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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

    “叫你大雪天不要往外跑,看把自己摔成这样!再不听话,叫C19把你抓了去!”诊所里,一位老奶奶愠怒地训斥自己的孙子。

    看出对方的憋屈,给男孩包扎的医生笑了笑,“那可不行,奶奶可不要这样吓唬人,这恐怖组织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好嘞,包好啦,小朋友试着走走,这段时间按时敷药,不要再运动了。”

    “真是太感谢了,柊良医生!”奶奶拿好药忙感谢对方,看起来颇为欣喜,“还是这诊所好,治病快,又便宜!”她凑近小声嘀咕,“哪像环水医院那样,就不走寻常路,治个病办这样那样的手续,还乱收钱!”

    柊良医生保持微笑送走婆孙二人,随后陷入沉思。最近来治病的人总不忘吐槽对环水总医院的不满,他这私人办的诊所倒是热闹了不少。

    还好他对人体各方面的医学都颇有研究,算是得心应手应付得来。

    只是,柊良医生很忙,每天看病也有固定的时间段,其余时间诊所便由助理真海小姐打理。

    没人知道他不在诊所的时候是去搞了什么“副业”。他的休息时间不够充足,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憔悴,甚至外表比较糟蹋,头发长长的,胡子有时也来不及刮。但当他面对病人时一定会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已让病人能足够放心。

    柊良埋头翻看着一些病历日志,直到一缕长长的金光投射在桌上,撒下粒粒金斑,这才意识到窗外太阳已经西沉。他提起包下楼招呼了声打扫大厅的真海,让她早些回家,表示自己一会儿还会回来,便出门了。

    此时他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为保持身体健康而一直有遛遛弯的习惯。他开车沿着诊所所在的延棠路往南走,来到延棠和荆松两条主干道的交界处向西拐,又走了几百米到达了环水市最大的公园——南洮园。

    柊良下了车难得悠闲地在小路上慢跑。现在初入冬季,大多数树木已经枯萎,斑驳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孤寂地演绎着冬日的悲歌。

    触景生情,他不禁想起老太太训斥孙子的气话——让C19把你抓了去罢!C19……猖獗于整个环水市的犯罪组织,在他们的渗透下,所有无辜的平民百姓终日得不到安宁……

    自西向东,景色逐步被一大片竹林代替,恢复了些许生机。他知道位于南洮园东南拐角的竹林最为茂密,便向那边走去。

    前不久刚下了场雪,这些天外边人又少,因此地上还留有不少雪后的痕迹。不远处一摊雪混杂着凌乱的泥水,变成了显脏的棕黑色。柊良越发觉得地上有什么东西,走近了看,竟是一个小女孩昏死在泥地里。

    小姑娘受了枪伤,根据其身上的血迹推断,距离她遇袭倒在地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地点巧妙地设在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恐怕也调查不出早已逃之夭夭的凶手是谁了。

    没有多想,柊良抱起小女孩拼命往回赶,一边庆幸自己今天开了车来。

    考虑到最近人们对环水医院普遍的负面评价,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将女孩送到那里,而是将她带到自己的诊所。不过问题不大,动乱的现实需要让柊良医生已熟知如何处理枪伤。

    真海已经离开了,他只得独自对女孩展开急救。好在发现及时,并且中弹位置并不致命,柊良在一番忙碌后取出了弹片,成功保住了女孩的性命。

    他把小女孩安顿好后累得瘫坐在椅子上,这才注意起对方的长相与年龄,不免心中一惊。面前的小女孩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却受到如此残忍的伤害,莫非是遇到了C19组织的歹徒……

    更令他奇怪的是,女孩身上有很多旧伤,发现女孩时她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也一点都不合身,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大人的尺寸。并且从时间上看自她遇袭到现在应该已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为什么还没有警方来调查呢?甚至连封寻人启事也不见。

    思索着,思索着,没有头绪,他就这样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柊良从睡梦中猛然坐起,惊慌地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喂!”当他在里屋的镜前看到女孩时,有些责怪地叫了她一声,“快过来好好坐下!你的伤口还没痊愈!”

    谁知小女孩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柊良见状无奈上前把她轻轻拉过来,“不要乱跑啦,小心伤口裂开,过来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医生,请问……今年是几几年?”犹豫了下,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这回换做柊良发愣了。

    “今年是……2024年啊,你……你失忆了?”

