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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个时辰

    好景不长,随着孙乾坤那柄蒲扇不断挥动,鼎下的烈焰越发雄浑,隐隐浮现出了湛蓝之色,鼎中的苏羽首当其冲察觉到了变化,凉意逐渐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忍受的燥热,他就如沸水中的泥鳅一般翻滚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鼎内忽然传出了轻微的撞击声,余洞庭与孙乾坤相视一眼,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你说他能坚持多久?”

    火势并未减退半分,撞击的声响一次比一次剧烈,余洞庭笑着看向了孙乾坤,“我若说一个时辰,是否高看他了?”

    “若想将百灵淬骨汤中的药性完全吸收,至少也得在其中打熬三个时辰,单以他的资质而论,恐怕坚持不了一个时辰。”

    孙乾坤放下了蒲扇,眉头微蹙,“要不是剑青强烈要求,我还真舍不得为他熬这锅药汤,毕竟要浪费十之七八的药性,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话就说得小气了,难不成你那么多灵草灵丹都是给茱萸那妮子准备的?莫要忘了,她可不是你名正言顺的弟子。”

    余洞庭眉峰微挑,半开玩笑地说道,孙乾坤闻言沉默不语,看向了院前郁郁葱葱的药田。

    大鼎中的苏羽此时正遭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丝丝凉意已荡然无存,在烈焰催动下,药性逐渐变得狂猛,如同一条条小蛇不断往他躯体之中钻去,炙热,躁动,渗入他周身经脉,由涓涓细流逐渐化作江河奔腾,之所以不断撞击鼎身,便是因为那种仿佛全身上下都要爆裂开来的痛苦已令他忍无可忍!

    “咚~咚~咚~”

    撞击的频率越来越高,余洞庭和孙乾坤守在鼎旁,却都无动于衷,后者更是再次挥动蒲扇,令得火势越发狂猛起来。

    药性被彻底激发,不断撕裂着苏羽体内经脉,但随即又迅速修复,如此频繁的毁灭与重生,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超乎想象,鼎中除却撞击声,隐隐还夹杂着苏羽如野兽般的嘶吼。

    “快一个时辰了。”

    又过了许久,余洞庭微微一笑,“这小子的韧性已经超出许多人。”

    “光有韧性可不够。”

    孙乾坤凝神感知了一番鼎中情形,轻轻摇了摇头,“剑青对他寄予厚望,虽说他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李擒龙,但既然收下了他,便不能让他堕了湖心岛的名声。”

    “真让他去参与核心弟子之争?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余洞庭蹙眉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湖心岛出去的,皆是横推同辈,当年的李擒龙如此,后来的柳茱萸亦是如此,轮到这小子,要是三两下就被人给收拾了,可真够丢人的。”

    “去不去,你我说了不算,想想以前,哪一次是咱们主动掺和的?咱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提升他的修为,他若能坚持住这三个时辰,多少还有点盼头。”

    孙乾坤低声叹道,两人望向大鼎,再次陷入了沉默。

    若有人能够看到鼎中情形,定然会被此刻的苏羽吓一大跳,他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周身肌肤裂纹遍布,往往这一条刚修复好,另一条又悄然绽开,循环往复,仿佛一张血色蛛网在他身上不断游移,显得极为妖异。

    更叫人惊异的是他手腕上的镯子,不知何时开始,其内竟有着淡淡的红光浮现,恰似在呼吸一般,鼎中药性除却往苏羽体内渗透,亦是被它吸收了不少,其上原本干枯褶皱的纹理分明变得光滑细腻了许多。

    “虽然不知你的来路,但此番多亏有你。”

    看着红光掩映下的手镯,苏羽喃喃自语,每当他快要承受不住那极致的痛苦,想要放弃之时,手镯中便会涌出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就像是在以经过了提纯的药性反哺他一般,使得他周身经脉瞬间恢复如常,这便是他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原因,且若不出意外,他应该能够熬到将鼎中药性尽数吸收。

    “一个半时辰了,看来你我都小瞧了他。”

    又过了许久,余洞庭微微一笑,看似不经意地开口,但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惊喜,以他对苏羽的了解,后者能撑到这一刻,已经算是出乎意料。

    “这是好事,他越能熬,得到的好处越大,而且也能够证明,他并不像咱们认为的那般一无是处。”

    孙乾坤紧盯着大鼎,眼中亦是闪过几分异样的神采,“这小子身上难不成还有其他隐秘?”

    “谁知道呢?不过反正是咱们湖心岛的人,是骡子是马,早晚会现出原形。”

    余洞庭笑道,“有一说一,你我的眼光果真不如剑青。”

    “你意思是茱萸不如这小子?”

    孙乾坤轻哼一声,嗤之以鼻道,“此次她出去寻隐龙草,算算日子也要回来了,你这番评价,我会转达给她的。”

    “千万别,那妮子平日里就对我冷眼相待,你这么添油加醋,她还能有好脸色给我看?”

    余洞庭无奈笑道。

    “什么时候你把衣服穿好了,她自然会对你改观。”

    孙乾坤冷声道,“一把年纪了,天天光着个膀子,像什么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典籍要是被她看到,后果会如何?”

    余洞庭不以为意,反而意有所指道,听得这话,孙乾坤顿时泄了气,没有继续争论,而是再次摇起了蒲扇,令得鼎下的火势再次节节攀升。

    两个时辰过去,鼎中的苏羽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他盘膝而坐,双眼紧闭,神色间并无半分不适,反而越发驾轻就熟,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个中痛楚,周遭药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显得污浊不堪。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身气血已变得极为强盛,如同江河一般在体内奔涌不息,与此同时,体内有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不断蓄积,眼看便要超出所能承受的极限,亟需寻一个出口倾泻一番。

    深吸了一口气,苏羽缓缓睁开眼睛,抬手便是一拳砸在了大鼎内部,只闻一声闷响传出,原本稳如泰山的大鼎竟是剧烈震动起来。

    “这真是我一拳之威?”

    好一会儿,大鼎才停止了震颤,苏羽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紧接着又是一拳击出,结果一如既往。

    “如今再去测试气血,能达到多少?七尺?八尺?”

    苏羽嘀咕着,一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他很清楚,若无后者的帮助,他绝无可能在这百灵淬骨汤中汲取到如此之多的好处。

    “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既然帮了我,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阴邪也好,妖魔也罢,我不在乎。”

    继续吸纳着药液中所剩无几的药性,苏羽低声自语,话音刚落,那镯子上的红光似乎也变得热烈了许多,不断闪烁着,似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