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光
布兰克怔怔地望着台下的女孩。
女孩紧闭双目，十指握拳，祈祷愈发恳切：
“伟大的救世主，司掌混沌与幸运的无序之神，我愿将一切献上，请您救救我的母亲！”
清风徐来，布兰克尴尬地咳了一声。
女孩睁开眼睛，随即又立马闭上，整个人慌乱地伏在地上，“恕我僭越，救世主大人！”
布兰克缓缓走下，“起来吧。”
他是被镜子吞噬进来的，那就表示这里是镜中世界。可环顾四周，这里太过空旷真实。
既然被人误会，那不妨趁机获取些情报。
女孩惶恐地站起，动作笨拙可爱，口中含糊不清，唯独一句话清晰可闻，“请救救我的母亲。”
布兰克观察，女孩比他矮了一截，目测一米六有余，她有着玲珑的面容和浓密的蜜黄秀发，穿着朴素单薄的褐色长衣，脸颊与耳朵被夜晚冻得通红。
这场祷告显然持续了许久。
“带我去看看。”布兰克尽可能压低语气，轻缓又不失威严。
“好！”女孩的嘴角溢出笑容。
走出杂乱的落石之后，布兰克愈发觉得，此时实在太过荒芜。月光无情洒下，回应它的唯有泥土与岩石。
“为何这般荒凉？”
女孩闻言立马回头，深鞠一躬，颤抖着道歉，“大家都不相信救世主，把能拿的都拿走了！这里只剩下这些厚实沉重的乱石，所以神宇才会变成这萧条模样，请您息怒！”
布兰克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趁机靠近，端详着女孩，想要看清她身上的布料材质，从而判断这个世界究竟如何。毕竟这里除了荒废落石，就再无别物，实在难以判断。
可仔细一看，她发现女孩穿得极为单薄，布制的单衣在月光的倾洒下暴露无遗，隐隐能够看见白皙的肌肤。
布兰克默然远离。
“那你呢，怎么会相信一个没落的神灵？”隔了片刻，他义正言辞地开口。
女孩抬起头，布兰克向她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尴尬行径。
“我看了书，里面说只要诚意足够，救世主就会拯救大家。”
布兰克默默地想着，那可真是一个好心的神灵。
二人像是走进了月色里，只有冷风与月影为伴。
布兰克依旧穿着突兀的校服，他看见女孩冻得哆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他猜测这多半与家境相关，女孩的回应却大相径庭。
“书里说了，祈愿救世主时必须虔诚，无关种族，不能携带异物，还只能穿一件衣服。”
布兰克呆呆地听完这段话，在心中吐槽道：你这救世主也太不正经了，怪不得混成现在这样。
这段路很长，沿途都是荒凉不变的景色。
据女孩所说，她的名字叫伊忒诺，寓意着永恒不变，同时又指的是皎洁月光。
伊忒诺与母亲相依为命，村子里的人待她们非常亲切，老学者教她读书识字，裁缝教她缝衣织物，还有些村民会时不时地送些食物。可自从母亲病了之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咒骂，驱逐，冷眼相对，他们如同对待令人生畏的死人一般。
布兰克闻及此处，心里早已打了退堂鼓。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他能处理的事情。
奈何这荒芜之地，寸草不生，举目望去，连个会动的影子都看不见，要是此时离开这女孩，布兰克铁定会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不得已，布兰克跟着女孩来到了村子。
一路平原，他看不清楚村庄的大小状貌，只能看见高大紧实的木制围栏，围栏内侧，两座哨兵塔高高地探出了头。
伊忒诺高声地打了打招呼，一小会后，一个哨兵替他们打开了门。
木门厚重紧密，布满疮痍，布兰克端详了一阵，看不出这千奇百怪的伤痕究竟如何而来，不是剑斧所致，而是更为原始，更为可怖的东西。
“赶紧回去吧，外面不是小女孩应该呆的地方。”哨兵的话语和善，看样子与伊忒诺关系尚好。
“我已经十三岁了。”伊忒诺置气说道。
“但是，爱惹麻烦这一点没变，不是吗？”哨兵冷冷地看向后方，“你带回了一个人。”
伊忒诺将布兰克护在身后，“他是救世主大人！”
哨兵将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提防着说：“每一个坏人都会这样说。”他的语气逐渐阴冷，“告诉我，陌生人，你是谁？”
“求你了，萨里叔叔，他真的是救世主大人。”伊忒诺央求，“把剑收起来，这不是个麻烦，他是来救我母亲的！”
萨里走到跟前，布兰克方才看清他的样貌。
他的面容恐怖，深长的疤痕自眉侧贯穿眼鼻，直达削瘦的下巴，这副模样就像是林中恶鬼，令人触目惊心。
萨里紧盯着布兰克，左眼空洞无神，右眼却坚定有力，恶寒四溢。
“也许，可以让我试试。”布兰克轻松地开口。
萨里恶狠狠的情绪有所收敛，几道疤痕跟着他的表情蠕动。
布兰克望着对方，心想，这不是剑伤，至少不是人类所致。
“瞧见我都能面不改色，还算有点骨气。”萨里称赞道。
布兰克无语，他只是单纯在意对方的疤痕。
萨里转身，语气轻缓了许多，“这也是我欠你父亲的，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伊忒诺开心地拉了拉布兰克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跟上。
