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美梦
接连几日，卢梦得的走访调查都很不顺利。
他将那些疑案中的人家走了个遍，原以为会有几分收获，没成想收获的是骂声与棍棒。
有人骂他多管闲事，净把无关的案子扯到一起，非要带个人回去坐牢才肯罢休。
有人嫌他没有脑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自己找了个难啃的苦头。
有人则直接抄起棍棒将他打出家门，说自己家门好不容易送走了丧门星，他们放鞭炮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听他讲内情？
更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老寡妇戳着他的脊梁骨嘲讽，说他身无分文，吃个包子都没钱，现在连个媳妇也没有，只知道满街乱逛，早晚把他死去的爹娘气活了！
在众多乡亲的努力下，卢梦得终于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再主动去追查这些与县令等人合议出来的疑案，每日待在县衙懒洋洋地晒太阳，梁头有了吩咐才肯动一下，否则直接躺到下衙。
他算是明白了，当个好人真难，当个为民的好捕快更难！
这日，卢梦得正在刑房旁的小走廊睡觉，突然听得外面响声震天，有擂鼓声、跑步声、嘈杂的人声，似乎还有县令大人的惊堂木声。
他只动了一下耳朵，便又睡去。
“老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呼将他震到了地上。
这一觉，卢梦得终究没有睡踏实。
伴随着一声尖叫，快班中相熟的人接连呼喊他，提醒他，躺在地上的他俨然成了这刑房内外的新景观。
他在迷糊中被人架起来，迷糊中进了刑房，听梁头等人的训话与指示。
当他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整齐列队、精神抖擞的捕快们，与平日懒懒散散的样子判如两人。
梁令清嗓，慢条斯理道：“巡按大人、团练使大人即将到访…….我们快班的首要任务便是要协助县令，清理一些碍眼的人、经常犯事的人。这两天啊，将王五、李二麻子那些人通通给我抓进县衙里约束着，省得他们在两位大人眼皮子底下犯事！”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卢梦得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只要来个官，不管官职高低，整个县衙从上到下都是严阵以待，草木皆兵，流程如何走，他倒背如流。
不能偷懒，卢梦得只好按照梁头的命令，带了一小队人，抓的抓，斥责的斥责，尤其是对沿途商贩多加提醒，让他们诚实经营。
遇到那些经常小偷小摸、喝酒赌钱的，也不像往日那般好说话，听劝的给了点教训便让他回去，这几日都不得出门。
不听劝的或者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直接请回了县衙大牢。
一时之间，小小的福溪监牢竟然人满为患。
县令邓为贤还嫌不够，破天荒地上了三天大堂，将任期内的所有案子看了又看，审了又审，又抓了十几号人进去。
接连的操作，百姓们还没有异议的声音，县衙里的衙役们早已是苦不堪言，县令动作如此之大，把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喝水都要瞅准时机，赶快完成。
“我们福溪人少也穷，哪还有什么油水啊，那些大人们好没有道理，放着富裕的县不去，非要来我们福溪县！”
“也许来我们这三次，去富裕的县五次、十次了呢？”
“知县也是假殷勤，这两天复查卷宗与公文图册，可是害苦了我们啊！宋掌案与刘师爷更惨，连吃饭的空都没！”
“就这样了，知县大人还嫌我们太清闲，牢里犯人太少！他也不去看看，那牢里已经蹲不下人了！怕人多闹事，孔大春他们这几日都未曾合眼，家也不回，全都在牢里看着！幸好我不是壮班的，不用受这茬罪。”
“你别在这瞎嘚瑟！我们皂班一站就是一天，我耳朵听县令拍惊堂木都快听聋了！这里啊，没个好差事！”
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抱怨，这顿饭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卢梦得一言不发，他已经全无力气，也没前两日的心气。
即使听到皂班那些人提起县令又开始查看近两年暴亡之人，还传唤了几家，他也没兴趣了。
只给县令翻了几个大白眼，平时慢腾腾，临时抱佛脚！
他一心只愿这些即将过境的大人们赶紧来，赶紧走！
福溪县衙忙了三四天，各方各班热火朝天，渐入佳境，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刚刚到任的团练使马楚客死了！
