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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中梦

    据说,这一次来乡村教师,是为了在自己的人生履历上有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名垂青史。

    这栋学校总共两层,楼上是教室,左右各摆着两排桌椅,中间是走道。

    左边是二年级,右边是一年级。中间支着一块大黑板。

    童汝生这节课给一年级上,下一节课又给二年级上。

    李河筠听了自己的这节课,当童汝生给二年级上课时,她又专心致志地听起二年级的课来。

    她比别人学得快,拼音学一遍就会,乘法口诀背上三次就烂熟于心。

    但是,这个童汝生老师很不喜欢李河筠。

    童汝生以经历丰富为傲,经常向学生们讲述当年自己的经历。

    有一次,李河筠问老师:“他们都是坏人吗?”

    “当然了。”童汝生肯定地回答。

    “可是我听阿妈说过,我们村以前的地主,爨氏老宅里面的人挺好的,还救过我哥哥。”

    “那你听你阿妈的还是老师的?”

    “谁对听谁的?”

    童汝生一向自视甚高。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他们为什么是坏人?”

    “他们欺压百姓。”

    “那他们的财产都是从哪儿来的?”

    “剥削农民得来的。”

    “那第一代主人的财产又是哪儿来的呢?”

    这一回,童汝生被问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他恼羞成怒地对李河筠说:“小孩子的任务就是读书,问这些干嘛?”

    有一次,童汝生在班上公开承诺,这一次期末考,谁考了第一名,就让谁当班长。

    李河筠悄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她上课特别用心听。

    那一年的成绩公布出来后,李河筠果真考了第一名。

    但是当公布班干部名单时,考了第一名的李河筠却被安排当了劳动委员。而班长则由第二名、村长的儿子当。

    李河筠感到特别委屈,便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哑巴妻子便来学校找童汝生老师询问具体情况。自己的女儿是否真的考了第一名。

    “她确实考了第一名。但是班长不能选她。”

    “她说是老师您承诺过的,第一名当班长。现在当不了班长,她很伤心,我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要理由,我可以给你三个:第一,你女儿的思想有问题,你们得好好教育!”

    “老师,您说她的思想有什么问题?”一听到老师说自己女儿思想有问题,哑巴妻子吓坏了。

    “她那天跟我理论背后老屋主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还用说,当然都是万恶不赦之人!”

    哑巴妻子顿时愣住了。

    童汝生又接着往下说:

    “她说你告诉她,他们也有好人。背后的爨氏老宅里的人就是好人。”

    “我说你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呢?怎么可以告诉孩子那儿有好人呢?这样的学生我敢选她当班长吗?她会带坏其他学生的思想的!”

    童汝生愤愤不平的模样,在李河筠哪儿失去的威信,在哑巴妻子这儿又找回来了。

    “老师您说的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那第二个第三个理由呢?”

    “第二个理由就是,现任班长的父亲,他是村长,他教育出来的儿子,就对老师言听计从。”

    “至于第三个理由嘛……”童汝生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用眼睛斜着撇了撇哑巴妻子的腿。

    哑巴妻子把腿收拢了一点,不再说话。

    晚上,哑巴妻子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

    “河筠,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妈妈要好好地跟你说一说。”

    河筠点点头。

    “老师不让你当班长,并不是因为你没有考了第一名。你确实考了第一名。”

    “那是因为什么呢?”河筠的委屈依旧。

    “也不是你不够优秀。你有自己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这一点,妈妈很为你骄傲。”

    “但是,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过去的有些事说出来会很敏感。”哑巴妻子想了想,她该怎么对女儿说。

    “比如说,爨氏老宅的故事。很多事情,我们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必说出来。”哑巴妻子不确定女儿能不能理解。

    哑巴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想到了老师不让女儿当班长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和妻子都是残疾人。

    妻子在那一年中了枪,西医告诉他,她必须马上截肢,否则性命难保。

    幸好有千里之外的白药救急,才捡回来一条命。

    而自己,则已经有十多年未开口说话了。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可以说。

    一旦有人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哑巴,那他就危险了,他的妻子,他们一家都危险了,甚至爨氏老宅的秘密都难以保守。

    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路人茫然失措地来到岸边

    去哪?要我渡你一程吗

    摆渡人慢慢划着船过来

    彼岸?路人不置可否

    彼岸易达

    心河难渡

    摆渡人轻轻叹口气

    路人上船

    不久

    湖面上突然波涛汹涌

    有指南针吗?

    你心事重重

    船似一叶小舟

    眼看就要被吞没

    你会游泳吗?

    不会你会吗?