沉重的关门声自身后传来，布兰克发现村庄内部别有洞天。
举目所及之处，木屋错落，高篱环绕，青草铺满过道，野花覆盖其上。月光下，农舍与耕田的影子遥相呼应，一如文明的轻舞。
“我母亲怎么样了？”伊忒诺问道。
“老样子，你得多陪陪她。”萨里走在最前方，声音被冷风传来，多了几分哀伤。
回应他的，只有沉寂的夜色。
不久后，他们到了一个小木屋前，木门外杂草丛生，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
“到了？”布兰克问。
伊忒诺无声地摇了摇头，似乎仍然沉浸在悲伤中。
萨里的呼喊告诉了他答案，“简，帮我放下哨。”他的嗓门很大，语气粗鲁，全然没有顾及到夜色正浓。
“萨里，我希望下一次你敲门的时候，是来请我喝酒，而不是繁杂琐事。”屋内人回应。
萨里催促，“我会记着的，赶紧。”
屋内传来收拾衣物的沙沙声，以及铁器碰撞的声响，“两顿。”
“好的，我保证。”萨里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几人向着村庄深处走去。
布兰克疑惑地跟着他们，这里的人未免太过和善了。正常情况下，这种深夜扰民的行为，铁定会引来愤怒的谩骂。
“这村庄叫什么名字？”他决定从最简单的角度问起。
伊忒诺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名字？”
“对，名字。”布兰克重复。
“没有名字，村子就是村子。”
布兰克愣了一下，“那贸易的时候，总会有商人经过吧，他们怎么称呼这村子？”
伊忒诺复述着他所说的贸易、商人等词汇，蔚蓝的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困惑。
“对，贸易，就是用钱或者物品来购买东西。”
或许是听见了二人的交谈，萨里转过头来，脸上的伤疤在月色中苍白可怖，“墙外只有敌人和流浪者，而村子就只是村子。”
萨里的护胸与锁甲嵌合得不太严密，时不时发出铛铛的碰撞声。
布兰克愣了半天，恍然明白，在他们眼中，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了。他感到一股恶寒，一种被未知与混沌所压迫的窒息感。
金属碰撞声，脚步声，凄厉风声，它们与布兰克的思绪一起飘荡，驶进了无尽的黑暗。
“村子只是村子。”
黑暗中，回声响起，悠远无疆。
女孩紧闭双目，十指握拳，祈祷愈发恳切：
“伟大的救世主，司掌混沌与幸运的无序之神，我愿将一切献上，请您救救我的母亲！”
清风徐来，布兰克尴尬地咳了一声。
女孩睁开眼睛，随即又立马闭上，整个人慌乱地伏在地上，“恕我僭越，救世主大人！”
布兰克缓缓走下，“起来吧。”
他是被镜子吞噬进来的，那就表示这里是镜中世界。可环顾四周，这里太过空旷真实。
既然被人误会，那不妨趁机获取些情报。
女孩惶恐地站起，动作笨拙可爱，口中含糊不清，唯独一句话清晰可闻，“请救救我的母亲。”
布兰克观察，女孩比他矮了一截，目测一米六有余，她有着玲珑的面容和浓密的蜜黄秀发，穿着朴素单薄的褐色长衣，脸颊与耳朵被夜晚冻得通红。
这场祷告显然持续了许久。
“带我去看看。”布兰克尽可能压低语气，轻缓又不失威严。
“好！”女孩的嘴角溢出笑容。
走出杂乱的落石之后，布兰克愈发觉得，此时实在太过荒芜。月光无情洒下，回应它的唯有泥土与岩石。
“为何这般荒凉？”
女孩闻言立马回头，深鞠一躬，颤抖着道歉，“大家都不相信救世主，把能拿的都拿走了！这里只剩下这些厚实沉重的乱石，所以神宇才会变成这萧条模样，请您息怒！”
布兰克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趁机靠近，端详着女孩，想要看清她身上的布料材质，从而判断这个世界究竟如何。毕竟这里除了荒废落石，就再无别物，实在难以判断。
可仔细一看，她发现女孩穿得极为单薄，布制的单衣在月光的倾洒下暴露无遗，隐隐能够看见白皙的肌肤。
布兰克默然远离。
“那你呢，怎么会相信一个没落的神灵？”隔了片刻，他义正言辞地开口。
女孩抬起头，布兰克向她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尴尬行径。
“我看了书，里面说只要诚意足够，救世主就会拯救大家。”
布兰克默默地想着，那可真是一个好心的神灵。
二人像是走进了月色里，只有冷风与月影为伴。
布兰克依旧穿着突兀的校服，他看见女孩冻得哆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他猜测这多半与家境相关，女孩的回应却大相径庭。
“书里说了，祈愿救世主时必须虔诚，无关种族，不能携带异物，还只能穿一件衣服。”
布兰克呆呆地听完这段话，在心中吐槽道：你这救世主也太不正经了，怪不得混成现在这样。
这段路很长，沿途都是荒凉不变的景色。
据女孩所说，她的名字叫伊忒诺，寓意着永恒不变，同时又指的是皎洁月光。
