,你们就丧尽天良的刨坟,也不怕半夜撞鬼。”清朗的男声从侧面而来,掘墓的几人大惊失色,在墓洞上把风的人率先逃跑,可下一刻,十几个衙役将几人围住,刀光冰寒,绝境求生。

    钱尚新侧头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十余岁少年,他身边还跟着个大少年一些年岁的男人,男人身上一件黑白道服,头发一丝不苟的贴合,眸光轻转,从坟坑口转到了那沾着土被倒放的棺材上,不,或者说是看向了钱尚新。

    钱尚新面无表情的想:怎么又是你个死道士。

    哦?现在他才是死的,这是个活道士。这么一想,那可真让他有点不爽。

    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多一点,钱府大门来了个叫余期天的道士,钱尚新一听这名就觉得不吉利,余期天,余七天,再想到这是个道士,更不吉利了,他立即让人把他轰了出去,后来没两天,这个道士又来了,钱尚新才刚回到府邸,在门口就被他给拦了下来。

    这道士说他府上有鬼,并且不止一两个,里面的鬼出不来,外面的鬼也进不去,这些鬼不出就会越来越多,让钱府变成个鬼窟。

    钱尚新这辈子只遇到两个道士,一个说他有招财体质,天生招财,未来定成富翁,这个却说他是个招鬼体质,鬼怪不出必成鬼窟。

    第一个道士的话他听得舒心,扔下几两银子,第二个道士的话他听着不吉利,冷着脸让人撵走了。

    现在他成了鬼,觉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准不是正常事,必定是这个不吉利的道士给他带来的晦气冲撞了自己的运道。

    况且余期天说钱府有鬼,他在钱府里转悠了这么久,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不正是鬼吗?钱府不就是他的鬼窟吗?

    钱尚新冷眼看着坟洞里的三人被逮上来,一个劲的朝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求饶,少年嫌弃挥手,叫人把他们全押了回去。

    钱尚新又看向那个叫余期天的道士,对方脸上隐隐有几分笑意,大晚上见鬼了还笑,钱尚新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自己,但人家既然是个道士,还是个自称会捉鬼的道士,理应能够看见他,于是他虚拍身下的棺椁,“有时间看不如先帮帮忙。”

    这时,少年手一挥,“把棺材打开。”

    “我是叫你抬棺重埋,不是叫你开棺。”钱尚新飞到一边,余期天也恰恰开口道:“死者为大,直接埋回进去就行。”

    少年极听他的话,“扔回去埋了。”

    幸亏钱尚新向来养性惯了,听到他这话竟也没多大情绪,余期天更没有纠正少年话的意思,而是伸手拍拍少年的后脑,“今日多谢你,不过我要走了。”

    少年惊讶,“去哪儿?我也去。”

    余期天晃悠左手,道袍的袖子在火光上晃动,“去抓鬼,你去了不安全。”

    “说的好像我不去就安全了似的。”少年嘟喃了句,仰头,“你就爱骗人,怎不见你游了这么久抓个鬼回来,这次爹爹不在家,我晓得拦不住你,那我生辰日你一定要来,不然以后我都不理睬你了。”

    余期天点头,“有空定回。”

    说罢,回头看了眼被人合力推回去的棺木,其中有一拿铲的人犹犹豫豫的,其他人也似乎在等着什么,少年挑眉,“干嘛不埋?”

    “回三公子,这……不弄法事吗?”

    少年微愣,看向现场唯一一个道士,余期天摇头,“此人生前脾性好,死后也坦然,约莫不在意这些,埋上土就行。”

    钱尚新听完他这话竟有种想咬他一口的冲动,还不等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余期天又道:“不用立碑了,他上下无亲,没人为他烧香告节,由你亲自栽上一棵树便可。”

    少年一愣一愣的,“我?”

    余期天点头,却不作解释,只强调着“不可假手于人。”

    “……哦,那种什么树?”

    这里没人懂钱尚新生前最喜欢什么,吃食不挑,家具也是寻常木具,连女人都不要,也没见他买过什么玩意啊,清清淡淡,坐在家里钱也能源源不绝的来,说他是爱钱,他又年年向灾区拨银给金,说他好官,历年来又不知得罪了多少朝官,还真没人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余期天微仰头,正正是钱尚新所在的方向,思虑少许,“玄槐吧。”

    ……

    钱尚新临走前回头多看了那少年两眼,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边飘边回想,想从自己那少的可怜的记忆中掘出点有用信息。

    余期天语气天漫不经心,“钱老板事多好忘,记不得也是常事。”

    钱尚新飘到他面前,“你倒是懂我。”

    这么多树中,他确实比较喜欢玄槐。

    余期天径直穿过他,目不斜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看着这个被他赶了两次的人,钱尚新反问:“你又为什么死缠烂打?”

    余期天停下,“死缠烂打?钱老板是不是用错词了?”

    从他头顶飘过,“没用错,我府内无鬼,你却说我府内有鬼,现在我死了,又遇上你,不是死缠烂打是什么?”

    余期天失笑,“钱老板多虑了,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抓鬼救人乃是份内之事,刚才之事,不过是为了捉住那些盗墓贼,只不过钱老板可是有心事未了,不然为何还未离开?”

    钱尚新一向随心惯了,当即想也不想不想的坦诚道:“没有。”

    “没有?”余期天摆明了不信。

    钱尚新飘着追上他,“我了无心事才是我最大的心事。”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

    “投胎呢?”

    “投胎?投什么胎?”钱尚新笑,“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有了这辈子还要什么下辈子,生前足惜死后足眠,安知下辈子会比现在好,有些人总在为下辈子争取更好,怎说此时就是地狱?我钱尚新在哪都觉得是天堂,走到哪都是投胎,无所谓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余期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无欲无求的鬼,他沉默会,赞叹道:“外界传言不假,钱老板果然是豁达随性之人。”

    可惜世上又有多少个钱尚新?

    少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