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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人形算盘

    两人争抢着跑进松林,香獐子已经彻底断气了。

    秦牧蹲下去,抬开獐子腿摸了把肚脐。

    “可惜,”他皱着眉,“是头母獐子。”

    “姐,这只不值……你干嘛呢?”

    秦牧转过头,翠翠正抱着个本子,拿着笔写写画画。

    他凑过去看了眼,还是个拼音三线本。

    可能是满囤的。

    他读着上面的文字:“10.19日,母獐子,约30斤。注:本来我能打死的,秦牧非……”

    没等他读完,翠翠就把本子塞回了口袋里。

    “姐,你这是日记吗?”

    翠翠白了眼他:“是账本,以后咱们每笔收入,都要清楚记上。”

    秦牧挠了挠下巴,看她的意思,似乎真铁了心要天天进山打猎。

    带她在松林外围打打兔子倒没什么,可要往深山里走,碰见野猪豹子之类的,伤到她可不妙。

    他本想直说,但翠翠的性格,恐怕接受不了。

    秦牧叹了口气,只好先帮她捆紧獐子。

    至于今后怎么甩掉她进山,回去再慢慢想吧。

    两人捆紧獐子,又唤来红马,便架着爬犁出山。

    母獐子个体小,又没有麝香,毛皮与骨肉都不值钱。

    两人帮它拉到镇上,找了个野味店,按略高于猪肉的市价,卖了27块3毛钱。

    “姐,晌午饭在街上吃吧?”

    翠翠眼翻得直露白:“花那个冤枉钱干嘛,回家我给你做。”

    “秦牧,我爹的烟丝没了,咱先去趟供销社。”

    在华夏,关外是最早也最爱抽旱烟的地方。

    有句口头禅说:关外有三怪,窗户纸糊在外,养孩子得吊起来,大姑娘叼着老烟袋。

    由此可见,关外的旱烟文化非常深厚。

    提起关东烟,最出名的莫过于“亚布力”。在《闯关东》里,张垛爷只要跑垛,就得这种烟供着。

    可寻常百姓,还是最推崇漂河烟。

    一是漂河烟是关外所有旱烟的祖宗,二是这种烟,曾在满清时内贡皇室。

    人性就是这样,只要什么东西以前专供有钱人。即使没落了,也会被下面的阶层疯抢,用以装点门面。

    例如后世的BBA,富豪早就不开,大街上也随处可见。可在百姓眼里,能开上这三款车,依旧是值得炫耀的事。

    从供销社出来,翠翠又抱着纸笔写画。

    秦牧凑过去看了眼:“两斤漂河烟叶,5块3毛6,欠秦牧2块6毛8。”

    他不禁愣了下:“姐,怎么买点烟叶子,你还欠我钱了?”

    “我用你的钱给我爹买烟叶,可不欠你的?”

    “这不是咱俩一起打猎挣的钱?”

    翠翠用铅笔敲了下他的头:“你傻啊?枪和子弹是你的,爬犁和驮马也是你的。买烟叶只欠你一半,姐已经够占便宜了。”

    他挠了挠下巴,你别说,翠翠算账算的倒挺快。

    “别急,等姐回去问爹要钱,明天就还你。”

    秦牧赶紧摆摆手:“快拉倒吧,让老尹叔知道了,又该说我拐带你了。哪个姑爷给老丈人买点东西,还有脸报账?”

    翠翠又敲了下他:“你傻啊?咱又没办事,你现在急着花啥钱。再说了,我爹早晚问你要彩礼和五金,这点钱,你早晚还他手里。”

    翠翠说着合上账本,把两捆烟叶扔到爬犁上。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秦牧突然明白了那句古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两人回到杏林,翠翠立马像个管家婆似的,撸起袖子拾倒屋子。

    秦牧也帮不上忙,便提着雪兔去外面宰杀。

    雪兔被一颗7.62子弹穿肩而过,全身的骨头都被子弹的冲击力,或轻或重的扯碎。

    本来去内脏扒了皮就能下锅的兔子,现在还得一点点拔出嵌在肉里的骨屑。

    “秦牧,好了吗?骨头汤都兑两回水了!”

