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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横生枝节

    杨帆一直很难去准确定义自己的性格,亦或是大多数人皆是如此。说他很野吧?他每日都是完成功课后再去看动画片,这是铁的原则,雷打不动,唯一一次破例是在那个家用电脑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正好赶上《灌篮高手》的最后一集,那时候闭路电视是没有重播功能的,他只能把作业藏在枕头底下,想等到半夜再把剩下的作业悉数完成,不料挑灯夜读也会遭来非议,被母亲秦慧英骂了他足足两个小时,声泪俱下,诉说她那颗望子成龙的慈母之心如何如何被杨帆糟践,如何如何被视若无睹,当时让杨帆怀疑到底是谁在被骂,最后他记得那个晚上睡得很晚,作业没写多少就睡着了,文字是最好的助眠药物;要是说他乖吧?也不太准确,小学那会没事就喜欢捉弄同学,被对方家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也是家常便饭,学校后面的五爪山更是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杨帆曾经坐在教室里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找出到底是哪五个爪子,那时候午间会有很长的休息时间,他就会在山里挖个一米多深的坑,上面盖上枯草树叶,诱骗同学过去寻宝探秘,这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按杨帆的话来说:这可是个技术活。陷阱的制作讲究以假乱真,要和周围的环境浑然天成,不能让人从任何细节上看出一丝蛛丝马迹,并且每次只能找一个同学过来,多了容易穿帮,马上被全校学生知道杨帆带他们去的地方有陷阱,在看到自己计谋得逞后他就会站在坑上面拍手叫好,让对方求自己才会拉他上来,然后和对方合伙商定双方都不能泄露出这里的玄机,然后各自去诱骗别的同学,看谁最后的绩效更好,业绩更高。

    至于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也不为什么,就是玩。

    当这些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确实有点匪夷所思,有时候连杨帆自己都搞不清楚,觉得这怕是多重人格,说不定自己哪天心血来潮,就要飞去世界的另一头去看日出,赏极光,又或是哪天一个自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煲剧看书,也十分畅快。

    得益于从小喜欢撒泼耍野,杨帆的脚力一向不错,爬山自然不会有何困难,所以当听说成人礼是去爬山之后,他就抱着一种不支持不抵触的态度该干嘛干嘛,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办这种形式主义的活动,他觉得有点舍本求末的意味,不过既然是集体活动,他也乐意奉陪,做一个有集体荣誉感的新时代优秀好青年。

    五月四号那天全体高三学生都不准无故离校,班主任事先就把这个通知传达了出去,早上是正常上课时间,不过学生们已经开始有所躁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在期盼下午的成人礼,只要不是待在学校里写试卷就比什么都强。

    方敏在午休的时候就拉着老陈这个苦力去超市血拼,众人最后也没有上交所谓的零食清单,所以她就可着自己的口味使劲买,方敏一向对自己的品位极为自信,在任何领域都是,包括对吃的研究,最后买了一个书包的零食,只能劳烦老陈来被,这又是老实人被“霸凌”的一次典型案例。方敏对超市卖的一个牌子的泡椒凤爪尤为钟意,每次看到她捏着被泡椒腌制后的鸡爪,杨帆就会戏称她在吃同类,相煎何太急,源于那鸡爪上凸起的肉垫和方敏的手指头实在太像,又白又肉感,温润如玉,惨白如皋,杨帆有时候会想,如果方敏被坏人拐跑了,应该会被视为稀罕玩意,全身上下都是宝,再以她这社交天赋,不出两天就能和那帮匪类把酒言欢,大碗喝酒,大口吃爪。

    动员大会是在教学楼前的红旗下举行,这天太阳很毒,炙烤头顶,杨帆不怀疑头发的温度可以让皮肤瞬间烫出个脓包,学生们站在底下像是没被晒干的咸鱼,松松垮垮,透着水珠子。校长被隆重介绍出场后要求简单讲两句,还格外重申,真的只有两句,底下的犊子们对这话已经产生免疫了,不会有哪个脑子缺根筋的真的以为他就只讲两句。杨帆已经在钱鸿刚的身后累的蹲下了,想要借着死党即将被烤干的躯壳稍稍遮挡一下阳光,充分利用对方尚在人世间最后的价值,如果这时有个卖凉席的路过,他会毫不犹豫的高价收购,再以更高价售出给旁边的学生。虽说晒太阳能补钙,凡是讲究个适量,晒多了也会有皮肤癌,也会老的快。

