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制衡联合，稳而不乱
长安城内自然是有军营的。
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应该是神策军，不过神策军新败，眼下程玄的部曲就直接鸠占鹊巢了。
安顿好之后，程玄便得到了李茂贞的召见。
召见的地点，居然是皇宫！
李茂贞让程玄去皇宫议事，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天子李晔多半已经回了皇宫。
来到皇城前，原本的护卫已然换成了凤翔军的人。
在一个凤翔镇士兵的带领下，程玄来到了皇宫内的一个偏殿。
殿内除了李茂贞之外，李继鹏也在这里。
一见到程玄到来，李茂贞就径直问道：“怀瑾在临皋驿出言，是想让我饶杜让能一命？”
程玄点了点头，道：“节帅，末将认为杜让能此刻不宜杀。”
“为何？”李茂贞看向程玄，轻声问道。
程玄拱手，正色道：“杜让能出身京兆杜家，乃名相杜如晦七世族孙。京兆杜家在士族中的人脉很广，甚至与清河崔氏都有很大关系。其中一条线、就是杜让能娶崔程的侄女为妻实现的。”
“杜让能所犯之罪，与昔日杨国忠类同，按照大唐律法，至少要诛三族。但这些世家士族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盘根错节、结交甚广，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有尽量进行安抚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闻言，李茂贞顿时冷哼了一声，道:“本帅连天子都击败了，还要安抚那些士族百官？”
李茂贞口气虽然不忿，不过明显还是想继续听下去的。
程玄迎着李茂贞的目光继续道：“世家确实需要清除，但现在时机不对。同样一件事，放在不同的时间内去做，造成的影响可能是天壤之别。就像皇帝一样，清除杨复恭等一干宦官掌权的局面固然本意是好，但皇帝实在操之过急，因为那时的处境皇帝只有宦官可以依靠。”
程玄说的天子皇帝当然就是李晔，当初李晔刚刚登基，又经历与李克用大军的打败，京城内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宦官派系。结果李晔还真敢剪除宦官！
要不是杨复恭是个怂人，莫名其妙地跑了，或许李晔当场就翻车了！
李茂贞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不错，天子确实操之过急，有些瞻前不顾后了。”
程玄道：“凤翔镇不比李克用、朱温，单凭一镇之力遥控长安，实在是无法长久。所以要想稳妥地掌控长安城，少不了与这些士族合作。因为大唐的官员，有接近八成都是出自这些世家。”
“节帅也不用担心这些世家会不愿意为节帅做事，世家一般都会多方下注，就比如同样出身清河崔氏，崔胤就是朱温的人，而崔昭纬则是节帅的人。”
“清河崔氏可以多方面下注，京兆杜氏同样也可以。”
李茂贞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想拉拢杜让能为我所用？杜让能就算顾及脸面，也不会为本帅做事的！”
“末将当然没想让杜让能为节帅做事，杜让能以宰相之尊，也拉不下脸面。不过他的兄弟们倒有可能。”
“比如说杜让能的二弟，尚书郎、中书舍人、御史中丞杜彦林。”
“三弟，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弘文馆直学士，杜弘徽。”
“身为同胞兄弟，他们不可能坐视兄长的安危而不管。”
“只要节帅能够恩助一把，法外开恩，只是对杜让能进行流放，再重用杜彦林、杜弘徽二人为相。京兆杜家绝对会倒戈相向，投入节帅的麾下。京兆杜氏是数百年的世家了，杜家不会没有聪明人！”
“而且拉拢这些世家，也不全为掌控长安。在对付李克用以及朱温，这些世家也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因为朱温的首席谋士敬翔与李振，都不是出身名门高户。特别是李振，其人多次参加科举，却榜上无名，故对官僚十分深恶痛疾。”
李茂贞沉思片刻后，沉声道：“这些世家不值得相信，他们多半是耻于与藩镇为伍的。”
“耻于与藩镇为伍无所谓，他们若有异心，直接杀了就是了。”
程玄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旋即又道：“世家虽然不值得相信，但他们自小就有良好的教育资源，出贤才的几率确实比普通人要多。要知道凤翔缺人才啊！”
“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尸位素餐之辈，末将觉得出身琅琊王氏的王抟就很有才能。”
“昔日李晔初登帝位，唯有宰相王抟认为宦官专权，势力很大，未可猝除，当慢慢以计徐徐图之，若事急，必有变。只可惜李晔听信了崔胤的谗言，贬了王抟的相位，而后选择直接与杨复恭翻脸......”
