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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离别

    夕阳的余晖在雨后的夏天格外金黄活泼,它们均匀的撒在大地上,它们奔跑着追逐着各自的向往,有的穿过了挂在草尖雨珠,它们向往那折射生命的勃勃生机;它们有的偷偷划过那趴在树叶雨珠,照见的是夏日生活的慵懒,它们向往的是平凡而又自得安稳生活;它们中总有一些调皮捣蛋鬼,偷偷的钻进了昏黄的泥潭,妄想着带走这夏日酷热,期盼着明天的生活一定精彩刺激,它们想改变世界,改变颜色的定义;但是它们更多的是飞向了远方大山下山村,它们最开始从一个骑着胖胖的老水牛放牛娃头上飞过,拉的那少年和水牛的影子长长的、细细的;它们又跨过一条浅浅的、弯弯的小溪,晃晃的水面下恍恍的鱼,格外有趣;它们终于走进了山村里炊烟,走进了灶台,只为了告诉对方,太阳要下山了。

    三娃子赶着一头老水牛和两只小牛咩进村头金爷爷家的牛圈,喊到:“金爷爷,牛喝过水了,我给您赶进去了,下午个割的茅草大部分放在牛圈的门外了。”

    “三娃子啊,你当真要去寻你哥哥啊,你哥哥不是说去当神仙了么?”金老头蹒跚着步子,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摸索着开门担心的询问到;

    “是的呢,金爷爷,也不知阿大到哪边是不是治好了病,习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不过去看一眼终是放心不下,您老放心我存了不少晒干的茅草,够它们吃到明年开春了,我也嘱咐过麻灰了,您有啥零碎活计之间喊他就成,我看完我家阿大就会回来,您老别多操心。”三娃子赶紧扶着金老头一边回复着;

    “三娃子,外面终究是外面的世界,你一个乡下野小子出门在外,万事多多忍让,多加小心总是不错的,牛的事我不操心的,我一把年纪早该死得了,过了今日便多活一日罢了,我是心疼你俩,小小年纪的便没有了双亲,做了孤儿,无依无靠的,诶,天杀的老天爷,当日也是个炎热的夏日,你那阿爸背着你妈过河呢,正走到河中央秃的发起山洪来,一转眼就没影了,天杀的老天爷不长眼,多好的好后生......”金老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说过了无数次的话。

    “金爷爷,您当心脚下,回屋赶紧歇歇,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三娃子扶着金老头进了堂屋赶紧辞别,不然等这老头说尽兴怎么着也得到半夜。

    “三娃子,你别急着走哈,门后放着半袋子干粮,记得带着路上吃,省着点吃晓得不,但是也别饿着肚子......”老金头赶紧喊住三娃子,一把把门后的半袋子干粮使劲塞进三娃子手里;

    “这老太婆,天黑了也不回家,不知道死哪去了,老婆子早上刚烙好的,下面放了些腌萝卜条,还有半罐子蜜饯,省着点吃啊......”金老头打开袋子吩咐着说;

    “金爷爷,你和陈奶奶年纪大了,自己都不舍得吃这玉米面烙饼,还有这蜜饯和腌萝卜条,这可怎么使得,我不要!”三娃子看着手里干粮,眼中泪珠打转;

    “拿着,不拿着老头子可就扔旱厕了!”金老头佯装生气的大声说到;