    接着校长吩咐让各班主任带队,按照班级顺序,列队出校门,前往学校旁边的菜花地,过了菜花地就是这次要爬的山,这座山叫什么名字杨帆记不清了,也没有人和他说过,反正长的挺像山的,临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估计又是什么名山峻岭的分支派系。

    这个季节正好赶上菜花盛开,远远看去像是一片金色浪花,风吹的一浪一浪的摆动,谈不上很香,不过挺好看。

    要不是队伍行军神速,杨帆真想直接躺进菜花地里吟诗一首:啊~菜花,啊~你真tm好看。

    绝非借景抒情,有感而发,只是还没爬山就已经累的想躺下睡一觉,他还没试过在菜花地里睡觉,相信会是一次宝贵的人生体验。

    没走几步,杨帆就觉得被晒的浑身燥热,瘙痒难耐,从尾巴骨一直蔓延到后脖颈,他从小就有荨麻疹,受不了除体育运动之外的流汗活动,看见身旁的方敏在抹防晒霜,就顺手夺来,没想到劲使大了,挤出了半瓶,赶紧往手臂上扒拉,不过还是没有逃过方敏的侦查,被狠狠的捏了一下腰间的腹外斜肌,最后是程丞充当和事佬,把自己的防晒霜给了方敏用,才让他逃过了被毒打的命运。

    随着队伍向山里走的行程越来越远,队伍也开始混乱了起来,有的快有的慢,原本以班为单位的小团体开始慢慢分散开来,队伍的前面基本上都是男生,雄性动物在任何时候都有一种天生的好胜心,追求更快更强的极致境界,殊不知并不是所有事都是越快越好,以后他们长大后就自然会懂了。

    杨帆因为懒的动,磨磨蹭蹭赖在方敏的太阳伞下和一帮女生走在队伍的后面,他想少遭点罪,免受些皮肉之苦。

    此时大部队已经基本都进入山中,山里的路不好走,前排的老师带了镰刀,一路过关斩将,每翻过一道阻碍,脸上便会洋溢出平时绝对看不到的劳动者般的淳朴笑容,果然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往上三代都是农民,根儿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让杨帆想到一句名人名言“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路”,他想这次走的人够多了,应该能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为祖国基础建设做贡献,我辈义不容辞。

    山里绿植很茂生,杂草竹子居多,需要踩着前面人踩出来的路行走,不然极有可能会踏空,踩到被杂草掩盖的滑坡上。

    此时的队伍已经开始变得不像队伍,更像是一群偷猎贼,三五成群,散落在山间的各个角落。

    钱鸿刚从一开始就和杨帆走散了,他嫌弃杨帆不是老爷们,还要蹭方敏的伞,就杀到队伍最前面,老陈也紧随他而去。

    此时饶是杨帆都开始感叹身边方敏的脚步怎么能慢成这种地步,才刚到山脚,这女的已经开始大喘气,梨花带雨的不停抹汗,零食也被老陈背走了,让她手上也没个消遣的玩意儿,一边抱怨累,一边想回家找妈妈。杨帆觉得自己用单脚可能都会比身边这女的走的快,好在已经晒不到什么太阳,他脚下也变得轻快了许多,稍稍安慰了几句后就和对方告辞,开始往前方部队走去。

    杨帆散步在山间的小路上,丝毫不担心会有大灰狼。

    他抽过路边的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下额不断抖动草根,双眼盯着草梢在鼻尖跳动,开始自娱自乐,一路走的也算悠闲,不像是在爬山,倒像是在观光。

    看看这棵树怎么这么丑?

    那个草叫什么名字好别致?

    这里会不会真的有野猪毒蛇?

    要是遇到了,他能在几招之内被对方降服?

    到时候装死是不是真的有用?

    如果那些畜生看不出他装死怎么办?

    以上的问题最后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通过前方的传来的声音,杨帆得知现在自己应该已经处于这座山的半山腰地带,属于那种就算现在想要回头逃跑都挺费劲的尴尬处境,更加只能往前一条道走到黑。

    此时他的周围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只能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身影在晃动,挺飘忽的,像是鬼影。

    前面的影子中离的最近的是一个头上呈褐黄色的背影,是披肩蛋卷长发,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像是在跌倒边缘疯狂试探,有点像小脑发育不健全的小儿麻痹患者,看样子是“搞笑女”,别人做不出这种滑稽的行走动作。

    杨帆在后面看戏觉得挺有趣,哭笑不得嘀咕着,在心中盘算前面这个蠢女人在多久时间内能够摔倒,如果超过三分钟,他晚上就只吃三两饭,以示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杨帆天生带有乌鸦的属性,差不多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背影就突然坐到了地上,像是魔怔一般一动不动。

    总不能是真的小儿麻|痹|的后遗症犯了吧?