州府乱成了一锅粥，正在全力缉拿犯人。
众人听闻皆面面相觑，大失所望——这几日的努力付诸东流了！白干！
卢梦得虽然也为此事感到失望，但更多的是震惊！
究竟是何人胆敢行刺朝廷命官？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卢梦得花了一个上午，简单打听了团练使马楚客的人生经历。
马楚客本是周人，自幼迁徙至燕国雷州，在雷州长大，二十岁便考取了进士，进入官场后也是顺风顺水，做得都是容易有政绩的职务，现如今三十二岁便已经是正五品的团练使。
不少人议论，若他不死，要不了两年便可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履历上看，这是宰相候选人。
人品上看，这是新混世魔王。
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简直是无恶不作！
他自幼生活的雷州，现如今十分之三的土地归他个人所有，当地百姓要么成为流民，到外地讨生活，要么成为他的佃户，没日没夜劳作换取庇护。
这样的人，死了不可惜！
卢梦得甚至觉得解气。
当天下午，悬赏告示便张贴了出来，州府勒令各县不能放过一切可疑之人，严加查办。
百姓如有线索，或协助官府破案，皆有赏钱。
此令一出，下属各县摩拳擦掌，都行动起来。
卢梦得在刑房内听梁令逐字逐句地念着悬赏通告，听到“赏银一千两”，顿时心花怒放。
这州府老爷就是比知县老爷大方！
他若能缉拿真凶，拿了赏钱，便能挺直腰板去金玉家提亲，风风光光迎娶金玉过门了。也有钱为死去的爹娘修一座壮观的大墓，让二老在地下也神气一把。
梁令道：“这知县大人的意思呢，我们福溪人大都老实本分，想来不会有如此狂徒，诸位也不必过于紧张，平时留个算计，看看有无可疑之外来人，以及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要着重注意，一律拉来县衙询问！”
“是！梁头！”卢梦得兴奋地脱口而出。
梁令瞪了他一眼：“激动个屁！——但是，不要光想着赏钱，天天只干这一件事，自己的本分还是要尽到！县令还嘱托，搜查归搜查，万万不可惊扰了百姓。还有——”
梁令使了个眼色，属下皆快速围拢过来，他挑了挑眉，小声道：“县令还有个意思，就算狂徒到了我们福溪县，我们抓住了，也不要声张，他怕其余县令嫉妒。”
他将那些疑案中的人家走了个遍，原以为会有几分收获，没成想收获的是骂声与棍棒。
有人骂他多管闲事，净把无关的案子扯到一起，非要带个人回去坐牢才肯罢休。
有人嫌他没有脑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自己找了个难啃的苦头。
有人则直接抄起棍棒将他打出家门，说自己家门好不容易送走了丧门星，他们放鞭炮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听他讲内情？
更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老寡妇戳着他的脊梁骨嘲讽，说他身无分文，吃个包子都没钱，现在连个媳妇也没有，只知道满街乱逛，早晚把他死去的爹娘气活了！
在众多乡亲的努力下，卢梦得终于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再主动去追查这些与县令等人合议出来的疑案，每日待在县衙懒洋洋地晒太阳，梁头有了吩咐才肯动一下，否则直接躺到下衙。
他算是明白了，当个好人真难，当个为民的好捕快更难！
这日，卢梦得正在刑房旁的小走廊睡觉，突然听得外面响声震天，有擂鼓声、跑步声、嘈杂的人声，似乎还有县令大人的惊堂木声。
他只动了一下耳朵，便又睡去。
“老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呼将他震到了地上。
这一觉，卢梦得终究没有睡踏实。
伴随着一声尖叫，快班中相熟的人接连呼喊他，提醒他，躺在地上的他俨然成了这刑房内外的新景观。
他在迷糊中被人架起来，迷糊中进了刑房，听梁头等人的训话与指示。
当他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整齐列队、精神抖擞的捕快们，与平日懒懒散散的样子判如两人。
梁令清嗓，慢条斯理道：“巡按大人、团练使大人即将到访…….我们快班的首要任务便是要协助县令，清理一些碍眼的人、经常犯事的人。这两天啊，将王五、李二麻子那些人通通给我抓进县衙里约束着，省得他们在两位大人眼皮子底下犯事！”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卢梦得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只要来个官，不管官职高低，整个县衙从上到下都是严阵以待，草木皆兵，流程如何走，他倒背如流。
