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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片·清归初落地表雪,逢未初逢梨花海

    童生,终于回到地表,打开清归之门,看到了南极大陆。

    童生的双足重新踏在大地时,身重心却轻,像是被冰冻已久突然解冻。

    此刻,南极正飘雪,此雪从一个个机器雪泉眼中喷出,雪在地面只存在了短暂时间。雪泉眼停止工作时,大地便很快又恢复如未落雪前的状态。

    此时,地球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南极没有丝毫冰雪的痕迹,与梨花镇的田地无异,只是,这里寸草不生。荒芜而辽阔,地球早已被人类用旧,并不是童生印象中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新的星球。说来好笑,童生眼中的陌生新星球正是被用旧的地球。

    童生见四处无人,打算叫桼和与逢未也出来。

    童生转过头,看到神奇一幕,除了已打开的清归之门内这一小片可见区域,清归其它部分完全消失。此刻的清归之门像是哆啦A梦的时空门,可这分明在同一个时空。

    童生:“桼和,逢未,你们出来看看,清归成了透明。”

    桼和走到门前,惊讶地说:“童生,你,你的身体不见了,只剩头部悬在空中。”

    童生看向自己,身体确实已不见,待桼和与逢未从清归走出后,也是如此。她们很快明白,凡是清色物,皆消失,清色变成了透明。

    童生从清归中拿出一片云纱戴在头上,头部便也消失了。

    童生想起自己刚入鹤渊时消失的谷丘,后来童生渐渐发现,鹤渊没有灰色,所以当灰色来到鹤渊时,灰色便会成为透明,也就是眼睛所谓的消失。

    童生:“我明白了,鹤渊的清色,是地表没有的颜色,所以当清色出现在地表时,所覆盖处就会消失。不对,应该是像隐了形一般,也许没有消失,只是成了透明,隐了形而已。”

    桼和:“这样也好,都戴上云纱,就没有人能看到我们。”

    童生与桼和戴上云纱,纱尾落在膝盖处,而逢未因为还是小孩,纱尾落在脚边。

    三人返回清归,向中国飞去。

    应目天显示南极出现不明飞行物,一开始是一个苍白的人面,后来是三个,再后来是两个,但很快便皆消失掉。目天局操控室内有个聪明人提议使用空气流动监测仪,方法很棒,但是已经晚了,当仪器开始运行时,清归早已飞离南极区域。

    清归降落在童家三层露台,逢未走出清归时,看到了梨花海,它当即愣住,一言不发,静默地站着。

    桼和:“逢未你怎么了?”

    虽然离得极近,但逢未未能听到桼和说的话。

    桼和顺着逢未的目光,也向梨花海看去,瞬间明白。

    桼和心想:许是景致太美,被惊艳心醉。

    童生激动着欣喜着飞奔去打开家门,发现空无一人。此时她已无谷丘,无法联系任何人,心想家人一定是都出去了,而自己也不便出门见其他人,只好等,等一会也许家人就会回来。

    童生站在窗前,打开窗,这会才认真地看向天空。再见到云朵,童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激动紧张又有些难过,她不知为什么。

    桼和与逢未飞到童生窗边。

    童生:“桼和,你看,那就是云朵。”

    许久之后,桼和说:“与画中的......不太一样。”

    童生:“哪里不一样?天上的云与画中的云,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桼和:“感觉不一样,就是看到它的感觉,与看到画的感觉完全不同。”

    童生心想:是了,感觉不一样,如今再见云朵,与以前见也不一样。

    童生是因为曾经见过,曾经一直视作寻常的云朵,此时再见,就像再见老朋友,许久不见,心中难免伤感,但同时又欢心着。桼和只见过画中的云朵,此前从未见过真实的云朵,所以心中既感新奇又充满愉悦,好像终于见到书信来往但未曾谋面的友人。逢未从未见过画中的云朵,此刻初见天上的云朵,它怔怔的望着,心想,若是能摘几朵带回鹤渊就好了。

    童生:“桼和,你看,那家伙傻了,哈哈哈哈哈。”

    桼和飞到逢未跟前,说:“小傻子,你在想什么呢?”

