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人选中

    日后再做打算吧，如此繁华的高塔，总会有他赚钱的途径。

    向米利肯贷款也是一条不太妙的途径。

    回到宿舍，给床铺铺上刚刚领到的被褥，梅尔文躺在上面，很快便在这只有他一人的宿舍沉沉睡去。自从他跟着父亲离开家前往高塔，他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

    直到第二天早上，梅尔文才被宿舍的集体闹钟吵醒。不得不说，扣除这么一大笔津贴来购买被褥是值得的。出生至今他从未睡得如此舒服过。柔软的棉被盖在身上，再怎么翻滚也不会感觉丝毫不适。睡醒后居然也没有一点腰酸背痛的感觉，感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恢复到了最佳。

    直到现在，梅尔文依旧在为高塔内与外部巨大的差异而感到震惊。

    吃过早餐便是唱诗班的上课时间。作为插班生的梅尔文不可避免地拉去单独教学，这里的学生每一个学习进度都要比梅尔文更高。莱雅琴保养方法，基础乐理知识，以及梅尔文音准的纠正……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慢慢地追赶同学。即便是距基础班的进度，也是他目前难以望其项背的。

    授课的老乐师对梅尔文似乎有些不耐烦。他随手在梅尔文的乐理教材上勾画出要点，“不要再自己练习乐曲了。先把音阶练习熟练，下午我来检查。”

    梅尔文目前并不值得被关注，至少在老乐师眼中是这样的。不如先拖慢梅尔文的学习进度，等待下一批学员到来，再让梅尔文和他们一起学习。

    没有得到想象中详细的教导，梅尔文只得抱着莱雅琴，看着书中的音阶图，缓缓地拨动起琴弦。被校准后的声音同他在曾经的村子里弹奏时完全不同，一时半会儿竟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尽管他清楚，现在弹奏出的声音才更美妙。

    但梅尔文的感受却逐渐变得奇妙起来，标准的七音符在他耳中变得越来越美妙。在梅尔文看来，弹奏不仅仅是单纯地发出声音，更是勾勒一幅幅灵动的画面。如果说以前，梅尔文用琴声构建出的画面是简单、平淡，如同透过晃动的水面来观看世界一般模糊不清，那么现在则变得越来越清晰。暗淡的色彩在变得明亮，虚幻的世界在变得真实。虽说弹奏标准音调的莱雅琴才不过数十分钟，但梅尔文却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构建出的世界里。他没有弹奏任何乐曲，只是仔细地聆听着循环往复发七音符，不时有淡淡的兴奋、哀伤、愤怒从眼神里流淌出来。

    正在授课的老乐师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野孩子，乐理知识一窍不通，在他看来是没有太多的培养价值的，未来也不过是在合唱团凑凑数罢了。但看着梅尔文全情投入的神情和不断变化的眼神，老乐师隐隐觉得，或许这是个可塑之才。

    大多数学员不过是机械地学习着标准的演奏模式罢了，哪怕他们的演奏技巧再怎么高超，也很少会出现像梅尔文这般，全情沉浸到演奏之中。

    这是天赋，决定着一个乐师的上限，是后天练习难以弥补的。老乐师不得不承认，这个他起初有些轻视的，乡下来的野琴师，可能还真的有着不可多得的才华。

    “基础功还算扎实，比我预计的要好很多。”趁着其他学员都在自由练习的空当，老乐师走到梅尔文身边，伸出手示意梅尔文停下。“行了，这些基本功你回去后私下里练习就好了。接下来你需要做的是……”

    罕见的音乐天赋，数年的音乐表演经验，高塔里系统规范的教学，以及老乐师对他有意无意的偏爱，梅尔文的音乐水平在进入高塔后便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增长了起来。而梅尔文本身作词谱曲的能力也让老乐师格外惊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教出一名才华足以引荐给孤王的学生。

    ……一年后

    “今天的公开表演非常重要，你们的表现很可能会直接影响你们的前途。”这天一早，唱诗班的学生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课，而是集体在学院门口集合。按照惯例，每一届毕业生都要集体前往高塔中层的广场公开演唱。对于高塔内的其他居民来说，这不过是节日里一个小小的娱乐环节。但对于学员们来说，这将是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重要途径。运气好的学员会被商贾或者贵族雇佣去做私人乐师，或者被某些政务机构聘请。至于才华不佳，或者因为其它一些原因没有被任何人看重的学员则不得不选择重回学院学习或者放弃音乐另谋出路。

    梅尔文的进度很快，跨越两级提前进入了毕业班。作为唱诗班最受器重的学生，梅尔文不但获得了参与公开演唱的机会，还破例被老乐师指定为领唱。

    “你们在演唱时，对你们感兴趣的人可能会入场靠近观察你们。不要有任何紧张的情绪，把你们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就像我们排练时的模样，否则就只有被淘汰的下场，明白了吗？”临行前，老乐师对一众学员反复强调着。“梅尔文，你作为领唱，也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整个班级的形象。你的压力和责任是最重的，但也是最容易受到关注的。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明白吗？”