不能偷懒，卢梦得只好按照梁头的命令，带了一小队人，抓的抓，斥责的斥责，尤其是对沿途商贩多加提醒，让他们诚实经营。
遇到那些经常小偷小摸、喝酒赌钱的，也不像往日那般好说话，听劝的给了点教训便让他回去，这几日都不得出门。
不听劝的或者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直接请回了县衙大牢。
一时之间，小小的福溪监牢竟然人满为患。
县令邓为贤还嫌不够，破天荒地上了三天大堂，将任期内的所有案子看了又看，审了又审，又抓了十几号人进去。
接连的操作，百姓们还没有异议的声音，县衙里的衙役们早已是苦不堪言，县令动作如此之大，把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喝水都要瞅准时机，赶快完成。
“我们福溪人少也穷，哪还有什么油水啊，那些大人们好没有道理，放着富裕的县不去，非要来我们福溪县！”
“也许来我们这三次，去富裕的县五次、十次了呢？”
“知县也是假殷勤，这两天复查卷宗与公文图册，可是害苦了我们啊！宋掌案与刘师爷更惨，连吃饭的空都没！”
“就这样了，知县大人还嫌我们太清闲，牢里犯人太少！他也不去看看，那牢里已经蹲不下人了！怕人多闹事，孔大春他们这几日都未曾合眼，家也不回，全都在牢里看着！幸好我不是壮班的，不用受这茬罪。”
“你别在这瞎嘚瑟！我们皂班一站就是一天，我耳朵听县令拍惊堂木都快听聋了！这里啊，没个好差事！”
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抱怨，这顿饭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卢梦得一言不发，他已经全无力气，也没前两日的心气。
即使听到皂班那些人提起县令又开始查看近两年暴亡之人，还传唤了几家，他也没兴趣了。
只给县令翻了几个大白眼，平时慢腾腾，临时抱佛脚！
他一心只愿这些即将过境的大人们赶紧来，赶紧走！
福溪县衙忙了三四天，各方各班热火朝天，渐入佳境，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刚刚到任的团练使马楚客死了！
州府乱成了一锅粥，正在全力缉拿犯人。
众人听闻皆面面相觑，大失所望——这几日的努力付诸东流了！白干！
卢梦得虽然也为此事感到失望，但更多的是震惊！
究竟是何人胆敢行刺朝廷命官？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卢梦得花了一个上午，简单打听了团练使马楚客的人生经历。
马楚客本是周人，自幼迁徙至燕国雷州，在雷州长大，二十岁便考取了进士，进入官场后也是顺风顺水，做得都是容易有政绩的职务，现如今三十二岁便已经是正五品的团练使。
不少人议论，若他不死，要不了两年便可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履历上看，这是宰相候选人。
人品上看，这是新混世魔王。
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简直是无恶不作！
他自幼生活的雷州，现如今十分之三的土地归他个人所有，当地百姓要么成为流民，到外地讨生活，要么成为他的佃户，没日没夜劳作换取庇护。
这样的人，死了不可惜！
卢梦得甚至觉得解气。
当天下午，悬赏告示便张贴了出来，州府勒令各县不能放过一切可疑之人，严加查办。
百姓如有线索，或协助官府破案，皆有赏钱。
此令一出，下属各县摩拳擦掌，都行动起来。
卢梦得在刑房内听梁令逐字逐句地念着悬赏通告，听到“赏银一千两”，顿时心花怒放。
这州府老爷就是比知县老爷大方！
他若能缉拿真凶，拿了赏钱，便能挺直腰板去金玉家提亲，风风光光迎娶金玉过门了。也有钱为死去的爹娘修一座壮观的大墓，让二老在地下也神气一把。
梁令道：“这知县大人的意思呢，我们福溪人大都老实本分，想来不会有如此狂徒，诸位也不必过于紧张，平时留个算计，看看有无可疑之外来人，以及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要着重注意，一律拉来县衙询问！”
“是！梁头！”卢梦得兴奋地脱口而出。
梁令瞪了他一眼：“激动个屁！——但是，不要光想着赏钱，天天只干这一件事，自己的本分还是要尽到！县令还嘱托，搜查归搜查，万万不可惊扰了百姓。还有——”
梁令使了个眼色，属下皆快速围拢过来，他挑了挑眉，小声道：“县令还有个意思，就算狂徒到了我们福溪县，我们抓住了，也不要声张，他怕其余县令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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