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个小矮人和公子
飞来峰上林木掩映，怪石嶙峋，一条丈宽的溪流潺潺流过。在溪流的那边，有几间茅草屋，屋顶的烟囱里袅袅的冒出些炊烟来。
一个侏儒从茅草屋里步伐轻快的走了出来，他长得极其矮小，身长也就四尺，人也消瘦，但似乎力气不小，正挑着两个大木桶在溪流边汲水。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里哼着不知哪里的曲调，悠哉悠哉的舀水担水，他如此的自得其乐，全然没有发觉此刻在溪流对岸，正有一个蓝衣少年看着他。
这蓝衣少年正是从客栈追来的少年剑客。
他追着人群进了这飞来峰，没走几步林中的雾气就漫了上来，他只觉得莫名恍惚了一刹那，林中便只剩下了自己。
春夏交迭之际，林中的微微穿山风很是凉爽，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落叶上时，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林中有古怪。
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的松柏栗木，登登登的几步攀上了其中一颗大树。在树上几个飞纵，他站到了周遭几棵树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只见林海涛涛，茫茫无际，哪里有什么道路记号和之前的人影。
他站了一会儿，雾岚愈沉，让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有风在他耳边呢喃，夹杂着一丝流水的潺潺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目仔细倾听，确定那流水声就在自己不远处，但目之所及都是林海松涛，哪儿有什么溪流水瀑。
他想起大师傅曾经教过他，隐士高人爱用山川林泽布阵。他们运用九一术数之法，起阵时可瞒天，动地，欺神，驭鬼。虽然自身会有损伤，但阵法厉害时，能使他们驭使天地莫测之力，甚至改变山河的形貌。
但杀鸡焉用牛刀，为了压死一只蝼蚁也不会特意搬起一座高山。这种阵法通常不是为了杀人。但如果人误入其中，却千万不能逆阵法而行。否则脚下坦途，可能顷刻间变成万丈悬崖。头顶让人垂涎欲滴的野果，也可能立刻化为千斤巨石，轻易就要了人的命。
所以这种阵法中通常会留“活眼”。由于一般的川泽中，都会有山有树有水，要找“活眼”，大师傅要他牢记那句口诀，
“无根树，有根水，水中月是第二月”。
意思是林中多幻象，水则多半是真实的水。但在水泽周围，又很容易陷入幻象。所以一旦进了这样的川泽大阵，一定要顺水而行，少入密林，尤其不能轻易相信水边出现的东西。
他仔细聆听自风中传来的，那极轻微的水流声音，然后闭眼从树顶向着林海中轻轻一跃，脚果然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他再睁眼时，眼前出现一条溪流，然后他便看到了溪流对面的人。
但那正在汲水的侏儒似乎并没看到他，犹自哼着小调，把两只木桶装的满满的。
蓝衣少年细听，他嘴里哼的曲子一直在重复几句话，
“恍兮惚兮，食水者渺，食气者悦。食于人者，一念间生灭。”
几句话听着像是偈语，又像是诗，被他颠来倒去翻来覆去的在哼着。但是他唱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听久了像是在念经，很是诡异。
蓝衣少年看他全神贯注的边汲水边哼曲，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禁不住上前问道，
“叨扰前辈，在下弈白水。误入林中迷了路，”他看了看那山坡上的茅屋，“看您似乎住在这里，不知能否给在下指一指进山的路？在下想找一个人。”
那侏儒听他讲话，竟似平地听到一个惊雷般的，寒颤颤的被他唬了个机灵。
弈白水皱眉不解，那人却直勾勾的盯着他，忽然间他又喜上眉梢，站起身来朝着茅草屋大声喊道，
“老二，老四，老六，快快快出来。”
弈白水眼看着茅草屋里又跑出来三个侏儒，都是一样的山野村夫打扮，身材差不多一样的矮小。但他们的长相很怪，五官仿佛随机散落在一张张小脸上，脸上又留着毛躁躁的髭须，一眼望去，眼歪嘴斜或者鼻头歪着嘴巴咧着。只看了他们几眼，弈白水就忍不住眼神开始闪避。
但那几人似乎很是高兴，几颗脑袋凑到一起打量起了对面的人。
弈白水只觉得那四双小眼睛盯着他，从脚打量到头，又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还有人嘴里不住的在“啧啧啧”，仿佛在打量新媳妇。
弈白水顿时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
先前汲水的那个侏儒问其他三人道，
“好看吗？”
三人齐声答道，
“好看！”
弈白水顿时一脸尴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他是公子吗？”
“脸像，公子的脸也好看。但衣服不像，衣服好像不一样。”
“废话，离上次见公子都快一年了。公子的衣服肯定浆洗过，然后换了新的。”
“为什么要换新的？我们几人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套衣服，越穿越舒服。”
“啪”的一声，说话的人挨了一嘴巴，先前汲水的侏儒骂道，
“闭嘴。公子的衣服，那必然不会只有一套。”
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看向弈白水，已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模样，
“你是不是公子？”
