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鼎定南北朝 » 第0087章:卫铉逼供

第0087章:卫铉逼供

    翌日清晨,昨夜的漫天大雾尚且散去,乳白色浓雾从苍穹连绵至屋脊,而肆州城州治广场之上,十丈之内都看不清风物。东南角一株梧桐树嫩叶挂满水珠,晨风接过,树叶微微晃动,抖落一树水滴。

    平白担心了一天一夜的百姓听闻大都督长女与刺史即将在广场上当众结拜,纷纷前来观礼;涌来的百姓在军队士兵的指引下,十分配合的站到既定地点;一时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热闹之极。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起,将喧嚣嘈杂的声音尽数压制,人山人海的广场慢慢安静下来。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铺了一层红布。位于中间的巨大香案大三特、小三牲、果脯、香炉一应俱全。

    站在香案的后的尔朱英娥一脸的不乐意。之前,她在卫铉的鼓动下,的确愿意和尉彝结拜,当她得知尉彝坏事做尽,立时就不答应了。然而经不住卫铉的三寸不烂之舌,便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卫铉也没有想到尉彝想到这么坏,之所以仍然怂恿尔朱英娥结拜:一是因为结拜本身就是假的,结拜之后,两者就在事实上散了伙,但是尔朱荣、尔朱英娥都可以从中借到鲜卑八大姓的势;有“势”在手,将会减省许多麻烦,也得到很多潜在益处。

    二是尉彝作为肆州刺史,无论他犯下大的罪,尔朱荣都没有处死他的权力、权限,最终只能交给朝廷审判。而朝廷各大派系、各方势力一番博弈下来,尉彝顶多就是一个丢官弃职。如按天下的乱象来看,他在事后不久,肯定又能复出为官、为将。既如此,并不影响事先设想的诸多潜在好处。

    但是尉彝可以不在乎肆州百姓死活,尔朱荣却不能,只因肆州是尔朱家的核心所在,肆州民生好坏与否、民心如何,全部跟尔朱家息息相关。

    等到尉彝和尔朱英娥结拜完毕,再瞅准时间将他拿下、再公布他犯下的罪孽,尔朱荣立刻就捞到一个“大义灭亲”美名;经此一事,尔朱荣的“铁面无私”形象跃然纸上、深入人心。这对日后的发展壮大有着难以想象、难以预测的好处。

    听明卫铉用意和用心,以及处处为父亲着想的苦心,尔朱英娥感动得半死。

    反正都是拜着玩,那就结拜好了;只是事到临头之时,她一想到尉彝做下的罪恶,就感到恶心,完全装不出高兴模样,

    好在结拜是件严肃事,雾又浓重,近处的人还以为她严肃对待此事呢。

    作为结拜的另一方,尉彝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完全没有了以往直面尔朱荣的高傲模样,现在他在尔朱英娥旁边,甚至有些恐惧,藏在双袖里的双手还在颤抖着,而身上某处还在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疼。

    昨晚的经历,让尉彝彻彻底底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男上加男”、“男如登天”。

    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魔鬼根据他的小爱好,来了一个惨无人道的酷刑——

    此人派兵给他和长子尉豹、次子尉瑾、五十多个众志成城的幕僚属官灌下虎狼药物。然后让那五十多個幕僚属官当作长子、次子的面,轮着堵了两张嘴,轮完了他;又当他的面,轮了他的长子、次子。接着是他们父子三人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刻,而他们父慈子孝的时候,还让幕僚属官堵住他们父子有空的地方。

    如此耍了几个时辰,再次给他们父子三人灌下虎狼药物,待他们父子的小小尉翘首以待,然后再用绣花针来扎。

    与此同时,还用一层层湿毛巾堵住他们口鼻,用一根带毛刺棍子从下方进进出出。

    直到把他们所有人玩得尽皆崩溃,这才开始审问、提条件。

    一些人当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以往做下的一切罪恶事给交待了。

    如此乐呵乐呵了一个晚上,尉彝彻底崩溃,在审问他们的蒙面主官承诺说不会弄死他们父子之后,他未免再受摧残,他什么都供了、什么都答应了。

    身心俱损的情况下,休要说是结拜了,便是让他当众称呼尔朱英娥为阿娘、为祖母,他都愿意。

    观礼的局外人不知个中奥妙,真以为台上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所以他们不受年龄影响、世俗偏见,心志坚定的结为异姓兄妹。

