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 冥缘4
路在津在男人过来时，因为思维尚未回归，避开的时候慢了一拍，却足够男人注意到他，男人住脚，头往路在津的方向侧了侧，缓缓发出一个疑惑音，“嗯？”
路在津没敢与他对视，对方也不是非要他回应不可，确定眼前的游魂没有什么事，他又迈开步子往前走。
太阳刚出不久，女主人被推进了产房，路在津跟着女主人的家人守候在外面，他习惯了等待，也就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就在男主人第n次坐不住起身出去抽烟时，这一层楼里来了个人。
路在津认得出，那男人正是昨晚的人。
男人不偏不倚，与路中间的路在津擦肩而过，然后他就听到男主人的声音，“盛官先生。”
那位盛官先生只轻轻嗯了声，就在路在津以为不会有后续时，盛官先生又说话了，低沉的，又磁性的声音。
“我给他取个名吧。”
男主人受宠若惊，连忙答应，盛官先生道：“韩轩则，轩辕的轩，规则的则。”
男主人连连道谢，说要请席，盛官先生谢绝了，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孩子出来后，路在津没有去看一眼，他跟着那个盛官先生走了一段路，就被一堵看不到的墙拦住，望着对方不加停顿的背影，不得已返回去了。
令他没想到的事，这一世的玉柳听不到他讲话，他也碰不到玉柳，只能看着这个小男孩慢慢长大，变成一个少年，少年很少去理会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孤魂野鬼，直到他一个人独自在学校里悄无声息地过了十八岁生日后，这孤魂野鬼的第一声把他吓得差点想不开要从三楼跳下去。
那一声“夫人”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韩轩则发现自己终于摆脱不了路在津时，他已经二十三了，正值青春，在赚钱的路上一去不返，完全没打算将一点时间耗在路在津身上，路在津倒也没感觉有什么，就那么看着他感觉也不错，只是，他依旧在这一世的玉柳身上找不到一点像玉柳的存在，也有可能他已经忘记了玉柳应该要有怎样的姿态。
直到韩轩则三十八岁那年，他的第二位未婚妻死于溺水，韩轩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源头在于路在津，但他没打算去追究到底，而是匆匆参加了那位商业联姻对象的丧礼，又投身在新开发的旅游项目上。
直到那一天，路在津在翻弄韩轩则手机时，看到了里面弹出的一则信息，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知道了半位街的存在。
韩轩则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情绪低落的路在津，那一声抱歉在唇缝间流淌，却始终不能说出口。
假如一开始没有玉柳的泣血恳求，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扪心自问，作为玉柳的不知道多少转世，他应该去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作为一个理智的，以利益为先的商人，在不知如何开口的情况下，韩轩则选择了沉默。
路在津勉强含笑道：“先生如何看？”
利野倒像是惊醒过来，抬头看了看他，反而问他：“你知道那些是什么植物吗？”
路在津安静了会，摇头。
利野倒是皱起了眉，脑海中展现出刚才的漫天血红，他自问自己与冥狱共存亡，却似乎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要不是知道没人能在他眼前伪造假的生前记忆，他肯定会怀疑路在津的生前记忆被改动过。
他想了会，就不再纠结，回归正题，对路在津道：“我不能帮你们这个忙。”
韩轩则问：“为什么？我可以……”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
利野的视线一斜，看到门口跨步进来的店主，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犹豫，一人一鬼看过去，韩轩则毫不意外的向店主颔首，“好久不见。”
店主回以熟稔的应答，掠过路在津，走到利野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有什么难处吗？”
利野心虚的瞥一眼零食堆，偏头，果断道：“没有。”
路在津抿紧了唇。
韩轩则却道：“先生可以直说，无论什么代价，我们可以接受的。”
利野嗤笑，“那如果代价是魂飞魄散呢？”
空气骤然停滞，利野把自己团在沙发上，“在你们之前，我从未给任何人证婚过，除非是百世重修身怀救世功德的人，他们的伴侣是永不会更换的。”
“给你们证婚，是我的一个错误，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会答应给你们证婚。抱歉。”
路在津愣愣的，唇角的弧度再也拉不起来。
店主来得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没有发声的权利，只伸手去摸摸利野的头，利野自然的去蹭他的手掌心。
许久，路在津开口了，“我接受。”
韩轩则手一颤，抬头，对上路在津的眼，路在津没有什么表情，他却好似看到了泪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滑落。
路在津道：“我爱的是玉柳，也是为玉柳而存在，既然她已经消失，那我……也不用留恋什么。”
轻轻巧巧一句话，饱含着无限深情。
利野莫名红了眼，他悄悄抚上胸口，那里传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酸痛，又像是窒息般的痛，很快又消退下去，徒留一阵失落。