    逢未:“我想飞上去摘下来。”

    童生:“哈哈哈哈哈,果真是个傻子,云朵可不像花果,随手就能摘下,那可是一大团水。”

    逢未:“水果就是水,不也一样可以拿在手上。”

    童生:“天上的水与地下的水不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它们确实都是水,只是不同形态而已。”

    逢未:“如何能把那天上的水变成地下的水。”

    童生:“那得等它自己落下来,然后向下深渗,渗到鹤渊,很久很久以后,就成了地下水的形态,被鹤渊的植物吸收,再从树上结出来。”

    逢未:“原来是这样。”

    桼和:“你又听童生瞎说,这都是她自己编的,不一定就是如此。”

    逢未:“童生,你又骗我。”

    童生:“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我只是推测,但有可能真是我说的这样。是吧,桼和。”

    桼和:“是,是是......有可能。”

    童生:“走,去我房间。”

    童生来到自己的卧室,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齐天,齐天并未长高,还停留在童生离开时的身高。是啊,它可以轻易猜到童生的喜好,但它猜不到童生的身高。如今,因资源不足,半影已经停产。

    向室内走,童生看到一座仿真冰川,眼睛瞬间发亮,心花怒放,围着冰川跳着转圈。

    童生:“天呐,我太激动了,太开心了,桼和,逢未,这可是一座冰川,冰川。”

    桼和:“逢未在外面,你真是开心到眼花,这哪有逢未?”

    逢未此刻正在梨园,看到梨花海的逢未与看到冰川的童生一样,无法言喻的激动心情。自从逢未第一眼见到梨花,便觉惊艳,便爱上,它觉得梨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

    童生:“冰川太美了,做梦都没想过,一座冰川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天呐......”

    桼和:“童生,你看这里。”

    童生顺着桼和指的位置看去,在冰川间,躺着一封信。

    童生展开信,此信是童涯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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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

    虽然至今没有你的下落,但姐姐相信,你一定还活着。当你回到家,看见这座冰川的时候,一定开心极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这就是姐姐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不是很惊喜!没想到吧,我们生生拥有自己的冰川啦!!

    姐姐很后悔,如果没有将你带进纪录片的世界,也许你就不会那么关注冰川。或者,如果早些将仿真冰川给到你,也许你就不会着急去南极看冰川......

    此刻,你在哪里呢?会不会冷?会不会饿?哈......不乱想了,你一定没事的。此刻,你一定在地球的某个角落正大吃大喝,就像在家一样欢乐。

    我昨晚梦见......你是失忆了,所以暂时不知家何处,因此才没能回家。没关系,等你恢复记忆后,一定会回家的,等你,无论多久都会等着......我相信这个梦是真的,你只是暂时失忆而已,突然哪一天,时间会将归家路铺在你面前。

    生生,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而你不在。等你回家后,不管那一天是不是元宵节,一定要给你补回来这个生日。这样想来,我还要再准备一个生日礼物,嗯,你自己说吧,你想要什么?无论什么,姐姐都答应你。

    生生的第十八个元宵节

    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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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生这才知道,原来,涯姐姐要送的生日礼物是一座冰川。她满心欢喜,好想立刻见到涯姐姐,然后扑上去紧紧抱着她。看完信的童生并不知童涯已逝,童生开心着期待着,期待快些见到她的涯姐姐。而童涯写这封信时,并不像信中愉快轻松的文字,而是泪眼朦胧,充满思念,无比难过着用颤抖的手写下每个字。信上画了很多笑脸,可每个笑脸都是在眼泪中绽放。

    童生:“桼和,你帮我想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噢,我知道了,我要一只企鹅,这样小白球就有伙伴,不会孤单了。对,就要一只企鹅。”

    桼和:“经常听你提小白球,在哪呢?好想看看。”

    童生:“对哦,小白球呢?”

    童生找遍家中每个角落,皆不见小白球。

    童生:“也许,是哥哥或者爸妈带出去了吧。我还挺想小白球的,不知道有没有长高长胖。”

    桼和:“童生,地表与鹤渊不一样。”

    童生:“当然不一样了。”

    桼和:“我是说我看到的,鹤渊的树只是树,山只是山,每个生物都只是生物。而地球不同,地球的一切都被各种颜色包围,你看,这是一座冰川,而我看到的它被蓝色包裹着,与你以前给我画的也不一样。”

    童生:“蓝色?可我看到的只有白色。欸,那你看看这个白色柜子,是什么样的?”

    桼和:“我看到的也是白色,只是这白色被淡绿色与淡黄色还有一些其它颜色包裹着。”

    童生拉着桼和的手,来到后院。

    童生:“那这些花草呢?”