    ……

    三娃子背着半袋子干粮背对着月光迈着异样的步伐,除了偶尔擦拭下眼睛的手一直朝后挥舞着,口不语头不回,往前面的两间茅屋走去。

    三娃子大名周河,今年十岁半,有一大自己两岁身体瘫痪的哥哥,四年前周河父亲背着全身瘫痪的母亲徐若雪外出求医回家途中不幸遇山洪而死,连尸体都未找到,家中的积蓄也在为母亲寻医访药中拾到完了,前几年哥哥周山身体还行,只是显得瘦弱,至少放牛不成问题,又得村东头老金头夫妇接济,老金头夫妇一生无儿无女,年老体弱家中幸有一头大水牛,家境还算殷实,就这样老大给老金头放牛,一个月五升粮食,老小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进山逮兔子,就这么挺了过来两年,谁知苦难并未结束,两年前大哥周山身体恶化越来越像母亲,每日身体疼痛难忍,四肢无力,体弱难堪,瘦骨嶙嶙,而又胃口极大,卧床在家,于是乎老小周河一边放牛一边采药,半夜起床去镇上换草药给哥哥周山喝,只是久不见好转,反而日渐病重,也许是否极泰来,前些日子采药遇到一老道,衣衫褴褛,似是饿了有些日子,带回家中与了一碗水半个糙米饼,老道一摸哥哥舟山说啥也要带走,说是修道奇才,苍天有幸得其妙哉,两兄弟本是说啥也不同意,直到老道说可以医好周山的病,周山担心拖累弟弟,不顾弟弟周河反对和阻拦同意了跟老道走,老道余下一册泛黄的九转炼体术和一枚金锭,一眨眼就不见了。

    自哥哥周山离开至今已有二十七日了,三娃子自哥哥离开那天晚上就十分的担心,不知道哥哥是否病情严重了,不知道晚上是否还疼醒,那老道一看就不是个勤快人,肯定不会给哥哥擦洗身体,这日子一久,不擦洗身体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当晚三娃子就决定不管那老道如何说的,一定得去看看阿大,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如今金爷爷家牛的过冬草总算是准备好了,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好出发。

    第二日三娃子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后,腋下夹着准备多日的三刀纸钱直奔后山,那是三娃子父母的衣冠冢所在,山村的早晨,特别是大雨过后的早晨雾蒙蒙的,四处一般白,三娃子却熟练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了此处,然后一副大人模样与做派,一边烧纸钱,一边碎碎念到:“爸、妈,您二老在那边可过的还舒心,舒心就好,我跟您儿老说哈,你们家老大,我家大哥出息大了,去悟道宗当神仙去了,我跟你们说,那可是神仙,长生不老,吃得是蟠桃仙丹,喝的是琼浆玉液,啥你们说老大说媳妇没有?都当上神仙了,我想应该是有媳妇的,算了说多了了你们也不懂,今日便我出发了,到时候见着了老大再问问看,回头告诉你们,我走了哈!”

    三娃子回到家中,雾才开始慢慢消散,背上行囊,轻轻关好门窗,转身迎着朝阳王村东头去了,年少的山村放牛娃的告别并不忧伤,反而步履坚定,只是迎着朝阳,绽放年少的光华,一如那朝阳,唯一的期盼便是早日寻到哥哥。

    “三娃哥,你快点,俺跟俺爸都等了有半个时辰啦,去你家寻你,又不见人,门又没锁,快点快点!”麻灰站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老远就望见了三娃子,麻灰大名徐辉,由于天生一副麻子脸,打小大伙儿都叫他麻灰,麻灰他爸跟周河他爸从小穿一条裤裆长大,周河父母走后,麻灰他爸没少接济周河兄弟俩。

    “来了,吃过早饭没?”麻灰他爸穿着麻呼呼的棉夹袄坐在牛车前头有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随手递过来一根大黄瓜。

    “叔,你这是在这等我?”周河也不客气一溜烟爬上牛车,结果黄瓜就啃;

    “昨个晚上,金爷爷家的陈奶奶跑到俺家,问俺爸是不是明天早上去镇上卖菜,去的话带上你,嘱咐俺爸教教你出门在外那些得注意,说是俺爸在村里算是喜欢折腾的主,也算是见过世面。”麻灰不等他爸开口便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去去,坐好了,这就出发了,咱们路上慢慢说!”麻灰他爸一脚踹在麻灰屁股上,紧了紧了牛绳子,老水牛这才慢悠悠的迈动步子。

    “三娃,听说你去寻你哥,你咋个寻法,这世界大了去了,就说咱们这小镇,咱走路过去得两个时辰,赶牛车也得一个半时辰,俺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麒麟郡,还是跟着商队做的事马车,都得半个多月,依着俺说你娃聪明不像麻灰,去镇上学个手艺,比啥都强!不过要是想要大出息,还得去镇上那个穷苦人家也上的起的学堂读书,放才有可能,寻你哥俺觉着不太好办呀!”麻灰他爸,抽完了一杆烟,好不容易婆娘不在身边,赶紧再来一杆。