    也不会

    奈何

    你看见那盏小小的佛灯了吗

    没有在哪里

    路人环顾四周

    漆黑的湖面上除了夜什么也没有

    在心中

    摆渡人继续划着桨

    不知过了几许

    天亮了

    靠岸

    湖面刹那间风平浪静

    你到了

    摆渡人说

    上岸

    路人看到了自己

    那一只上船时由于慌乱而遗落在岸边的鞋

    回头冲着远去的摆渡人大喊:

    错了错了

    我要去的是彼岸

    此岸即彼岸

    摆渡人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语罢

    顿时消失在雾朦朦白茫茫一片的湖面上

    似有

    似无

    亦真

    亦幻

    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老宅面前。

    他总是重复做着这个梦:夜渡心河。这个梦,他早已不记得梦过多少次。

    他就是那个路人。多少次,他来到岸边,想渡过岸那边去,但是为什么要去,他却不知道。

    28岁以前的事,他已全然不记得。

    每逢初一和十五,他只要一入睡,每一次刚进入梦境,就会看见一个女人,约摸二十六七,漆黑如墨的长发盘在脑后,袭一身淡蓝色的短褂长衫,笑盈盈地向他招手:

    “来呀,快来呀!”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枚帝王绿玉镯。

    帝王绿玉镯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他循着她的方向慢慢走去,她在前面,走走停停,不时地回头,笑盈盈地向他招手“来呀!快来呀!”

    “你是谁?”女子不答,只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依旧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叫我来这儿?”她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跟你去。”

    这一次,女子不再微笑。她上扬的嘴角,慢慢恢复了原样,她那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无光。

    过了一会,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让他于心不忍,更让他好奇,为何他的一言一行,会如此地左右她的情绪和感情。

    这个陌生而神秘的女人,她究竟是谁?她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为何总是在初一、十五,入自己的梦来?

    他放下戒心,又迈开步伐,循着她的身影而去。

    走着,走着,越过一条宽宽的河,翻过不知道多少座山,跨过无数的田野,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在一座老屋面前。

    每一次,他追随她来到老屋面前,她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借着月光,他抬头一看,上书两个大字:爨宅。

    门口两个蹲着的青色石狮子,一个张着嘴,口中含着一块鹅卵石,一个闭着嘴。

    它们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眼睛发出蓝色的光,仿佛在睁大眼睛守护着这座老宅。

    “我明明看见她进了这道门,怎么门锁着,她却进去了呢?”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后,看看了旁边桌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三点。

    他再无睡意,披上衣服起身,来到客厅阳台上。

    这一天,刚好是月圆之夜。梦中的女子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

    他在梦境的记忆尚未完全消失前,立马来到书房,打开灯,提起笔来,在笔记本上面,快速记下和梦有关的东西: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

    蓝色短褂和长衫。

    漆黑如墨的长发。

    手腕上的帝王绿玉镯。

    她的笑,她的泪。

    “爨”字。

    青色石狮。

    ……

    他一边记录,一边回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事情。

    那一天他醒来,好似睡着了很久很久。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寻找梦中陌生而神秘的女子。

    哪里还有女子的影子,映入眼帘的是拨弄针头的女护士。她正在给她换输液瓶。

    护士被他吓了一大跳。随后反应过来,她跑到门口,大声喊“”

    “公羊医生,他醒了!”

    一会,一群人走进病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真的醒了耶!”

    “真是怪事啊!”

    “这真是医学上的奇迹。”

    “他究竟是谁?”

    ……

    “大家静静,都先出去,我和他谈谈。”

    一伙人又一溜烟的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一个医生和刚才的护士。

    “你好,我是公羊传。是你的主治医师。”

    “你好,我这是在哪里?”

    “台大医院。”

    “什么,台大医院?这里是台湾!”

    他惊得差点儿跌下床来,要不护士扶着的话。

    “是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公羊传和女护士相互看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你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吗?”

    他茫然不知。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他想了半天,依旧摇摇头。

    “他失忆了。”公羊传和小护士说。

    “这种情况属正常。一般成植物人后的病人,再次醒来,都会清空以前的记忆。更何况,他脑死亡已经将近一年了。要不是他的特殊身份,我们可能早已经放弃了。”

    “脑死亡,不可能,我明明做了很多梦。”他自言自语嘀咕。

    “你梦到了什么?”

    他把自己的梦境向医生阐述了一遍。

    “这可能是你在大陆发生过的事情,反应到梦境里来了。”

    他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一切都像是重新开始。

    “那就重新开始吧!”他在心里想。

    “谢谢您,医生!谢谢您们救了我,谢谢!”

    “小伙子,好好活下去!”

    一个月后,他出院了。

    等他回到现实中,天色已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