    桼和:“黄绿粉橙居多,但这朵已经凋谢的花被深红色、深蓝色包围,还有一个颜色我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童生:“太神奇了,这是为什么呢?”

    桼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童生:“那我是什么颜色?”

    桼和:“你与原来一样,没有其它颜色,逢未也是,镜子里的我也是。”

    桼和、逢未与童生三人之所以没有颜色,是因为久住鹤渊,能量被雾森吸收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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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原·片】

    地表人类的眼睛只是肉眼,肉眼所能看到的微乎其微,无可视见的才是无比庞大的真实存在。万物的存在都是依赖于能量,一朵花、一片叶、一只小狗、一个梨子等等都可以给人类带来能量。如果美好的东西消失,人便会接收不到美好的能量,从而会变得抑郁、难过、颓丧。与美好的人在一起,会被她的能量感染,也会变得美好,反之依然。而与不美好的人事物在一起但依然美好的人,是稀少的,也是可贵的。这种人有着极其强大的内心,凭借自身意识决定能量场。

    万物的存在,其能量可以直接影响人的情绪与思想,而能量是人类肉眼无法直观看到的。

    鹤人因生来便存在于极寒之境,它们的眼睛无比清亮,能够看到无形能量场。此外,它们的听觉系统也异于人类,桼和虽站在童家后院,但能够听到童心湖中鱼儿的谈话,当然,它在童生房间里时也可以听到。

    桼和虽然能看到能量,但并代表它能将世界看全,只是比人类多看到一些而已。这个世界被无数物质填满,每种生物所能看到的都有限,没有任何生物能将整个世界看全,就连宇宙主宰者也不例外,它只能看到自己所主宰的宇宙的一切,看不全之外的世界。

    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本原能力,并存在于自己的本原能力,是一种天资、本性。比如人类的肉眼就是看不到某种颜色,人类的感官就是无法感知某种有形存在或无形存在,心灵感应是人类最接近能力框架之外的一种能力。万物皆有本原的能力,不管是先天的视觉、触觉、嗅觉等,还是后天的思想精神,都是框架中的能力。本原能力是有限的,后天能力是无限的,而万物往往都只是发掘与实际用了一小部分。

    万物都存在于特定的空间与时间,一个石头有自己的特定空间与时间,人也是,空间就是能力框架,这个框架里,人能看到的感知到的都是有限的,比如能看到一朵花的颜色,看不到所谓暗物质的颜色。以人类目前的定义来看,暗物质与暗能量有自身本原的存在形式,是链接一切的网,只是人类感知不到它们的颜色、气味、形状等,但某些物种可以感知到,比如看到人类看不到的颜色,闻到人类闻不到的气味。暗物质有很多颜色,是人类看不见的颜色,正如地球内部的清色。当人类到了地球内部,中心屏蔽了外部光线,便形成独有的颜色,便可以看见。另外,每个星球内部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生命颜色,也就是生命之芯,若这颜色渐渐消失,那么就代表这个星球即将消失。每个星球也有自己的指纹,也就是光谱,有些颜色肉眼不可见,即便是光谱仪也无法扫描出这个颜色。人只有身处特定环境空间中才能看到某种颜色,才能拥有这种视觉能力,但有些东西,不管身处何种环境空间都看不到,就代表那是不属于人的能力。清色就在人类能力框架的外圈、临界点,当人脱离以自己为中心的大空间,游走到临界点时才能看到清色,但人类不可能走出框架,能力仅限框架内部,极少有人能够去到临界点,大多是终生在中心待着。

    当然,以上是以人类目前对暗物质与暗能量的定义来言说,但若向远际去思考,将自己脱离出一切有定义的框架外,脱离出人类这物种之外,思想脱缰后会发现,这世界的一切物质都是“暗物质”,一切能量都是“暗能量”。因为,人类将本原能力无法识得的,称为暗物质与暗能量,而地球的物质与能量,宇宙中的其它生物无法识得,便也成了那些生物意识中所谓的暗物质与暗能量。所以,没有一种存在能将世界明全,任何存在所能识得都不会超出本原之外。

    心在物外,而心是物,物碎心碎,物消心消。

    物在目中,由光成境,光自物外,光自梦中。

    心与物皆在框内,框之外是本原,无尽无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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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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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生与桼和在堂厅里,等家人回来,童生望着门的方向,桼和则在四处溜达。

    桼和这看看那看看,此刻,在茶桌旁停步,它看着墙上的《水涯乱竹》与《线鱼》这两幅画,一动不动地看着。

    童家有很多画,只有这两幅没有画框。

    过了一会......