弈白水瞠目结舌，明明是自己在问路，这几人怎么反问起自己来了？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和几位素不相识，应该不是你们口中的“公子”。”
“那不一定，”其中一个鼻子有些歪的侏儒说道，“你说不定和我们一样，见过但是又忘记了。有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怀里掏啊掏。然后他掏出了一块木牌，上面隐约刻着一些字。
他把木牌朝弈白水脸上一怼，问他道，
“这诗后面两句是什么？”
弈白水定睛一看，只见那牌子上刻着两句诗，
“仙家何处去，同车赴瑶宫。”
他刚看清诗句，还没时间琢磨这是谁写的，接下来两句又是什么，就见那侏儒“哎呀”一声，原来是被别的侏儒狠拍了一下脑袋。
弈白水听他们吵嚷起来，
“反了反了，背面才是开头两句。”
于是他们把那牌子一翻，又现出两句诗来，
“剑挑三千峰，扶桑乘九龙。”
那汲水的侏儒得意洋洋的问弈白水道，
“看清了吗？这诗接下来的两句是什么？”
弈白水无语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块木牌子，想着刚才在木牌上看到的另外两句诗，慢慢说道，
“仙家何处去，同车赴瑶宫。”
那几个侏儒又哎呀一声，翻过牌子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儿，才震惊的说道，
“一模一样，他说的竟然和这牌子上刻的一模一样。”
弈白水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公子说过，如果有人能接上这两句诗，并且接的和这牌子上一模一样的话，那人就肯定不是他。”
四个侏儒抬眼怒气冲冲的看着弈白水说道，
“你不是公子！”
“你是不是想骗我们！”
“那他是谁？”
四颗脑袋忽然越靠越近，弈白水惊恐的看着那些脑袋四颗变成八颗，又变成十二颗，而且还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他忍不住抬起胳膊遮挡。
耳中听到侏儒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公子说过，到这里的人，不是有缘人，就是有本事的人。”
弈白水眼前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了几步。偏偏一阵狂风还追着他，在他脚下一卷，他一跤跌倒在地。
但他身下并不是地面，而是垫着别的什么东西。
软绵绵的，还是温热的，但也湿漉漉的。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弈白水猛地跳起，拔剑出鞘，戒备的指向前方，那里有一个人。
他看向自己的手，拿剑的那只手上竟然全是鲜血。
他头皮一麻，向身后瞥了一眼，赫然发现自己刚才摸到的湿漉漉的东西，是一具尸首。
无头的尸首。
一个侏儒从茅草屋里步伐轻快的走了出来，他长得极其矮小，身长也就四尺，人也消瘦，但似乎力气不小，正挑着两个大木桶在溪流边汲水。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里哼着不知哪里的曲调，悠哉悠哉的舀水担水，他如此的自得其乐，全然没有发觉此刻在溪流对岸，正有一个蓝衣少年看着他。
这蓝衣少年正是从客栈追来的少年剑客。
他追着人群进了这飞来峰，没走几步林中的雾气就漫了上来，他只觉得莫名恍惚了一刹那，林中便只剩下了自己。
春夏交迭之际，林中的微微穿山风很是凉爽，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落叶上时，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林中有古怪。
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的松柏栗木，登登登的几步攀上了其中一颗大树。在树上几个飞纵，他站到了周遭几棵树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只见林海涛涛，茫茫无际，哪里有什么道路记号和之前的人影。
他站了一会儿，雾岚愈沉，让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有风在他耳边呢喃，夹杂着一丝流水的潺潺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目仔细倾听，确定那流水声就在自己不远处，但目之所及都是林海松涛，哪儿有什么溪流水瀑。
他想起大师傅曾经教过他，隐士高人爱用山川林泽布阵。他们运用九一术数之法，起阵时可瞒天，动地，欺神，驭鬼。虽然自身会有损伤，但阵法厉害时，能使他们驭使天地莫测之力，甚至改变山河的形貌。
但杀鸡焉用牛刀，为了压死一只蝼蚁也不会特意搬起一座高山。这种阵法通常不是为了杀人。但如果人误入其中，却千万不能逆阵法而行。否则脚下坦途，可能顷刻间变成万丈悬崖。头顶让人垂涎欲滴的野果，也可能立刻化为千斤巨石，轻易就要了人的命。
所以这种阵法中通常会留“活眼”。由于一般的川泽中，都会有山有树有水，要找“活眼”，大师傅要他牢记那句口诀，
“无根树，有根水，水中月是第二月”。
意思是林中多幻象，水则多半是真实的水。但在水泽周围，又很容易陷入幻象。所以一旦进了这样的川泽大阵，一定要顺水而行，少入密林，尤其不能轻易相信水边出现的东西。
他仔细聆听自风中传来的，那极轻微的水流声音，然后闭眼从树顶向着林海中轻轻一跃，脚果然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他再睁眼时，眼前出现一条溪流，然后他便看到了溪流对面的人。
但那正在汲水的侏儒似乎并没看到他，犹自哼着小调，把两只木桶装的满满的。
