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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问题

    昨夜打了一晚地铺的苍淮生醒来却发现自己眼前并非天花板,而是青色纱质床帘的顶。

    这跟他的记忆完全对不上。

    他记得昨晚杜若因天色已晚,不得已留下。一起吃过晚饭之后,苍淮生想去要多一间房,但店家却说客满。他就讨多了一床被子,自告奋勇睡地板。

    虽然是睡地板,却出乎意料地极快入睡。做过什么梦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总而言之,十分安稳而诡异的度过了一夜。

    苍淮生不敢乱动,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腰带,

    一点没乱,完好如初。

    再试探性地伸手往隔壁探了探,

    垫被是凉的,除了被子什么也没有。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轻柔的少女声音:“淮生似乎有些失望?”

    吓得苍淮生从床上惊起,慌忙解释道,“也不是?不对,没、没有!

    “额......早安?”

    杜若笑了笑,将一块拧干水的温热毛巾塞到他手里,“早安。

    “快点收拾一下来吃早饭吧,吃完我们就去找灵市的入口。”

    等她走到桌边,苍淮生才注意到杜若换了一身姜黄色衣裙、腰上环了几圈青绿色带子,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发簪盘起,留下一缕青丝垂于背后。

    颇有温婉贤淑的邻家小妹之感。

    “虽然我真身是竹简,但是看着我可吃不饱饭的。”分好米粥摆好碗筷的杜若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托腮看着发愣的苍淮生。

    闻言,苍淮生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边下床边用毛巾抹了把脸。

    简单地洗漱与吃饭过后,苍淮生与杜若一起下了楼,离开城镇。

    其实,只要黑玉令牌在手,无论在哪儿都能创建进入灵市的通道。只不过具体要将通道出口设在哪儿,还是要看持有人的意念。

    不经常离开灵市的苍淮生,很自然地把出口放在了灵市上方的高空。

    此刻,他抓着杜若的手腕——是在离开通道的前一刻似有所感,怕摔着人家才抓紧人家手腕——召唤出“无相”,拟作长剑踩在剑身上,带着杜若缓缓降落。

    杜若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如果他动作再慢一些,她可就要考虑带着他幻作微风一缕,飘到地面了。

    关于降落地点,苍淮生首选知春斋。毕竟她出门也有一段日子了,指不准人家棹歌担心得寝食难安。

    等稳稳落地,苍淮生才松开手,替她拨开知春斋的门帘,一直将她送回院子里,苍淮生才离开。

    剩下杜若与那满桌的手信,安静地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此时,棹歌从楼上下来,顺着杜若的视线望去,看见拿晃动的门帘,笑道,“诶呀,你还记得给我带东西啊?真是少见。”

    说罢,便向着桌上杂乱的礼盒伸手,可惜只伸到一半就被杜若给抓着了,“这儿至少有一半是他买给他师父的,你好意思啊?”

    “都半个‘半个老友’了,怎么不好意思。”棹歌打趣道,“行了行了,等会儿没人来帮忙拿过去,我就帮你送过去吧。”

    杜若拣出自己买的那几份,塞到棹歌怀里,“这些才是我买的,莫约一刻钟之后,蕊蕊会路过门口,到时候你让她捎回去吧。我要去睡了。”

    棹歌随手拎起一个油纸包,左右端详一番,认出这是翎山小酥之后,带着几分嘲讽和无奈,叹道,“原来碎片还会自己长脚跨越地界跑去翎山躲着啊?”

    像是算准了苍淮生回到织锦坊的时间,他左脚跨过织锦坊的正门门槛,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厅,拨开新换上的深蓝色布帘,便看见那张深褐色的圆桌,以及桌上摆放整齐的碗筷。

    “诶,淮生回来了?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苍淮生顺着温柔的声音向左侧望去,是双手捧着一个棕色瓦煲、身穿浅蓝色衣裙、满脸惊喜的娇娇。

    他愣了一下,旋即准备答话。却不想再开口前被别人撞了一下右肩。

    是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的蕊蕊:“我姐再跟你说话呢,你在发什么愣啊......

    “难不成......你出去一趟把记性给丢了外面了,分不出我俩了?”

    苍淮生笑道,“我哪敢——”

    话音未落,蕊蕊一声“嚯哦——”打断了苍淮生的话,又顺手将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苍淮生,“真的嘛?你叫人家杜若帮你买了一堆东西结果自己忘了拿回来,出门带走的斗笠也没了,还敢说没有。”

    说罢,蕊蕊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而忙里忙慌地接过那堆东西的苍淮生还没有问怎么多出几个没见过的盒子,就被蕊蕊的后半句吓到了。

    斗笠!他自己也忘了放在哪里了!