    桼和:“有人来了,脚步越来越近。”

    童生:“桼和,你这耳朵好神奇,你是怎么听到的?”

    桼和:“我也不知道。”

    童生:“应该是我的家人回来了,啊哈,啊啊啊啊啊,我太激动了。”

    这时,背着背包的童心走到屋内。如今,几乎每个人都会背着小背包,里面放着各种救生物品以及急救药品。

    童心:“是谁在说话?”

    童生转过头看到一个小孩。

    童生:“你是谁?”

    童心:“你是谁?在哪里?出来。”

    童生:“这是我家,你是谁?”

    童心:“这是我家,我是童心。”

    童生:“童心?不认识。”

    童心:“你到底是谁?”

    童生:“我是童生。”

    童心:“你是童生姑姑?你终于回来了,童生姑姑,你在哪里?”

    童生:“姑姑?你是我哥的孩子?”

    童心:“是呀,我爸是童眠。”

    童生:“天呐,古戈尔,眠哥哥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现在是哪一年?”

    童心:“2055年,姑姑,你藏在哪里?”

    桼和:“你说过,来鹤渊时2042年,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桼和以此推算,鹤渊的一旬,约为地表的十四年。

    童心:“这又是谁的声音?谁在说话?”

    童生:“是我在......我的朋友。”

    童生本想说桼和是她在鹤渊的家人。

    童心:“童生姑姑,你们在哪里,在沙发上下面吗?”

    童生:“我们正坐在沙发上,嗯......这要怎么解释呢?”

    童心:“童生姑姑,你不会是变成神仙了吧?”

    童生:“不是,我们都是人,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

    童心:“那你们怎么有法力?”

    童生:“这不是法力,这样说吧,你就当我们披着隐身衣。”

    童心:“隐身衣已经发明出来了?我竟然不知道。”

    童生:“额,这个......”

    桼和:“先问问你家人去哪里了吧。”

    童生:“哦,对,童心,家里人都去哪了?”

    童心:“去扫墓了,今天是清明,不过这会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童生:“原来今天是清明。”

    童心:“你真的是我的童生姑姑吗?我想看看你。”

    童生:“真的是,不过......”

    桼和:“不然,你脱下隐身衣吧。”

    童生:“那我不就光着身子了吗。”

    桼和:“你这脑子啊,你可以把盖在头上的云纱掀掉。”

    童生:“对哦,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蠢得死。”

    童生掀掉云纱,一颗头便显现出来。

    童心吓了一跳:“童生姑姑,你怎么只有一颗头?你是人还是鬼呀?”

    童生:“不是不是,别怕,我只是身上还穿着隐身衣。”

    桼和:“要不然你去换上地表的衣服。”

    童生:“童心,你等下姑姑啊,姑姑去换衣服。”

    童心:“姑姑,童生姑姑,你还在吗?”

    桼和:“她去换衣服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她。”

    童心看到《水涯乱竹》动了动,问道:“你是在那里么?”

    桼和将手伸出,落在画上:“这是什么?”

    童心:“是竹叶,碎掉的竹叶,这幅画呢,竹叶不是一片一片地整片落下,而是碎成很多小碎片,碎碎地落下,没见过吧,是想象的。啊哈,还有,你看这座岛,是辞渊岛,再看这条鱼,它比岛要大得多得多。当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大的鱼,也是想象的鱼。”

    桼和:“有,我见过。”

    这时,童一、童卄深、空埃米、童眠、阿川都回来了。

    童心:“爸爸,童生姑姑回来了。”

    童眠:“你又认错人了吧。”

    童心看过很多童生的照片,之前,童心在游乐场见到一个与童生长得微像的人,他错以为是童生,便抱住人家的腿,与家人开视频后,才知道不是。还有一次,童心在飞龙上看到一个与童生像的人,他这次拍了照片发给家人,确实像,童家人激动着,让童心去证实,结果发现也不是。

    童心:“这次没有认错,是真的回来了,穿着隐身衣回来的。她正在换衣服,马上就下来。”童心指着《水涯乱竹》的方向,说:“那里还有姑姑的朋友。”

    阿川:“童心,哪有人?”

