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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器魂夺舍

    阴沉天空下的茫茫荒野,灵气与妖气交织后卷起的暴烈狂风不时扫过干涸的地面,将弥漫升腾的雾气割开,露出原本清晰的大地。

    “哇!哇!哇!”

    一团黑影从空中略过,发出瘆人的怪异尖叫,巨头苍鹰,以腐肉为生的妖兽,碧绿的四只眼珠发出悠悠的精光,仿佛能穿透这无尽荒原的层层迷雾,硕大的黑色翅膀煽动着狂风,凌冽的妖气铺天盖地。

    “嗖!”

    精光闪现,一支利箭夹杂着阵阵清鸣裹挟着旋转的灵气凭空飞向天际,伴随一声巨响,瞬间穿透了巨头苍鹰坚硬无比的脑壳。

    “聒噪!”

    迷雾陡然破开,一员手持长弓,身形精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眼前,这人面容沉静刚毅,双目炯炯有神,脚下不远便是从天坠落的妖兽躯体,手起刀落,一枚拇指大的褐色妖丹落入掌中,年轻男子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仿佛在计议什么

    还得从头说起.....

    此人名为刘玄,祖籍原本南方交州域人士,西南蛮族暴虐,侵凌交州,为避祸乱,与老父背井离乡,北遁神都洛阳,以求神皇庇佑。

    刘父寿中而亡,原本就家道不济的刘玄生计日贫,好在练气进第,秀才及位,为小阵师三叔岛赏识,赐稷下学宫拜师炼阵,若无意外,学成筑基,帝宫治下谋个一司半职,混口安乐供奉,日久成仙,应该问题不大。

    谁知恰逢天道崩殂,神皇陨落,神都洛阳为妖族所占,百万妖兵势不可挡,向西连破三座帝宫神将把守、器械精良的坚城函谷关、弘农、潼关,之后,毫无防备的旧都长安为妖兵所破。

    旧都糜烂,人族祖庙被焚,妖火连烧九九八十一日,仙师于交战中被屠戮殆尽,帝宫瓦解,长安仙境一般的蓬莱殿宇刹时间宛如十方炼狱。

    神都乱起之日,小阵师三叔岛为救席下一干学生,力拼赤妖猛将达么阿,无奈妖兵以量伤人,阵师灵力耗磬,被锯齿斧劈为两半,毅然绝然中自爆神魂,为稷下学宫弟子趁乱逃出神都拼得一线生机。

    从此,中原大乱,妖魔并起,神道黯淡,日月无光,残妖肆虐,九鼎沉沦,各地州郡纷纷割据自守,礼崩乐坏一发不可收拾。

    稷下学宫诸弟子逃出神都洛阳后,原想随逃难大军东遁中原,哪晓得,妖族早已抢先一步偷袭了天下第一要塞虎牢关,杀死守将酒修淳琼,原本预备防御东侵的雄关虎牢,将西边洛阳好不容易逃难而出的人族修士堵得结结实实,屡攻不克后,被妖族追兵围在了九曲灵河边,一番血战,反抗者屠戮殆尽,残存者圈养起来抽魂炼丹。

    刘玄祖居瘴气肆虐水网密布的南方交州,按风俗,从小都会随身佩戴一枚家传辟水珠,原本也只是防幼儿落水,祈福平安的常见法器,没想到,冥冥之中,先祖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救他一命。

    九曲灵河以它流淌着汹涌翻腾不受控制的磅礴灵力而举世闻名,亏得这辟水珠,让刘玄能够如同轻萍浮沫一般随波逐流,否则被迫跳水的他,此刻恐怕早已跟不少人那样,被河里翻涌未知的爆烈灵力撕成粉芥。

    醒来后,刘玄发现自己已经满身灵力冲刷的伤痕趴在岸边,稷下学宫的装束早已被九曲灵河撕成条碎,万幸,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依然牢牢绑在腰间,此外,还别着的一柄半截象纹墨黑断刀尤为显眼。

    此刀是在北上神都途中,路过荆州江陵郡野外,两父子偶遇某位大能修士被数百人围殴,想来原本应该是一件绝世宝器,可惜在大战中因连斩一百七十八件当世名宝而损毁,断裂成如今模样,大能与数百人死战不退,最后居然拼得同归于尽,引得远远偷窥大开眼界的两父子叹为观止,不住唏嘘。

    打扫战场,刘父本身虽然修为低下,不值一提,可品鉴法器的眼光却十分独到,他惊异于这象纹断刀,器魂哀而不怨,器灵裂而不散,抚摸其背纹隐隐还能感受到一股倔强不屈的洪荒之力喷涌而出,觉得如此就让其明珠暗投甚是可惜,于是拾来作为刘家防身镇宅之用。