    杨帆一面取笑前面的背影,一面开始不由的担心起来,如果真的犯病了,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难不成要背她下山?他心里正在犯贱耍贫,脚上的动作却没有多少迟疑,快步跑上去,好在前半段路程他都在闲逛,并没与花掉多少气力,此时跑起来也是脚下轻盈爽快,健步如飞。

    “你怎么啦?”杨帆来到程丞身旁,佯装淡定问道,男子汉在面对美女的时候,就应该做到这样处事不惊,淡然自若。

    此时程丞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因为突发险情后的惊慌失措,杨帆怀疑对方并不是镇定,而是真的反应迟钝,此时程丞双眼略微呆滞,因为走了大段山路的原因,脸庞绯红,还在不时的渗出汗珠,额前和鬓角服帖着几缕湿发,嘴唇有点吓人的惨白,可能是劳累和惊吓共同的连锁反应导致,她正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脚踝不敢动弹。

    程丞的脚踝上面赫然缠着一条大概20公分左右长度的橄榄绿小青蛇,头部正嵌在她的脚踝上。

    杨帆顿时被吓的不轻,也没空再去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姿态,猛然探手擒住那条畜生的头颈部位,强行一扯,并没有受到多大阻力,看来咬的并不深,随后杨帆顺势把蜷缩在半空的那条细软小蛇扔进旁边的灌木丛。

    “感觉怎么样?痛不痛?”杨帆随即便半蹲下来,撩起程丞的裤腿,捋下袜子,查看伤口,好在刚才留意了一下那条小蛇的头部应该不是三角形的,想是临平地区常见的草蛇,此时看伤口也并没有因血液凝固而引发的淤青状态,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有点疼~”程丞皱眉嘟囔道,双手还架在半空,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还能走吗?现在得赶紧下山去检查一下,如果这蛇有毒就麻烦了。”杨帆小时候和父亲去山里拜祭先人的时候,见过这种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无毒的,只是他并不想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是以最差的情况去揣测比较好。

    “我会死吗?”程丞突然神情黯淡,脸色苍白,怯生生的看着杨帆问道。在她眼里,此刻杨帆说的话就是真理,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能抓住一个人的手臂就会死死的抓住不松开。

    “应该不会吧。”杨帆看到程丞满眼的期待,似乎想要从杨帆这边得到一些肯定的回答来打消自己心中的疑虑,便出声安慰道:“傻人有傻福嘛。”

    “啊?”程丞对杨帆最后这句话表示不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从杨帆说话的语气上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也就不去过分深究具体意思,甩手就要去捏杨帆的手臂,女生对这招基本都是信手拈来,只是现在她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脚踝处的伤口,顿时皱眉喊疼,摆出要哭的架势。

    “好了,先别忙着揍我了,先站起来看看能不能走。”杨帆被眼前这个蠢女人的行为逗的哭笑不得,都这幅衰样了还要占他便宜,于是便站起身伸手扶她起来,就这么坐着只会耽误病情,就算没有蛇毒,伤口发炎也会很麻烦。

    程丞倚着杨帆的手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脚下传来的疼痛给整的哇哇直叫。

    那种浮夸的表情让杨帆觉得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情况该有的反应,就被蛇咬了一口能有这么痛?难道刚才那条蛇就是个道具,其实这女的另有图谋,想要吸他阳气?

    程丞一手抓着杨帆的手臂,单脚蹦跶了两下,忽的脚下一滑,踩在了被杂草掩盖的滑坡上,整个人就像在半空泄了气的气球,以极快的速度,往滑坡下方滑去。

    情况突变把杨帆吓了一跳。

    “卧|槽!”杨帆赶紧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试图抓住程丞的校服,只是在两个手指头刚刚勾住衣角的时候,就不堪重负的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导致他的重心也失去了着力点,随着那个蠢女人一起滑向灌木丛下面的深沟之中。

    在滑坡上滑行的短暂瞬间,杨帆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就说这就是个形式主义吧!我就说不应该参加的吧!我早就已经成年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