    还没从凌乱的记忆之中搜寻到有关“斗笠”的碎片,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就被人一件一件地拿走——

    是当归和熟地。拿走东西的人毫无疑问是熟地,而当归就是拍了拍他肩,安慰他丢了个斗笠问题不大之类。

    感觉心中的负罪感少了一点点的苍淮生环顾四周,找到在仓库门口摆了张摇椅躺在上面小憩的“江老”,便抬脚过去打招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老”为自己倒了杯茶,“看泉眼的那小姑娘以及‘天清地宁’是否安好?有被那孩子缠着下战书吗?”

    苍淮生有些感叹师父的料事如神,将前因后果全给交代了一遍。就算说到自己手上的伤,也没有遮掩什么。

    而“江老”听完这一切,除了点头夸赞他做得不错以外,还笑着夸了句伤口包着的布条包得挺整齐。

    虽然开头略微波折,但总而言之,是颇为愉快的一顿饭。

    饭后,除了“江老”和苍淮生以外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走人。还顺手收好了院子里容易被吹飞、被冻住、被烧毁的所有东西。

    “江老”等待伙计们收拾东西的同时,他从仓库剪了两块白布、拿了两个装着染料的小瓷瓶出来。

    将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后,“江老”左手掐诀御起瓷瓶中的水,在掌心凝聚出一个巴掌大的水球,右手控制染料以及布料悬浮在半空中。

    在真正开始施法之前,“江老”开口提醒道,“步骤与平时制衣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吓人了些。要好好看着,记在心里。”

    苍淮生与“江老”面对面站着,他咽了咽口水,简单地回答道:“明白。”

    只见橄榄绿色的粉末一点一点被掺进“江老”左手掌心的冰蓝色透明水球之中。

    起初,粉末与水并不相容,宛若将沙子倒入水中一般沉淀在底部。

    过了一会儿,原先清澈透明的水球的表面生出白色一点,而那点白色又逐渐膨胀成雪花的模样,但膨胀还未结束,半透明的雪花依旧在“成长”,直至雪花将整个水球表面全部包裹。

    不知为何,苍淮生突然感觉周围气温变低了不少,蚀骨的寒意一点一点透过他身上的衣服,贴近皮肤,钻入毛孔,渗入骨血。他不自觉地皱着眉,伸手将衣领拢紧了些。

    反观施法者“江老”,则是一副风平浪静,悠然自得的模样,一如他平时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那般。

    此时,水球之中沉于底部的橄榄绿色终于有了动静。虽隔着半透明的霜花,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其中如波浪翻涌的橄榄绿。

    与此同时,一阵奇怪的热风从掌中水球喷涌而出,但蚀骨的寒意却未曾减弱,反倒愈演愈烈。

    炽热的风与冰冷的气流在院子中交替肆虐着。寒气在青石砖地板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又很快被炽热的风浪侵蚀,转眼之间又被白霜重新吞没。

    看来开始施法前等待伙计们收拾东西的举动是正确的。

    照这么个势头,那几口染缸都不够碎的。

    再看“江老”手中水球,表面洁白的霜花已经褪去,其中的橄榄绿也停止涌动,看似已经与水球融为一体,细看就会发现那橄榄绿并未完全于水融合一起,它与水球表面始终保持着细微的距离,看着就像是一个玻璃球里装了有颜色的水一样。

    “江老”吐出一口浊气,运起灵力聚于左手掌心,边用灵力将水球搅成扁平的小小漩涡,边对苍淮生说,“这一步注意力要集中,否则这水球就会炸开。”

    说罢,“江老”调了些许灵力于右手中指指尖,对着苍淮生脚边的青石砖弹去。

    那黄豆大小的银白色光点很快便没入了青石砖内部。很快便响起了细小的碎裂声。

    紧接着,宛若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青石砖表面。眨眼间,一大块青石砖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苍淮生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脚边的青石砖。

    “如若失败,也就炸平周围方圆五里内一切而已,”“江老”补充到,“现在在灵市,无需担心失败。若是在外面,可千万要小心。

    “接下来就是把布扔进去——”

    话音刚落,“江老”便用右手控制那块白布,将其没入掌心的橄榄绿色漩涡之中。

    与其说是“白布没入漩涡”,不如说是“漩涡被白布吞噬”——那白布在接触到漩涡的一霎那,漩涡便彻底融入白布之中,浓郁的橄榄绿色也逐渐显现于、覆盖布料。

    同一时刻,炽热的风浪与冰寒的气息也停止下来,化为齑粉的青石砖也在灵市的

    “江老”隔空托着刚染好的布料,转身面对苍淮生道,“外出这段时间,用过琉璃色的‘火焰’否?”