蓝衣少年细听，他嘴里哼的曲子一直在重复几句话，
“恍兮惚兮，食水者渺，食气者悦。食于人者，一念间生灭。”
几句话听着像是偈语，又像是诗，被他颠来倒去翻来覆去的在哼着。但是他唱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听久了像是在念经，很是诡异。
蓝衣少年看他全神贯注的边汲水边哼曲，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禁不住上前问道，
“叨扰前辈，在下弈白水。误入林中迷了路，”他看了看那山坡上的茅屋，“看您似乎住在这里，不知能否给在下指一指进山的路？在下想找一个人。”
那侏儒听他讲话，竟似平地听到一个惊雷般的，寒颤颤的被他唬了个机灵。
弈白水皱眉不解，那人却直勾勾的盯着他，忽然间他又喜上眉梢，站起身来朝着茅草屋大声喊道，
“老二，老四，老六，快快快出来。”
弈白水眼看着茅草屋里又跑出来三个侏儒，都是一样的山野村夫打扮，身材差不多一样的矮小。但他们的长相很怪，五官仿佛随机散落在一张张小脸上，脸上又留着毛躁躁的髭须，一眼望去，眼歪嘴斜或者鼻头歪着嘴巴咧着。只看了他们几眼，弈白水就忍不住眼神开始闪避。
但那几人似乎很是高兴，几颗脑袋凑到一起打量起了对面的人。
弈白水只觉得那四双小眼睛盯着他，从脚打量到头，又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还有人嘴里不住的在“啧啧啧”，仿佛在打量新媳妇。
弈白水顿时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
先前汲水的那个侏儒问其他三人道，
“好看吗？”
三人齐声答道，
“好看！”
弈白水顿时一脸尴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他是公子吗？”
“脸像，公子的脸也好看。但衣服不像，衣服好像不一样。”
“废话，离上次见公子都快一年了。公子的衣服肯定浆洗过，然后换了新的。”
“为什么要换新的？我们几人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套衣服，越穿越舒服。”
“啪”的一声，说话的人挨了一嘴巴，先前汲水的侏儒骂道，
“闭嘴。公子的衣服，那必然不会只有一套。”
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看向弈白水，已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模样，
“你是不是公子？”
弈白水瞠目结舌，明明是自己在问路，这几人怎么反问起自己来了？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和几位素不相识，应该不是你们口中的“公子”。”
“那不一定，”其中一个鼻子有些歪的侏儒说道，“你说不定和我们一样，见过但是又忘记了。有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怀里掏啊掏。然后他掏出了一块木牌，上面隐约刻着一些字。
他把木牌朝弈白水脸上一怼，问他道，
“这诗后面两句是什么？”
弈白水定睛一看，只见那牌子上刻着两句诗，
“仙家何处去，同车赴瑶宫。”
他刚看清诗句，还没时间琢磨这是谁写的，接下来两句又是什么，就见那侏儒“哎呀”一声，原来是被别的侏儒狠拍了一下脑袋。
弈白水听他们吵嚷起来，
“反了反了，背面才是开头两句。”
于是他们把那牌子一翻，又现出两句诗来，
“剑挑三千峰，扶桑乘九龙。”
那汲水的侏儒得意洋洋的问弈白水道，
“看清了吗？这诗接下来的两句是什么？”
弈白水无语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块木牌子，想着刚才在木牌上看到的另外两句诗，慢慢说道，
“仙家何处去，同车赴瑶宫。”
那几个侏儒又哎呀一声，翻过牌子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儿，才震惊的说道，
“一模一样，他说的竟然和这牌子上刻的一模一样。”
弈白水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公子说过，如果有人能接上这两句诗，并且接的和这牌子上一模一样的话，那人就肯定不是他。”
四个侏儒抬眼怒气冲冲的看着弈白水说道，
“你不是公子！”
“你是不是想骗我们！”
“那他是谁？”
四颗脑袋忽然越靠越近，弈白水惊恐的看着那些脑袋四颗变成八颗，又变成十二颗，而且还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他忍不住抬起胳膊遮挡。
耳中听到侏儒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公子说过，到这里的人，不是有缘人，就是有本事的人。”
弈白水眼前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了几步。偏偏一阵狂风还追着他，在他脚下一卷，他一跤跌倒在地。
但他身下并不是地面，而是垫着别的什么东西。
软绵绵的，还是温热的，但也湿漉漉的。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弈白水猛地跳起，拔剑出鞘，戒备的指向前方，那里有一个人。
他看向自己的手，拿剑的那只手上竟然全是鲜血。
他头皮一麻，向身后瞥了一眼，赫然发现自己刚才摸到的湿漉漉的东西，是一具尸首。
无头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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