李茂贞沉吟起来，“王抟明达有谋，确实值得拉拢。”
程玄立马道：“当然，为了制衡世家，所以节帅还要重用宦官。由于杨复恭被天子清算，现在的宦官群龙无首，可为节帅所用。”
程玄淡定而沉着地侃侃而谈：“纵使杨复恭死于凤翔镇之手，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宦官内部也有多个派系，比如田令孜以及杨复恭就十分不对付。对于这群宦官来说，有奶便是娘，向来如此。只要能够重新得到权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入节帅的怀抱......”
“制衡联合，稳而不乱。对节帅来说，如今的形势，制衡为上。”
程玄说了一大堆，李继鹏听了个迷迷糊糊。
光是人名就没记住几个，听得是一怔一怔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迷茫。
李茂贞听到这里，倒很是满意。
“茂卿说怀瑾有宰相之才，如今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说着说着，李茂贞忽然又问道：“不过怀瑾平时都待在军营，为何却对这南衙北司之事了如指掌？”
程玄抱拳道：“末将在凤翔的宅子，乃是郑相公所赠，宅中书籍文书甚多，可供末将阅读，故能了解当世之情。而且末将也与裕圣私交甚好，平时多有交谈。”
裕圣，就是郑畋的儿子郑凝绩的表字。
郑凝绩，李茂贞当然也是认识的。他是当今朝廷的户部侍郎。
当然，李茂贞更熟悉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郑凝绩的父亲郑畋。
郑畋就是李茂贞的老上司，郑畋死的时候还是李茂贞亲自上疏朝廷，请赐郑畋谥号。
听到这里，李茂贞心下顿觉合理起来。
他不禁仰头长叹，思念起了郑畋。
没想到郑畋仙去许久，却还给他留下了程玄这么一个大才！
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应该是神策军，不过神策军新败，眼下程玄的部曲就直接鸠占鹊巢了。
安顿好之后，程玄便得到了李茂贞的召见。
召见的地点，居然是皇宫！
李茂贞让程玄去皇宫议事，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天子李晔多半已经回了皇宫。
来到皇城前，原本的护卫已然换成了凤翔军的人。
在一个凤翔镇士兵的带领下，程玄来到了皇宫内的一个偏殿。
殿内除了李茂贞之外，李继鹏也在这里。
一见到程玄到来，李茂贞就径直问道：“怀瑾在临皋驿出言，是想让我饶杜让能一命？”
程玄点了点头，道：“节帅，末将认为杜让能此刻不宜杀。”
“为何？”李茂贞看向程玄，轻声问道。
程玄拱手，正色道：“杜让能出身京兆杜家，乃名相杜如晦七世族孙。京兆杜家在士族中的人脉很广，甚至与清河崔氏都有很大关系。其中一条线、就是杜让能娶崔程的侄女为妻实现的。”
“杜让能所犯之罪，与昔日杨国忠类同，按照大唐律法，至少要诛三族。但这些世家士族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盘根错节、结交甚广，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有尽量进行安抚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闻言，李茂贞顿时冷哼了一声，道:“本帅连天子都击败了，还要安抚那些士族百官？”
李茂贞口气虽然不忿，不过明显还是想继续听下去的。
程玄迎着李茂贞的目光继续道：“世家确实需要清除，但现在时机不对。同样一件事，放在不同的时间内去做，造成的影响可能是天壤之别。就像皇帝一样，清除杨复恭等一干宦官掌权的局面固然本意是好，但皇帝实在操之过急，因为那时的处境皇帝只有宦官可以依靠。”
程玄说的天子皇帝当然就是李晔，当初李晔刚刚登基，又经历与李克用大军的打败，京城内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宦官派系。结果李晔还真敢剪除宦官！
要不是杨复恭是个怂人，莫名其妙地跑了，或许李晔当场就翻车了！
李茂贞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不错，天子确实操之过急，有些瞻前不顾后了。”