店主垂头，看向那被利野拽紧的沙发一角，目光在那突然迷茫的脸上扫视，正当他欲收回眼时，韩轩则发声了。
“我不同意。”
他把领带扯松了些，“我不需要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交易。”这是他最基本的底线。
利野看着他，“你没有资格给他做决定。”
在路在津的事件里，谁都可以帮他做决定，唯独韩轩则不可以。
玉柳的七生七世里，路在津只被爱过一世，就因为那一世，路在津失去了投胎资格，浪费了几千年的时间，将自己没在冥狱中不得解脱。
就仅仅是因为一个玉柳，而非玉柳这个灵魂的第一世。
利野看的分明，玉柳的第一世，是个风尘女子，流连于声色中，对谁都留一份情，又似乎对谁都无情。
第二世，成了一户人家的童养媳，没活到婚嫁的那一天，烟灭在烈火中。
第三世，投做了一个男孤儿，被人贩子辗转多地，烟灭于买主的虐待。
第四世，才是玉柳。
这是一个天生无佳偶的人，在利野的记忆中，被叫做“情煞”。
或者这个概念在后来已经被模糊，利野也不怎么去记这些东西，所以他也就在玉柳的泣泪中失神，没有深度追究那沉重的代价。
路在津正欲开口，韩轩则突然道：“那下一世，我可以不投胎吗？”
“可以。”
利野往后仰，“除非你想当鬼差。”
曾经的冥差，在现在人类的认识里，被叫做鬼差。
“好，需要什么流程？”
路在津没有说话。
“没有流程，如果你急，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从壳子里扯出来，要是不急，什么时候你急了，出门找个车多的公路上一躺，下去签到，就有鬼差带你去上岗。”
野渡门口，店主问韩轩则，“决定了？”
路在津亦是看他。
“或许，我可以试着爱他。”
韩轩则微拧着眉，却没有说出内心的实话。
在他的身边有太多的虚情假意，因为一场婚姻一个孩子被绑在一起的人他也见过很多，像路在津这样的，明知道这场宿命没有尽头，却会在黑暗中默默守候着他，在他彻夜不归时还冒着会碰到危险的风险出门去寻他，在他失落失意的时候给以支持，这只鬼会笨拙的逗他笑，更会一心为他着想。
这只鬼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人间的向往，会在过年烟花绽开时拿上他烧到他手上的东西分出去给那些枉死鬼，给那些忙碌不停的鬼差，遇见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捉他的道士，他会和蔼的道一声安，然后溜走。
如果让这样一个鬼，因为他一个人而消逝，这个世界就少一只善良的鬼，而他……会心疼，会怜惜。
反观他，一生过去，喝了孟婆汤，谁都不会记得，只要这一生过去，就可以尘埃落定。
店主没有立场去评价他的决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再见。”
韩轩则回以点头，“再见。”
路在津没敢与他对视，对方也不是非要他回应不可，确定眼前的游魂没有什么事，他又迈开步子往前走。
太阳刚出不久，女主人被推进了产房，路在津跟着女主人的家人守候在外面，他习惯了等待，也就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就在男主人第n次坐不住起身出去抽烟时，这一层楼里来了个人。
路在津认得出，那男人正是昨晚的人。
男人不偏不倚，与路中间的路在津擦肩而过，然后他就听到男主人的声音，“盛官先生。”
那位盛官先生只轻轻嗯了声，就在路在津以为不会有后续时，盛官先生又说话了，低沉的，又磁性的声音。
“我给他取个名吧。”
男主人受宠若惊，连忙答应，盛官先生道：“韩轩则，轩辕的轩，规则的则。”
男主人连连道谢，说要请席，盛官先生谢绝了，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孩子出来后，路在津没有去看一眼，他跟着那个盛官先生走了一段路，就被一堵看不到的墙拦住，望着对方不加停顿的背影，不得已返回去了。
令他没想到的事，这一世的玉柳听不到他讲话，他也碰不到玉柳，只能看着这个小男孩慢慢长大，变成一个少年，少年很少去理会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孤魂野鬼，直到他一个人独自在学校里悄无声息地过了十八岁生日后，这孤魂野鬼的第一声把他吓得差点想不开要从三楼跳下去。
那一声“夫人”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韩轩则发现自己终于摆脱不了路在津时，他已经二十三了，正值青春，在赚钱的路上一去不返，完全没打算将一点时间耗在路在津身上，路在津倒也没感觉有什么，就那么看着他感觉也不错，只是，他依旧在这一世的玉柳身上找不到一点像玉柳的存在，也有可能他已经忘记了玉柳应该要有怎样的姿态。
直到韩轩则三十八岁那年，他的第二位未婚妻死于溺水，韩轩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源头在于路在津，但他没打算去追究到底，而是匆匆参加了那位商业联姻对象的丧礼，又投身在新开发的旅游项目上。
直到那一天，路在津在翻弄韩轩则手机时，看到了里面弹出的一则信息，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知道了半位街的存在。
韩轩则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情绪低落的路在津，那一声抱歉在唇缝间流淌，却始终不能说出口。
假如一开始没有玉柳的泣血恳求，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扪心自问，作为玉柳的不知道多少转世，他应该去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作为一个理智的，以利益为先的商人，在不知如何开口的情况下，韩轩则选择了沉默。
