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处世
七娘子优雅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在身后的男人身上，随后，她的声音如同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缓缓地响起。
“即使我是卢捕快口中的真凶——您又能奈我何？事情已经过去，案子也有人伏诛，到此为止吧，卢捕快——您是个好人，然此世之风尚，一身正气者难以存立也——还有，我并不是您口中的真凶，真凶已经伏诛。”
“有人为了七娘子去死，七娘子便如此心安理得，毫无触动吗？王氏如果见了娘子现在的冷漠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替娘子顶罪呢？”卢梦得道。
七娘子仍旧面无表情。
触动？
要她有怎样的触动呢？
她见过太多人死去，还是在她面前死去。
对于活着的人，她可能会有几分怜悯，可对于死去的人，她都是一样的心情——死有何惧？死得其所就可以了。
王美娘已经算是死得其所了——她杀死了一直虐待自己的丈夫，在祝家三小姐的帮助下找到了被拐的两个女儿，女儿们现在也在祝府里伺候三小姐，也是锦衣玉食，比寻常老百姓活得好多了。
她有何憾？
七娘子想，王美娘一定是含笑而终。
面前的卢梦得根本不懂王美娘的心思，竟然在这里替王美娘打抱不平。
他也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她做得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自己？
“看来卢捕快还是认定小女子是真凶——”
“卢捕快您如此想，小女子也就不做过多辩解了，您以为什么便是什么吧——”
“观君之威仪，胜于官府之知县、州府之巡按、京城之侍郎诸公也。他们可没说小女子有罪。您若是心中不平，大可以往上说去。小女子虽微贱，却也不惧贵官威仪，正想面见各位大人，以表敬仰之情。卢捕快若肯赐予小女子此等良机，小女子必当铭心刻骨，永世难忘。”七娘子冷冷道。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娘子…….羡慕娘子可以全身而退，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有娘子这样的好运。娘子之气度，可谓非凡，可以如此坚定地做着自己的事儿，我真的很羡慕娘子——”卢梦得有些哽咽。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当年父亲若有七娘子一样的靠山，也不会命丧州府的寓所了吧。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一场人祸，可人人都不说。
快二十年了，他只能依靠自己，去一点点摸索、推断、拼凑那日的景象。
可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没有了，都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
与父亲亲近的人似乎都走出来了，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父亲送命的那场大火里、母亲自缢的那个午后。
七娘子皱眉，“我听着这可不像什么好话！卢捕快屡次对我口出妄言，倘若我真如卢捕快所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卢捕快又岂能保全己身？为了您自个儿的安危，还是速速远离小女子吧。”
“七娘子不会杀了我——或者不会轻易杀了我。七娘子虽然不承认，但我明白，七娘子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滥杀无辜——那些死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我也不想为那些坏人费什么心思，只是我还是一名捕快，即使他们是坏人，我也要查——也算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卢梦得轻声道。
他尽量用心对待每一个案子，希望每一个案子都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也算是他微不足道的努力吧——愿天眷顾其勤勉，看在其微薄之劳苦份上，施以援手，帮一帮他，帮一帮他含冤而死的父母。
经由七娘子的事，卢梦得也悟了，真谛非易得，非浅尝辄止所能窥见。
即使你看到了它，它就在彼岸，可若是有人阻扰，那它也就在彼岸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明白父亲为何而死？
找到那个人，那些人……
必要的时候，他与他们同归于尽便是。
“其实，您是个好人。”卢梦得一笑，“是我们福溪县里难得的好人，比我们都好多了。”
七娘子听到卢梦得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像是一首未完的诗，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哀愁。他的话语更是让她惊愕不已，原来卢梦得也并不仇视她。
他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
七娘子轻叹一声，道：“你可真是个多变的人！”
“七娘子何出此言？卢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变。只是——必要时也要变一变。正如娘子所说，此世之风尚，一身正气者难以存立也——没有人是永远的好人，也没有人是永远的坏人。”
他今年二十三岁，从小被师傅带着在衙门里进进出出，十四岁就进了快班，跟在师傅后面到处抓人。这福溪大大小小的地方，他走遍了，人也看遍了，若是一点数都没有，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们这些在衙门做事的人，看上去挺自由，也很威风，然多数时日，皆是无所作为，诸多事情亦无权过问。仅能捉拿小偷小摸之徒，然而有头有脸之人，亦实难管辖。终日所为，莫过于揣摩上司之意，这可比抓人难多了。
可有时候，他并不想那么变来变去，太累了。
“卢捕快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捕快，您可要好好保重。”七娘子道，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
她凝视着眼前的人，从他的言语和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真诚。
这个捕快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我会好好保重——但愿我没有得罪娘子的地方，娘子不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我——”卢梦得话锋一转，又是满满的真诚，
“在下也希望娘子以后不要那么做了，杀了那些人，只会脏了自己的手。那些人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娘子何必亲自下手？娘子可知道我为何一直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吗？实在是害怕这个口子开了，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不只是恶人…….更多的人会死于非命。毕竟这个手法可以逃过几乎所有仵作、县令的眼睛——”
“卢捕快，尔宜先尽己职。”
七娘子缓缓转过身去，迈开步伐，向着那片繁花似锦的花田深处漫步而去。
这人还管起她来了？
她最讨厌这样的说教。
