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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祭

    白海一边暗自调息,一边谨慎退后几步,神识牢牢锁住前方的药帮宝库,打算先瞧清楚来者何人。

    肥虎道童得了指示,将那青年道人提远了去,这家伙福大命大,心性还算质朴,顺手保他一命也无妨。

    ‘吱呀’

    宝库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走出一位身子佝偻的黑袍人。

    他伸出枯树般的双手,放下了头上兜帽,露出一张可怖面孔,眼眶深陷,双颊遍布皲裂,眼珠浑浊如同两个石球,唯有嗓音仍如往日温和:

    “疤面煞星白海,你也算是阴魂不散了。”

    白海冷笑一声,他如何认不出眼前这半人半鬼的家伙就是那失踪的段木,讥讽回道:

    “高高在上的段公子,现在也成了丧家之犬?”

    段木神情无变,走到微有抽动的人头蜈蚣尸骸旁,对着怒目圆睁的半边丁飞头颅说道:

    “再是玩弄权谋,如何抵得过你们这些仙家中人,我自认对丁飞不错,他却仍然欺我,暗中想以修士力量摆脱商会。”

    他抬脚踩在丁飞头颅上,渐渐用力,语调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手下人马,要借修士脱离我;会中老不死,也靠修士夺权;阿爹六十年心血,也是为了你们这些家伙当狗!”

    他一脚将半边头颅踩瘪,这才收回动作,恶狠狠地看向白海再道:

    “我段木一生,被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变作笑话!”

    白海眉头皱起,段木的气息很奇怪,既不像以往见到的铁未羊们那般强横,也不与孱弱凡人相同,忽高忽低,让他心里警惕更甚,一时不着急出手,打算再看看怎个事。

    “姓陈的野修士不知死活插手会中,我杀了他;韦爷爷将我视作邪魔还想打杀了我,我吃了他;丁飞竟然不愿助我说宁可一死,我就将这所谓药帮头目变成了无智的蠢物。”

    段木轻笑起来,脸上裂纹更深,整个人似乎就要破碎开来,他却毫不在意,单手指着自己开口,

    “可我从未向往过你们这些自诩仙人的杂碎,今时今日,只为复仇。”

    他一把将两只手指戳进自己眼中,佝偻着的身躯疼到跪地,手指搅动,插出了一颗黑色魔种,带出无数红的白的流在脸上,渗进条条裂纹之中。

    白海大惊,灵宝真气裹着满雨刀猛地杀去,肥虎道童心有灵犀,化作清风驾着符剑冲来。

    但已来不及了,段木双指一捏,那颗魔种顿时消散,散发一道无形波纹,他最后低语了一句,

    “水药洗,去邪气?下元佳节,为你等贺。”

    随后倒地再无生息,药帮驻地中繁杂阵法灵光黯淡。

    那道波纹掠过白海,掠过肥虎,掠过满脸迷茫的青年道人,扫向这座郡城。

    白海灵觉警铃大作,似乎在提醒他赶快逃去,他飞到空中,看向这满城万家灯火,盏盏熄灭,喧闹声,哭喊声,奔逃声渐渐作大。

    怀中一张传讯符灵光闪动,白海面无表情掏出来放到耳边,是张青惊呼,

    “白道友,魔物,魔物!”

    ......

    水君庙濒临清江,今日人潮鼎沸,缘因子时会有每年举行的吉礼祭祀,向百姓们不曾见过的清江水君祈福。

    一般祭祀应当选在中午阳气最足的午时才是,可几十年前先皇曾巡视到清水郡,对清江‘星垂月涌’的夜景赞叹不已,甚至亲自在晚间江边举行了一场礼祭,自此这规矩就算是保留了下来。

    此刻水君庙旁的江边点满了百姓们挂上的莲灯,里面塞有各种虔诚祝愿,等到祭祀结束,这些莲灯就会被推入水中,据说有幸运者可以直入那传说中的龙宫,被水君亲自完愿。

    人群们规矩地围了个硕大圈子,虽然已是夜深,但都兴致满满地看向江边的高大祭坛,哪怕是木头搭建,但也颇为结实,其上正在表演一场皮影戏。

    这场戏唤做‘钓翁仙鱼’,讲的是贫家子有一日看到江边有位潦倒老者垂钓,贫家子担心其受了灾病,每日端些热茶热食过来,照料不断,

    后贫家子母亲害了重病,他需侍奉榻前,只得向老者告别,不料老者抬杆,将一尾寻常江鱼递给了贫家子,让其回去熬汤给母亲喝下,

    贫家子推辞不成,只得收下,回去熬了鱼汤,未加一物但味道鲜美无比,他的母亲喝完一半就全然无恙,能下床说话,又让孩子喝下剩下的一半,

    贫家子顺从母亲的话语,喝下鱼汤,随后变得耳聪目明,过目不忘,他用功读书中了进士,造福了一地百姓,

    只是可惜每次回家省亲,想去江边言谢,却再也未见到那钓翁了。

    故事生动,寓教于乐,是清水郡百姓看不腻的一场戏,表演到精彩煽情之处,都有或叫好或抽泣的声音传出。

    清水郡人也算是爱热闹的,无论是中元抑或下元,都是要通宵玩耍,城中的瓦舍勾栏,更是变着花儿蹭着节日氛围,就连这一年一次的大祭,开场前也得有些耍事在祭坛上演上一遭。

    放到别处简直就是礼崩乐坏之举,可落在清水郡,百姓们只会说水君都不反对,你算老几?

    人群前方有些座位,是留给郡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们的。

    其中一位穿着宽松吴服的长须老者对着身旁着干净红袍的老庙祝说道:

    “老先生,您见得多,这‘钓翁仙鱼’可就是这清江边上的事儿?那钓翁是否就是那位水君呢?”

    这长须老者正是现任清水郡郡守,货真价实的朝廷四品大员。

    他能坐在此处可不是凭着官位,而是真切为郡里百姓办了好事才有资格落座坛前,毕竟此乃民众组织,若是看着生厌的人,邀请个屁。

    此问语气虽然有些调侃,但未尝不是暗中问问郡中可有仙迹可寻,毕竟乾国崇道,可郡守仍是凡人,难觅仙踪,而这位老庙祝在他眼中自然是懂行之人了。

    老庙祝正目光灼灼地看戏,听闻郡守发问,沉吟几息后才郑重回答:

    “老朽无甚玄妙本事,只是在水君庙里待得久了,知晓了一个道理,苦心人,天不负也。”

    那郡守念着‘苦心人天不负’若有所思,正欲再次发问,就听得‘噹!’的一声锣响,知晓是子时已到,便无奈摇头端坐。

    老庙祝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走向祭坛。

    人群欢呼不断,大祭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