路在津勉强含笑道：“先生如何看？”
利野倒像是惊醒过来，抬头看了看他，反而问他：“你知道那些是什么植物吗？”
路在津安静了会，摇头。
利野倒是皱起了眉，脑海中展现出刚才的漫天血红，他自问自己与冥狱共存亡，却似乎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要不是知道没人能在他眼前伪造假的生前记忆，他肯定会怀疑路在津的生前记忆被改动过。
他想了会，就不再纠结，回归正题，对路在津道：“我不能帮你们这个忙。”
韩轩则问：“为什么？我可以……”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
利野的视线一斜，看到门口跨步进来的店主，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犹豫，一人一鬼看过去，韩轩则毫不意外的向店主颔首，“好久不见。”
店主回以熟稔的应答，掠过路在津，走到利野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有什么难处吗？”
利野心虚的瞥一眼零食堆，偏头，果断道：“没有。”
路在津抿紧了唇。
韩轩则却道：“先生可以直说，无论什么代价，我们可以接受的。”
利野嗤笑，“那如果代价是魂飞魄散呢？”
空气骤然停滞，利野把自己团在沙发上，“在你们之前，我从未给任何人证婚过，除非是百世重修身怀救世功德的人，他们的伴侣是永不会更换的。”
“给你们证婚，是我的一个错误，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会答应给你们证婚。抱歉。”
路在津愣愣的，唇角的弧度再也拉不起来。
店主来得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没有发声的权利，只伸手去摸摸利野的头，利野自然的去蹭他的手掌心。
许久，路在津开口了，“我接受。”
韩轩则手一颤，抬头，对上路在津的眼，路在津没有什么表情，他却好似看到了泪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滑落。
路在津道：“我爱的是玉柳，也是为玉柳而存在，既然她已经消失，那我……也不用留恋什么。”
轻轻巧巧一句话，饱含着无限深情。
利野莫名红了眼，他悄悄抚上胸口，那里传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酸痛，又像是窒息般的痛，很快又消退下去，徒留一阵失落。
店主垂头，看向那被利野拽紧的沙发一角，目光在那突然迷茫的脸上扫视，正当他欲收回眼时，韩轩则发声了。
“我不同意。”
他把领带扯松了些，“我不需要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交易。”这是他最基本的底线。
利野看着他，“你没有资格给他做决定。”
在路在津的事件里，谁都可以帮他做决定，唯独韩轩则不可以。
玉柳的七生七世里，路在津只被爱过一世，就因为那一世，路在津失去了投胎资格，浪费了几千年的时间，将自己没在冥狱中不得解脱。
就仅仅是因为一个玉柳，而非玉柳这个灵魂的第一世。
利野看的分明，玉柳的第一世，是个风尘女子，流连于声色中，对谁都留一份情，又似乎对谁都无情。
第二世，成了一户人家的童养媳，没活到婚嫁的那一天，烟灭在烈火中。
第三世，投做了一个男孤儿，被人贩子辗转多地，烟灭于买主的虐待。
第四世，才是玉柳。
这是一个天生无佳偶的人，在利野的记忆中，被叫做“情煞”。
或者这个概念在后来已经被模糊，利野也不怎么去记这些东西，所以他也就在玉柳的泣泪中失神，没有深度追究那沉重的代价。
路在津正欲开口，韩轩则突然道：“那下一世，我可以不投胎吗？”
“可以。”
利野往后仰，“除非你想当鬼差。”
曾经的冥差，在现在人类的认识里，被叫做鬼差。
“好，需要什么流程？”
路在津没有说话。
“没有流程，如果你急，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从壳子里扯出来，要是不急，什么时候你急了，出门找个车多的公路上一躺，下去签到，就有鬼差带你去上岗。”
野渡门口，店主问韩轩则，“决定了？”
路在津亦是看他。
“或许，我可以试着爱他。”
韩轩则微拧着眉，却没有说出内心的实话。
在他的身边有太多的虚情假意，因为一场婚姻一个孩子被绑在一起的人他也见过很多，像路在津这样的，明知道这场宿命没有尽头，却会在黑暗中默默守候着他，在他彻夜不归时还冒着会碰到危险的风险出门去寻他，在他失落失意的时候给以支持，这只鬼会笨拙的逗他笑，更会一心为他着想。
这只鬼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人间的向往，会在过年烟花绽开时拿上他烧到他手上的东西分出去给那些枉死鬼，给那些忙碌不停的鬼差，遇见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捉他的道士，他会和蔼的道一声安，然后溜走。
如果让这样一个鬼，因为他一个人而消逝，这个世界就少一只善良的鬼，而他……会心疼，会怜惜。
反观他，一生过去，喝了孟婆汤，谁都不会记得，只要这一生过去，就可以尘埃落定。
店主没有立场去评价他的决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再见。”
韩轩则回以点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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