伊忒诺与母亲相依为命，村子里的人待她们非常亲切，老学者教她读书识字，裁缝教她缝衣织物，还有些村民会时不时地送些食物。可自从母亲病了之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咒骂，驱逐，冷眼相对，他们如同对待令人生畏的死人一般。
布兰克闻及此处，心里早已打了退堂鼓。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他能处理的事情。
奈何这荒芜之地，寸草不生，举目望去，连个会动的影子都看不见，要是此时离开这女孩，布兰克铁定会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不得已，布兰克跟着女孩来到了村子。
一路平原，他看不清楚村庄的大小状貌，只能看见高大紧实的木制围栏，围栏内侧，两座哨兵塔高高地探出了头。
伊忒诺高声地打了打招呼，一小会后，一个哨兵替他们打开了门。
木门厚重紧密，布满疮痍，布兰克端详了一阵，看不出这千奇百怪的伤痕究竟如何而来，不是剑斧所致，而是更为原始，更为可怖的东西。
“赶紧回去吧，外面不是小女孩应该呆的地方。”哨兵的话语和善，看样子与伊忒诺关系尚好。
“我已经十三岁了。”伊忒诺置气说道。
“但是，爱惹麻烦这一点没变，不是吗？”哨兵冷冷地看向后方，“你带回了一个人。”
伊忒诺将布兰克护在身后，“他是救世主大人！”
哨兵将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提防着说：“每一个坏人都会这样说。”他的语气逐渐阴冷，“告诉我，陌生人，你是谁？”
“求你了，萨里叔叔，他真的是救世主大人。”伊忒诺央求，“把剑收起来，这不是个麻烦，他是来救我母亲的！”
萨里走到跟前，布兰克方才看清他的样貌。
他的面容恐怖，深长的疤痕自眉侧贯穿眼鼻，直达削瘦的下巴，这副模样就像是林中恶鬼，令人触目惊心。
萨里紧盯着布兰克，左眼空洞无神，右眼却坚定有力，恶寒四溢。
“也许，可以让我试试。”布兰克轻松地开口。
萨里恶狠狠的情绪有所收敛，几道疤痕跟着他的表情蠕动。
布兰克望着对方，心想，这不是剑伤，至少不是人类所致。
“瞧见我都能面不改色，还算有点骨气。”萨里称赞道。
布兰克无语，他只是单纯在意对方的疤痕。
萨里转身，语气轻缓了许多，“这也是我欠你父亲的，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伊忒诺开心地拉了拉布兰克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跟上。
沉重的关门声自身后传来，布兰克发现村庄内部别有洞天。
举目所及之处，木屋错落，高篱环绕，青草铺满过道，野花覆盖其上。月光下，农舍与耕田的影子遥相呼应，一如文明的轻舞。
“我母亲怎么样了？”伊忒诺问道。
“老样子，你得多陪陪她。”萨里走在最前方，声音被冷风传来，多了几分哀伤。
回应他的，只有沉寂的夜色。
不久后，他们到了一个小木屋前，木门外杂草丛生，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
“到了？”布兰克问。
伊忒诺无声地摇了摇头，似乎仍然沉浸在悲伤中。
萨里的呼喊告诉了他答案，“简，帮我放下哨。”他的嗓门很大，语气粗鲁，全然没有顾及到夜色正浓。
“萨里，我希望下一次你敲门的时候，是来请我喝酒，而不是繁杂琐事。”屋内人回应。
萨里催促，“我会记着的，赶紧。”
屋内传来收拾衣物的沙沙声，以及铁器碰撞的声响，“两顿。”
“好的，我保证。”萨里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几人向着村庄深处走去。
布兰克疑惑地跟着他们，这里的人未免太过和善了。正常情况下，这种深夜扰民的行为，铁定会引来愤怒的谩骂。
“这村庄叫什么名字？”他决定从最简单的角度问起。
伊忒诺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名字？”
“对，名字。”布兰克重复。
“没有名字，村子就是村子。”
布兰克愣了一下，“那贸易的时候，总会有商人经过吧，他们怎么称呼这村子？”
伊忒诺复述着他所说的贸易、商人等词汇，蔚蓝的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困惑。
“对，贸易，就是用钱或者物品来购买东西。”
或许是听见了二人的交谈，萨里转过头来，脸上的伤疤在月色中苍白可怖，“墙外只有敌人和流浪者，而村子就只是村子。”
萨里的护胸与锁甲嵌合得不太严密，时不时发出铛铛的碰撞声。
布兰克愣了半天，恍然明白，在他们眼中，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了。他感到一股恶寒，一种被未知与混沌所压迫的窒息感。
金属碰撞声，脚步声，凄厉风声，它们与布兰克的思绪一起飘荡，驶进了无尽的黑暗。
“村子只是村子。”
黑暗中，回声响起，悠远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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