卢梦得凝视着七娘子在花田中渐行渐远的身影，疲惫感从心底涌上心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即使我是卢捕快口中的真凶——您又能奈我何？事情已经过去，案子也有人伏诛，到此为止吧，卢捕快——您是个好人，然此世之风尚，一身正气者难以存立也——还有，我并不是您口中的真凶，真凶已经伏诛。”
“有人为了七娘子去死，七娘子便如此心安理得，毫无触动吗？王氏如果见了娘子现在的冷漠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替娘子顶罪呢？”卢梦得道。
七娘子仍旧面无表情。
触动？
要她有怎样的触动呢？
她见过太多人死去，还是在她面前死去。
对于活着的人，她可能会有几分怜悯，可对于死去的人，她都是一样的心情——死有何惧？死得其所就可以了。
王美娘已经算是死得其所了——她杀死了一直虐待自己的丈夫，在祝家三小姐的帮助下找到了被拐的两个女儿，女儿们现在也在祝府里伺候三小姐，也是锦衣玉食，比寻常老百姓活得好多了。
她有何憾？
七娘子想，王美娘一定是含笑而终。
面前的卢梦得根本不懂王美娘的心思，竟然在这里替王美娘打抱不平。
他也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她做得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自己？
“看来卢捕快还是认定小女子是真凶——”
“卢捕快您如此想，小女子也就不做过多辩解了，您以为什么便是什么吧——”
“观君之威仪，胜于官府之知县、州府之巡按、京城之侍郎诸公也。他们可没说小女子有罪。您若是心中不平，大可以往上说去。小女子虽微贱，却也不惧贵官威仪，正想面见各位大人，以表敬仰之情。卢捕快若肯赐予小女子此等良机，小女子必当铭心刻骨，永世难忘。”七娘子冷冷道。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娘子…….羡慕娘子可以全身而退，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有娘子这样的好运。娘子之气度，可谓非凡，可以如此坚定地做着自己的事儿，我真的很羡慕娘子——”卢梦得有些哽咽。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当年父亲若有七娘子一样的靠山，也不会命丧州府的寓所了吧。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一场人祸，可人人都不说。
快二十年了，他只能依靠自己，去一点点摸索、推断、拼凑那日的景象。
可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没有了，都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
与父亲亲近的人似乎都走出来了，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父亲送命的那场大火里、母亲自缢的那个午后。
七娘子皱眉，“我听着这可不像什么好话！卢捕快屡次对我口出妄言，倘若我真如卢捕快所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卢捕快又岂能保全己身？为了您自个儿的安危，还是速速远离小女子吧。”
“七娘子不会杀了我——或者不会轻易杀了我。七娘子虽然不承认，但我明白，七娘子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滥杀无辜——那些死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我也不想为那些坏人费什么心思，只是我还是一名捕快，即使他们是坏人，我也要查——也算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卢梦得轻声道。
他尽量用心对待每一个案子，希望每一个案子都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也算是他微不足道的努力吧——愿天眷顾其勤勉，看在其微薄之劳苦份上，施以援手，帮一帮他，帮一帮他含冤而死的父母。
经由七娘子的事，卢梦得也悟了，真谛非易得，非浅尝辄止所能窥见。
即使你看到了它，它就在彼岸，可若是有人阻扰，那它也就在彼岸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明白父亲为何而死？
找到那个人，那些人……
必要的时候，他与他们同归于尽便是。
“其实，您是个好人。”卢梦得一笑，“是我们福溪县里难得的好人，比我们都好多了。”
七娘子听到卢梦得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像是一首未完的诗，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哀愁。他的话语更是让她惊愕不已，原来卢梦得也并不仇视她。
他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
七娘子轻叹一声，道：“你可真是个多变的人！”
“七娘子何出此言？卢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变。只是——必要时也要变一变。正如娘子所说，此世之风尚，一身正气者难以存立也——没有人是永远的好人，也没有人是永远的坏人。”
他今年二十三岁，从小被师傅带着在衙门里进进出出，十四岁就进了快班，跟在师傅后面到处抓人。这福溪大大小小的地方，他走遍了，人也看遍了，若是一点数都没有，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们这些在衙门做事的人，看上去挺自由，也很威风，然多数时日，皆是无所作为，诸多事情亦无权过问。仅能捉拿小偷小摸之徒，然而有头有脸之人，亦实难管辖。终日所为，莫过于揣摩上司之意，这可比抓人难多了。
可有时候，他并不想那么变来变去，太累了。
“卢捕快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捕快，您可要好好保重。”七娘子道，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
她凝视着眼前的人，从他的言语和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真诚。
这个捕快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我会好好保重——但愿我没有得罪娘子的地方，娘子不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我——”卢梦得话锋一转，又是满满的真诚，
“在下也希望娘子以后不要那么做了，杀了那些人，只会脏了自己的手。那些人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娘子何必亲自下手？娘子可知道我为何一直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吗？实在是害怕这个口子开了，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不只是恶人…….更多的人会死于非命。毕竟这个手法可以逃过几乎所有仵作、县令的眼睛——”
“卢捕快，尔宜先尽己职。”
七娘子缓缓转过身去，迈开步伐，向着那片繁花似锦的花田深处漫步而去。
这人还管起她来了？
她最讨厌这样的说教。
卢梦得凝视着七娘子在花田中渐行渐远的身影，疲惫感从心底涌上心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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