程玄道：“凤翔镇不比李克用、朱温，单凭一镇之力遥控长安，实在是无法长久。所以要想稳妥地掌控长安城，少不了与这些士族合作。因为大唐的官员，有接近八成都是出自这些世家。”
“节帅也不用担心这些世家会不愿意为节帅做事，世家一般都会多方下注，就比如同样出身清河崔氏，崔胤就是朱温的人，而崔昭纬则是节帅的人。”
“清河崔氏可以多方面下注，京兆杜氏同样也可以。”
李茂贞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想拉拢杜让能为我所用？杜让能就算顾及脸面，也不会为本帅做事的！”
“末将当然没想让杜让能为节帅做事，杜让能以宰相之尊，也拉不下脸面。不过他的兄弟们倒有可能。”
“比如说杜让能的二弟，尚书郎、中书舍人、御史中丞杜彦林。”
“三弟，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弘文馆直学士，杜弘徽。”
“身为同胞兄弟，他们不可能坐视兄长的安危而不管。”
“只要节帅能够恩助一把，法外开恩，只是对杜让能进行流放，再重用杜彦林、杜弘徽二人为相。京兆杜家绝对会倒戈相向，投入节帅的麾下。京兆杜氏是数百年的世家了，杜家不会没有聪明人！”
“而且拉拢这些世家，也不全为掌控长安。在对付李克用以及朱温，这些世家也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因为朱温的首席谋士敬翔与李振，都不是出身名门高户。特别是李振，其人多次参加科举，却榜上无名，故对官僚十分深恶痛疾。”
李茂贞沉思片刻后，沉声道：“这些世家不值得相信，他们多半是耻于与藩镇为伍的。”
“耻于与藩镇为伍无所谓，他们若有异心，直接杀了就是了。”
程玄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旋即又道：“世家虽然不值得相信，但他们自小就有良好的教育资源，出贤才的几率确实比普通人要多。要知道凤翔缺人才啊！”
“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尸位素餐之辈，末将觉得出身琅琊王氏的王抟就很有才能。”
“昔日李晔初登帝位，唯有宰相王抟认为宦官专权，势力很大，未可猝除，当慢慢以计徐徐图之，若事急，必有变。只可惜李晔听信了崔胤的谗言，贬了王抟的相位，而后选择直接与杨复恭翻脸......”
李茂贞沉吟起来，“王抟明达有谋，确实值得拉拢。”
程玄立马道：“当然，为了制衡世家，所以节帅还要重用宦官。由于杨复恭被天子清算，现在的宦官群龙无首，可为节帅所用。”
程玄淡定而沉着地侃侃而谈：“纵使杨复恭死于凤翔镇之手，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宦官内部也有多个派系，比如田令孜以及杨复恭就十分不对付。对于这群宦官来说，有奶便是娘，向来如此。只要能够重新得到权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入节帅的怀抱......”
“制衡联合，稳而不乱。对节帅来说，如今的形势，制衡为上。”
程玄说了一大堆，李继鹏听了个迷迷糊糊。
光是人名就没记住几个，听得是一怔一怔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迷茫。
李茂贞听到这里，倒很是满意。
“茂卿说怀瑾有宰相之才，如今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说着说着，李茂贞忽然又问道：“不过怀瑾平时都待在军营，为何却对这南衙北司之事了如指掌？”
程玄抱拳道：“末将在凤翔的宅子，乃是郑相公所赠，宅中书籍文书甚多，可供末将阅读，故能了解当世之情。而且末将也与裕圣私交甚好，平时多有交谈。”
裕圣，就是郑畋的儿子郑凝绩的表字。
郑凝绩，李茂贞当然也是认识的。他是当今朝廷的户部侍郎。
当然，李茂贞更熟悉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郑凝绩的父亲郑畋。
郑畋就是李茂贞的老上司，郑畋死的时候还是李茂贞亲自上疏朝廷，请赐郑畋谥号。
听到这里，李茂贞心下顿觉合理起来。
他不禁仰头长叹，思念起了郑畋。
没想到郑畋仙去许久，却还给他留下了程玄这么一个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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