    “叔,你说的这些我懂,可是不看看我家阿大我终究是不安心,我娘以前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不试一试,我不甘心。”周河小小年纪一脸倔强。

    “跟你爹一个德性,倔驴似的,怎么劝也劝不动,叔来来回回寻你说了多少次,你倒好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不放心,既然你一定要去,叔就跟你说说出门在外得注意些啥,

    咳、咳.....”麻灰他爸说的急了,一口烟呛进了肺咳个不停。

    “叔您说,我记着。”

    “荒山野岭不住庙......”

    “爹,晚上咋就不能住在庙里了?”麻灰是个急性子打断道。

    “你个猪脑子,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庙,邪不邪性,说不定是啥孤魂野鬼窟呢!”麻灰他爸又是一脚,正中麻灰后背,麻灰倒是硬气,一声不吭,也不恼怒,估计是家常便饭不过如此,周河觉着要不是麻灰是他爸亲生早就被他爸打死了。

    “夜晚不宿河水边......”

    “爸,咋又不能睡河边了,取水多方便?”

    果然又是一脚,只听一声:

    “哎呦,爸你咋老是踹俺,你也轻点踹,小心你绝后啦!”麻灰气鼓鼓的摸着后脑,先是屁股,再是后背心,现在直接后脑勺。

    “你个逆子,真是孽障......”麻灰他爸丢下烟枪,卷起了袖子,周河一看这架势,赶紧劝,不劝的话估计得打上个半小时;

    “叔,你别生气,我也想知道为啥夜晚不能住在水边,再说麻灰还小,不禁打的,打坏了还花钱买药。”

    “真是造孽,生了这玩意,这水边啥时候涨水也不知道,万一睡着了咋办,一觉睡到阎王爷家后花园了,马匪的马晚上要不要喝水,山上的野兽晚上喝不喝水......”麻灰他爸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麻灰怎么看也不像亲生的,这不这头气还没消呢,麻灰又开始作死了;

    “爸,三娃哥,你们知道啥是梦想不?前几日俺路过镇上的学堂,远远听见学堂里传来啥子,登裤子兮是鱼鹰,又说是啥奇观,俺一琢磨俺也也没见过有鱼鹰穿裤子,要是有鱼鹰脱裤子,那倒是奇观呢,俺凑近听了一会儿,那教书先生说是人要有远大的抱负和梦想,说实话俺也想要,你们呢,想不想要?”麻灰他爹紧皱着眉毛,一时不知道是继续揍麻灰,还是接着给周河普及野外生存经验,至于纠结揍不揍麻灰肯定不是他爹良心发现毕竟自己亲儿子,因为麻灰那满脸的麻子虽然跟他爸如出一辙,可是他爸好像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一到这一点,纠结的原因很简单他爸也不知道学堂里学的是个啥;

    “应该是古贤屈先生的诗句: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意思是我想登上巍巍的昆仑山,品尝玉花一般的佳肴,我要与天地比寿,我将会如日月星辰一样照耀着万物生长,我没有这么大的理想,我只希望我哥的病能早点好,村里的所有人都过得很好,也希望麻灰以后能有大出息,要是这个世界没有像我一样的孤儿就好了,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希望他们遇到的人跟我遇到的人一样善良,当然也希望他们能吃饱饭。”周河躺在牛车上,看着早晨的天空那淡淡的月影。

    “俺现在有梦想了,梦想着俺爹以后不踹我,啊...啊啊,爹,俺错了,还不行吗?你咋的了?爹你亲点,爹说好的,不能踢裤裆的!......”

    周河看着麻灰父子的闹剧觉得十分的温馨,让人羡慕,好像儿时我也拥有过的。

    破旧的马车,雨后泥泞的小路,吵闹的父子,慢慢炽热的日头,慢慢远去,大山下的山村回复了宁静,宁静得几户茅屋上的炊烟直的像条白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