    可没想到,自从器物供奉在堂,刘玄的练气修为便日见精进,气海吐纳之间明显畅快通顺,刘父隐隐感到,这或许是冥冥之中得到了一份机缘宝贝,于是便要求刘玄将其作为本命法器佩带于身,但非不得已,严禁他在人前卖弄使用。

    岸边醒来,让刘玄感到诧异的,是纵然被九曲灵河冲刷得遍体鳞伤,此刻他却能感受到体内灵气爆棚,隐隐之间有了一种练气盈满的筑基冲动。

    虽然明知此处不是万全之地,但道心悸动,刘玄一时间根本压抑不住那股不断外溢的灵气与天地之间的感应,无奈下,也只能盘膝而坐,身不由己地任由体内灵气运转。

    陡然间,刘玄感受到自己的气海缓慢张开一道裂缝,天地灵气猛然灌入体内,一股炽热的光斑正在其中飞速旋转凝聚,随着灵气的导入,刘玄的气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

    “哞吼!!!!”

    正当刘玄以为大事将定之时,脑海中闪入一声惊天象吼,低头望去,只见腰间的象纹墨黑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起阵阵炽热荧光,刹那间化作一头远古异域装束、面容可怖的金光巨象,居然通过外界灵气撕裂的通道一起挤进了刘玄的气海,一股脑地往他的炽热筑基光斑冲去。

    “糟糕!”

    刘玄内心咯噔一声,神色为之数变

    “器灵夺舍!”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然而千钧一发,形势紧迫根本顾不上多想,若是让这团金光巨象涌进自己的筑基光斑,从此以后这具躯壳可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但筑基天门大开,天地法则暂时取得了主导地位,当下刘玄纵然想操纵气海内的本命法则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刘玄的神魂化作一团光球小人,拼命阻止着已经进入他气海的金光巨象接近正在筑基的旋转光斑,与此同时,猛然收缩气海,妄图夹住奔涌向前的金光巨象。

    两股力量刹时间在气海中对撞,神光四溅,相持不下。

    很明显,刘玄的小光人根本不是体型硕大的金光巨象对手,在其猛烈冲击下节节败后,若不是它处在刘玄的气海中,极大地受到本命法则的掣肘,恐怕刘玄此刻早已经神魂具灭。

    神识所化的小光人纵然明知不敌,但此时此刻他也无路可退,要么拖住巨象等到筑基成功,将其封印在气海世界,要么就是巨象趁他筑基气海大开公然夺舍。

    “哞!!!!”

    眼见刘玄的筑基光斑越转越慢,金光巨象知道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怒吼一声,对着在气海中阻碍它的刘玄发出惊人的绝然一跃,有如圣山压顶般砸了过来。

    “轰!”

    就在刘玄小光人抵御不住,完全溃散之际,开启筑基做法的气海裂缝也戛然闭合,金光巨象那惊天蛮力的一跃,重重砸在气海之墙后,被弹飞出去老远,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哞吼!!!!!”

    金光巨象发出绝望的怒吼,在刘玄的气海中上下翻飞,反复冲撞着已经关闭的气海之门,可无论它使出怎样的洪荒之力,却丝毫不能撼动此片天地的本命法则半分。

    修行者对自身神魂世界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就是牢不可破的本命法则,无限接近于天道。

    三息过后,刘玄在头疼欲碎的神识撕裂感中醒来,嘴唇发白,浑身大汗淋漓,伴随青烟冒出,手脚绵软无力,已然筑基成功的他,此刻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境界跃升的快感,更多的却是魂飞魄散前的灵气崩解。

    很明显,这就是神识受到重创的征兆,想到那金光巨象圣山压顶般的绝命一击,刘玄至今心有余悸,可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要稳住境界,避免神魂溃散堕入六道轮回。

    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许气力,刘玄十分费劲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支刻满奇异符文的青竹毛笔,面露扭曲之色,咬紧牙关在虚空中奋力挥毫,写下了一道灵力阵语,就在最后一笔落墨的瞬间,脸色惨白的刘玄再也支撑不住微微发颤摇摇欲坠的身体,两眼抹黑,一头栽倒,彻底昏死过去。

    于此同时,有续命之效的阵法——慈航普渡启动,荧光在刘玄卧倒的身下微微浮现,柔和精纯的天地灵气经过阵法的提炼,有如绵软的轻烟,缓缓融合进刘玄的躯体,每渗入一缕,刘玄死灰般的神色便能够多红润一分。

    不知为何,此刻荒野中竟然自下而上泛起了一层浓密的白雾,整片世界仿佛都陷入了茫然迷障之中,若没有劈天破地的神识修为,恐怕很难发现荒野中还有这样一位倒地不起的人族修士,正倚靠阵法艰难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