    苍淮生点点头,“击退‘朝露’用的就是琉璃色的火,只不过当时是喝了涤心泉的,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无妨,”说罢,“江老”在左手指尖凝聚出一小团同样为琉璃色的火焰,“涤心泉染成的布等不了自然吹干,自然吹干会让其蕴含的灵力消散,只能用琉璃色的火焰,也就是‘离火’,直接将水分烧干。

    “一般的火焰烧不毁涤心泉润湿的东西,唯有离火能做到。因此,烘干布料时,需要自己用一层薄薄的灵力兜住这块布。”

    “江老”将手往外一甩,收起那一小簇离火。又用力摆动手臂带动整只左手,攥紧拳头,往回一收。当他的左手重新回到胸前摊开时,掌心骤然升起一团琉璃色的火焰。

    他托着橄榄绿色染布的右手手指轻轻地收了一下,整块染布直接被揉作一团,宛若往水里丢鹅卵石一般,被他“丢”入左手掌心的火焰之中。

    趁着涤心泉被烧干的间隙,“江老”抬手搭在苍淮生的肩上,稍稍用力抓紧他的左肩。

    同时,苍淮生感觉有一股深厚,却宛若细丝的灵力从“江老”掌心倾泻而出,径直而快速地涌向自己的灵脉。

    但类似于“被掏空”的不适感仅仅只有半次呼吸那么短。

    回过神来,“江老”带着笑意抬手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你来这儿这么久,我似乎一直没跟你好好提过你碎碎散散的灵脉是吧?”

    苍淮生点点头。

    其实他也奇怪,但按照他打过的游戏来说,先跟着重要的任务指引一步一步走,会得到更好的道路。虽然这不是游戏,但好好听话总不会出差错。

    除非有人恶意坑人。

    但显然,“江老”那种人。这段日子多有他照顾,才过的这么安稳舒心。

    “此前,我也一直没问过,你的灵脉到底怎么碎的。”

    “江老”挥了挥手,撤掉离火,将那团染布递给苍淮生,用眼神示意他好好检查一番,又继续到,“据我所知,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灵脉,方法有三。

    “一是直接向丹田直接灌输过量纯粹的灵力,。二是先震碎灵脉,再每日服用紫金蝶翎粉,断绝其重续的可能。第三是用雾谷的一种特殊丝线,‘灭生蛊丝’,埋入对方灵脉,让蛊丝一点一点蚕食、取代对方的灵脉,直到变成一具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傀儡。”

    “第二种情况,只要没有服用,或是吃了少量紫金蝶翎粉,可解毒后另寻方法重续灵脉。

    “紫金蝶翎粉味苦、有毒,非寻常饭食味道可以覆盖。即使放在草药熬煮的汤药之中,也苦得别具一格,根本无法咽下去。而剂量太多也会让服用者直接暴毙。”

    听到这里,苍淮生脑子里闪过无数次被迫喝下疗伤的汤药的画面。

    在记忆之中,除了刚开始被伯母关进柴房那四五天被连着强行灌了几天扎喉咙、又苦得难以下咽的黑褐色汤药之后,似乎那股刻骨铭心的苦味就消失了。

    那同时也是苍柚开始“追求”自己的时候的开始。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苍淮生心中缓缓浮现:苍柚违背了她母亲的命令。

    几乎是想到的一瞬间就被否定了。

    在他的印象里,苍柚最听的就是她父母和他的话,是一个乖成半个翎山的榜样的女孩儿。而他自从进了柴房那一刻起,话都没多说过一句,更别说求饶了,甚至开口就是求死。

    苍淮生花费了点时间尝试理清思路,而这一小段时间里,“江老”也没有打断过他。

    脑子里的思绪越想越乱。于是,苍淮生选择了最快速的一种方法,以此脱离这种苦思冥想的状态——放弃思考。

    “那,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灵脉重新接上?”苍淮生直接了当地开口道。

    “方法?”

    “江老”又捋了捋胡子,笑道:“玉掌柜不是让你试过了?

    “她可比我这把老骨头反应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