    他转过头,翠翠正掂着马勺,欠脚站在门槛上。

    “也只能这样了,吃的时候小心点碎骨头,”秦牧将兔子按盆里涮了涮,递了过去。

    回到屋里,小饭桌上已做好了两盆菜。

    秦牧掀开高粱秸秆编织的盖帘,一盆地三鲜,一盆豆角烀饼子。

    两盆菜份量都极足,冒着尖挤满海碗,呼呼冒着白气。

    他凑着鼻子闻了闻,虽然都是素菜,可经过熊油烹炒,肉味却很足。

    “姐,你这也太多了吧,咱俩能吃完?”

    翠翠手里的锅铲砰砰响:“谁说就咱俩吃,还有老舅和大娘呢。”

    “咋地,你平常做饭不给他俩带?”

    秦牧尴尬的咳嗽几声。

    自打进山挣钱,他倒没断过老舅的烟酒,和疯娘的零食。

    可要每次在杏林做好饭,再往寨子带,他还真没那个耐功夫。

    不久后,铁锅盖被热气顶的“砰砰”直砸锅沿。

    翠翠掀起锅盖扇了扇雾气,扯着马勺舀了点炖兔汤。

    她冲马勺吹了几口气,红唇慢贴在马勺上,浅浅啄了口。

    “嗯,”翠翠舔着嘴唇,“还行,要是撒把胡椒粉就更好了。”

    她说着又掏出本本,将买胡椒粉的事情,仔细且工整的记在上面。

    翠翠取来瓷碗,马勺在锅里搅了搅,盛出一碗浓汤。她一路跑过来,忙不迭把碗放在桌上,又赶忙把烫红的指头抹着耳朵。

    “尝尝,好喝吗?”

    秦牧低头看着冒热气的炖兔汤,碗里稀稀拉拉,除了飘着几块胡萝卜,一块兔肉也没。

    “姐,你倒是盛点肉啊!”

    “肉待会你拿到寨子,和老舅大娘一起吃。快,先评价下姐的手艺。”

    秦牧愣了下,听她这意思,似乎不准备跟着去寨子。

    “你不跟我去?”

    “不去,娘带姐姐进城了,我得回去做饭。”

    翠翠蹙着眉:“快喝啊,我等着走呢!”

    秦牧还想挽留,可看翠翠期待的眼神,只好照做。

    他刚端起碗,翠翠就凑过去,替他吹着热气。

    “怎么样?”翠翠望着他,大眼睛里亮莹莹的,像星光闪烁。

    “太棒了,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兔肉汤。”

    翠翠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开,眼睛与嘴角,都完成了月牙儿。

    她笑盈盈的站起身,抓起床上的棉袄就要走,秦牧却拉住了她。

    “姐,吃完再走呗,你辛苦半天了。”

    “好吧,我带点路上吃。”

    翠翠犹豫片刻,拿起秦牧的筷子,用玉米饼子卷了点地三鲜。她张开小嘴咬了口,边咀嚼边朝外面走。

    “我送你吧?”

    “用不着,提篮我给你刷干净了。你赶紧带饭菜去寨子,兔肉凉了特别腥。大娘脾不好,吃不下去。”

    翠翠说着跨过门槛,一手拿着玉米饼,一手穿着花棉袄。

    做完这些后,她突然红起脸,爬在情郎脸上亲了口。

    “打猎真好玩,明天我再来找你。”

    翠翠亲完扭头就跑,一口气跑出杏林。

    目送她远去后,秦牧回头望着桌下的半瓶烧刀子,长叹口气。

    本来打算过个二人世界,再借着酒劲整点额外项目。

    看来,全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