    梅尔文点了点头。经历了长达一年的学习，梅尔文以无可非议的实力在一众学员中崭露头角，领唱的任务也自然而然地交给了他。

    几辆马车载着一众学员，缓缓向着高塔中层驶去。由于外出所需要的手续申请起来太过繁琐，学员们都很少外出，更不要说进入高塔中层了。对于外层居民来说，进入高塔中层是一生也不会有太多次的机会。

    中层反倒不像外层那样繁华，但相对应的，街道不会太过拥挤，环境也干净整洁了许多。马车载着梅尔文跨过隔绝外层与中层的屏障，梅尔文意识到，这又是一个更高的阶层。高塔等级秩序森严，确实名副其实。

    心里想着，马车已经渐渐靠近他们表演的地点。已经有不少人前来围观，看到马车驶来，他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梅尔文感到握着琴的手掌有些潮湿，下意识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尽管他曾经在村落里多次公开演唱，但真正面对这样的正式场合时，心里还是难免会紧张。老乐师亲自扶着梅尔文走下马车，在他肩头不重不轻地拍了拍：“大胆去做就好了，相信自己。”

    梅尔文握着莱雅琴，走到事先为他们准备的高台上。刚站上去，梅尔文便感觉一股庞大的元素力包裹住了自己。他清了清嗓子，却发现声音格外地大。

    “这也是孤王的力量？”梅尔文好奇地思考着。

    学员们依次站在梅尔文身后，台下越来越多的目光正汇集在他身上。他转头看了看台下的老乐师，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轻轻吐出一口气，梅尔文缓缓拨动琴弦。如水波般的音符，如同从梅尔文手心扩散开来，通过一把精美的莱雅琴流向全场。

    演唱的内容是一首很传统的赞美乐章。当前奏铺垫足够，梅尔文温和的歌声响起：“我们从不回头，去看那如梦幻般的极寒。”

    “眼前是长青的乐园，微风是我们欢颂的乐章……”身后的学员们整齐地歌唱。

    这已经是一首不知流传了多久的乐章了。据说，从那位孤王建立蒙德开始，这首歌便流传了下来。几乎所有的蒙德人都听过这首广为流传的乐曲，但今天的演唱似乎有些不一样。梅尔文的歌声刚响起，台下的观众便忽然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拂过自己内心。就像是真的置身于乐曲中描绘的那个乐园一般，一时间，台下的观众竟忘记了上台去挑选心仪的乐师。

    可惜的是，身后学员们的合唱，听起来却比梅尔文的独唱逊色了几分。“他们唱得也非常不错，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一名青年贵族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我想，是缺少了灵魂吧。再美丽的肉体，若是缺乏了灵魂，也会显得无趣。”他的妻子在一旁挽着他的手，笑道。“能请他来做我们家族的新乐师吗？”

    “最终的报价我们可能承受不起。恐怕，只有从内层来的那些家伙，能出得起他的价格。还是看看别人吧。”

    渐渐地，陆续有观众上台。学员们一边歌唱，一边被一众达官贵人像观察牲口一样地打量着。梅尔文内心泛起一阵不适的感受，险些唱错了音。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不满，继续全情地演唱。

    学员们彼此之间占位很松散，有足够多的空间供观众们仔细挑选。他们会在心仪的乐师衣袋里留下自己的名片，最后通过拍卖的方式决定乐师的归属权。

    梅尔文自然是被留意最多的那一个，但几乎没什么人会将自己的名片留在梅尔文身上。直到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华丽到有些刺眼的衣服走到梅尔文身边，用一股傲慢的眼神打量着他。驻留了片刻，他从衣服里取出一张名片，打算塞进梅尔文衣服里。

    一阵微风悄然从身后吹起梅尔文的头发。

    男人面色顿时变得惊恐，他连连后退几步，一脚踩空摔下了舞台。他跪在地上，向着梅尔文背后的天空说了些什么，就连忙带着自己的仆从溜走了。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顿时议论起来。而后他们看向梅尔文的眼神，竟多了些畏惧。

    梅尔文只觉有些奇怪，却也值得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演唱。但这之后却再也没有观众愿意在梅尔文身边逗留哪怕片刻，直到演出结束。

    学员们纷纷离场，去寻找留给自己名片的达官贵人们。台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傻傻地站着，包括梅尔文。

    “我被否定了？”梅尔文有些发懵。他自问实力绝不比其他学员们差，演唱的过程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失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留给自己名片？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却发现老乐师正站在台下，用一种惊喜的眼神看着自己。

    “发生什么了？”梅尔文大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