    “不!我……有我的记忆。”然而女孩明显一副极度害怕的模样,一直盯着自己小小的双手看,像是完全不相信医生的话。

    “别害怕,小姑娘,我呢,是柊良医生,这里是我的诊所。”为防止对方不信,柊良还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

    “昨天傍晚我在南洮园发现了你,东南角竹林那片儿,你被人袭击,受了枪伤倒在地上,我就把你带了过来,帮你处理了一下。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家里人的电话是多少,我帮你联系父母和警方。”

    “我……”女孩一时愣住,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的名字是……汶冬,我……没有任何家人。”

    “什么?!”又是一惊,柊良一时也没了办法。

    “那么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谁袭击了你?”

    “我只是路过,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黑衣人,他看到我,大喊一声是什么人,就朝我开了枪,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我不认识他!”说着说着,叫汶冬的女孩似乎又想起昨天可怕的经历,说话有了哭腔,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

    柊良递给汶冬一个玩具兔子,她明显高兴了一些。

    “汶冬,你没有家人,那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你住在哪里?”这或许是对方的痛处,但柊良必须要打听好这些事情,才能做好对汶冬的安顿。

    “爸爸之前得病走了,我和妈妈前不久才搬到这里,但妈妈出了车祸也去世了,留下我一个人住在原来的家里。”汶冬的语气非常悲伤。

    “哎?一个人住吗……汶冬,你……几岁了?”

    “八岁。”

    八岁?柊良感到难以置信,他认为女孩过于矮瘦的身体离一个正常八岁儿童身高体重的标准还要差很多。

    忽然间,柊良又像是发现什么,目光严肃地撇了撇汶冬的眼睛,汶冬抗拒似的躲闪一下,闭上了右眼。“小时候摔伤用药感染,我的右眼看不见了。”

    柊良又刻意地抓起对方的手,两只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起茧,左手茧偏重。他稍有疑惑地抬头看向汶冬,并未作声。

    沉默了一会儿,柊良表情一变,声音也小起来,像是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讲,“汶冬,你再仔细想一想,那晚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十六七岁的姐姐?”

    汶冬停下手中揪床单的动作,但脸上并无柊良想象中惊讶的神色。

    然而接下来,汶冬头一昏,又一头栽倒在床上……

    再次醒来时,柊良医生已不在诊所了。汶冬揉揉有些余痛的头站起来就要逃,她清楚地意识到,刚刚是柊良无缘无故给自己打了麻醉针她才昏过去的。

    她跌跌撞撞走下楼梯,想要摸出出口,然而右肩上的伤口又剧烈疼痛起来,阻碍了她的行动。

    她才不是什么汶冬,更不是什么八岁的小孩子!

    她的真名是漱冰,已经十六岁了,为躲避那C19歹徒的跟踪才去了南洮园竹林,但还是被对方发现,谁知对方办事如此敷衍,枪技也是差得可以,看她晕过去了便草草了事。

    她毫不犹豫地对柊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方面,她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连累医生;另一方面,柊良医生也很可疑。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救了一个孩子后无论如何都要报警处理,可他没有。并且……他昨天还问她是否见过十六七岁的姑娘,莫非他也是C19的同伙,故意奔着抓她来的?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冲到门口她又一个急刹车,陪笑着看向身后的助理护士,露出祈求的表情。

    “柊良医生让我看住你,不准乱跑!”对方故意严肃地说。“哎等等!你……你……”

    “怎么了?”

    怎么又换成她惊恐了?

    “小朋友,让姐姐看看你的右眼?你的右眼看不见吗?”她的声音略发颤抖。

    汶冬警觉起来,她后退一步,想用之前相同的理由向对方搪塞。

    还好关键时刻柊良回来了,“真海!”他拉回汶冬嗔怪道,“还好吩咐过让真海看住你,就知道你会乱跑出去。”

    真海……汶冬看着助理仔细思索了下,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没有太大印象。

    “对了,还没向你介绍,这是我们的客人汶冬。”柊良医生摸摸汶冬的头发,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你好呀,我是柊良医生的助理,我叫真海。”真海也以微笑回应。

    “汶冬,你也留下来给我帮忙好不好?”柊良蹲下认真地看着汶冬,汶冬有些犹豫,但似乎并没有能拒绝对方好意的理由。

    “汶冬,过来一下。”柊良看真海走远了,小声对她说,“你是否知道C19这个组织?”

    汶冬点点头。

    “我怀疑袭击你的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最近比较危险,先不要出去了,待在我这里一定安全!过几天外边消停了,就送你上学……你还小,告诉你,怕你不懂,但这是事关生命安全的事情,要听话!”他的声音很小,汶冬却早已热泪盈眶,她不知道一个萍水相逢的医生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这样庇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