    卫铉是促成这个“美好”的人,也是出馊主意令尉彝崩溃的魔鬼,自然知道结拜双方的心路历程,而他此时取下蒙布巾、穿上盛装后,摇身变成了结拜的司仪。

    当一帮大嗓门按照既定“流程”,异口同声、整整齐齐的复述卫铉说出来的鬼话,全场气氛达到了“高朝”。

    接着二人当众叙了年齿,当尔朱英娥祖父都嫌老的尉彝理所当然成了义兄,只有十四岁、虚岁十五的尔朱英娥为义妹。之后,他俩按照流程,一本正经的烧黄纸、上香烛、斩鸡头、喝血酒,结成了兄妹。

    尔朱英娥拜过义兄、拜过义嫂,兄妹俩一起拜了身坐主位、一身红的叔父尔朱袭。

    等到兄妹俩入座,轮到面色惨白的尉豹和尉瑾跪拜长辈。

    观礼的普通老百姓单纯纯朴,心中没有那么多龌龊思想,浑然不知这场看似美好的典礼隐藏着很多肮脏东西。当他们看完只愿让他们看到的美好一幕,全都信为以真。待到“庄重肃穆”的结拜典礼结束,尽皆送上美好祝福,而后在士兵的劝说下,有序离开。

    受此影响和激励,他们倍受感动、他们觉得世间仍有真情在;一个二个都是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返家中,然后拿起农具牧具,奔向充满希望的田间地头。

    送走观礼的军民,一群人在大群士兵护卫下,从容不迫的返回了官署;一过前院,尉氏父子立刻就被一队士兵押往官署里的大牢。

    看到这一幕,尔朱英娥一时五味杂陈、心头十分难受。

    她闷着脑壳来到一座靠水水榭坐下,她神情黯然的长叹一声。眼看着四下无外人,她卸下心防,怅然的自语道:“看着观礼的热热闹闹的军民、听着他们由衷的声声祝福;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结拜。可现在,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彻头彻脸的无耻的大骗子,我骗了所有人,心里好难受、好想哭。”

    说着说着,尔朱英娥眼圈泛红,声音也略有几分哽咽;只是她比较坚强,竟是把盈睫泪珠生生控制住了。

    伴在一旁的卫铉无言以对。从理性上说,他这场算计绝对没有错,可是尔朱英娥柔弱难过的模样,让他也难受和心疼起来。

    尔朱英娥又是一声长叹,她抬眸看向卫铉,见他也跟着惆怅黯然,且脸上还流露出了后悔、怜惜的复杂神色,反而强笑着安慰起了卫铉:“卫郎,我都懂;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红着双眸道:“我是大都督女儿、卫家主来主母,以后尽力回报衷心祝福我的百姓就是了。”

    这小头懂事得令卫铉心疼、心碎,正要出声安抚,却看到尔朱英娥流下了大颗大颗眼泪,忽然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可我就是想哭,拼命控制都控制不了……”

    “噗嗤”一声,卫铉喷笑出声。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笑的时机更加不对,此时应该怜惜、应该安抚;而事实上,他也很愧疚、怜惜、心疼……可刹那之间,这类情绪全跑没了,此刻只是想笑,拼命控制都控制不了。

    尔朱英娥哭得正过瘾,忽然看到卫铉笑得双肩耸动,浑身抽搐,心里居然不难受了;她睁着一双泪水蒙蒙的双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看卫铉,在没有收到脑子回馈出信息之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继续哭、还是发怒?

    抹一把眼泪,闷头就走掉了。

    卫铉瞠目结舌,不解其意,随口就说:“怎么就不哭了呢?”

    尔朱英娥又气又羞的蹲下身子,从路边抠出一块半干不湿的泥巴狠狠的砸在他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