    空埃米:“童心不会是出现幻视幻听了吧。”

    童心着急:“是真的,姑姑的朋友,你说句话,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时间面对那么多人类,桼和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沉默着。

    童卄深:“小童心,又在逗我们玩呢。”

    童生见大家不信它,于是跑去楼梯的方向,打算去三层童生的房间找童生。

    童生翻遍了衣柜,发现衣服全都太小,便披了件奶奶做的吉听羽斗篷。斗篷包在清色衣服的外面,这样看上去,只能看见斗篷与脖子、头。

    童生打开房门,看到楼梯上的童心以及堂厅的家人们,而以童家人的视角,童生是飘在地板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出现了幻觉。童生看到爸爸妈妈的白发与皱纹,苍老了很多,心里突然感到难受,原来爸妈已经老了。

    童心:“我没说错吧,是童生姑姑。”

    童生快步下楼梯:“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童卄深:“真的是生生吗?又是在做梦吗?”

    空埃米跑着迎上去,她紧紧的抱住童生。

    桼和看到童生家人身上的光从黑色、灰色、深蓝色,变成粉色、淡粉色、淡绿色。特别是童生的妈妈,从灰色变成五彩斑斓,最后平稳于淡粉色。

    空埃米:“真的是生生,是生生,生生,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好想你。”

    大家看到真的是童生,并不是梦境,便都跑到童生周围。

    童卄深:“生生,这些年,你在哪里?”

    童一:“还活着就好,总算是等到你了。”

    童眠:“一开始看你飘着,像鬼一样,吓了一跳,但又想到童心说你穿着隐身衣,这才回过神。”

    空埃米:“生生,生生,这些年你还好吗?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联系家里?”

    童生:“一两句话说不明白,等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空埃米:“好,不管怎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童生:“爷爷奶奶呢?涯姐姐呢?我看到冰川了,她在哪?我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童生看到全家突然沉默,一双双发光的眼睛突然暗淡。

    空埃米:“生生,他们,他们......”

    童一:“奶奶在医院。”

    童生:“那爷爷,还有涯姐姐,伯父伯母呢?”

    童卄深:“生生,他们,他们都已不在人世,小舅也不在了。”

    童生突然感到心口被一块巨石压着,她的手在发抖,泪眼横流,四肢无力。她觉得自己很轻,轻到站不稳,跌坐在楼梯边。她不愿相信这个噩耗是真的,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童生低声:“怎么会?怎么会......”

    童生突然抬起头,问:“姥姥姥爷小姨,都还......”

    空埃米:“放心,他们都还好。”

    童生:“我想见奶奶姥姥姥爷小姨。”

    童卄深:“医院近一些,我们先去医院看奶奶,然后去苏州。他们也都很想你,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童生哽咽着:“嗯。”

    童生向家人们讲明自己要一直穿着隐身衣以及回来的事不可声张的原因。

    去医院的路上,为了不被别人看到,童生褪下斗篷,头上也盖上云纱,然后一只手牵着妈妈。

    大家来到医院时,於则正熟睡着。童生揭开云纱,披上斗篷,握住於则的手,望着於则憔悴的面容,满眼心疼。

    童生看着病床上的光头奶奶,心中难受极了,奶奶最爱她的头发,可如今......於则头上已经没有一根头发,脸上的皱纹像一道道深深的刻痕。童生不在的这些年,岁月好像变本加厉摧朽着童家人的身与心。

    於则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了童生,她以为是幻觉,闭上眼,听到童生叫了声奶奶,又睁开眼。虚弱的於则注视着童生,眼海泛着泪花,说:“生生,真的是你吗?”声音低沉。

    童生:“是我,奶奶,生生回来了。”

    於则想要坐起来,想要抱着童生,可她无法动弹,只能像一块木头一样躺在病床上。眼泪从眼角流进耳朵,她感到无比欣喜与激动,可她面部无法呈现心情。

    於则:“生生,奶奶好想你,爷爷也好想你。”

    童生:“生生也很想奶奶爷爷。”

    於则:“生生,你站起来,奶奶看看。”

    童生站着转了两圈。

    於则:“我们生生长高了许多,头发也长长了,只是人瘦了。”

    於则心想,童生定吃了不少苦,越想越难受。

    童生:“奶奶,你要快快好起来,要看着我再胖起来。”

    於则看到童生穿的斗篷,便问:“生生,你热吗?”

    童生:“不热,里面穿的衣服感觉不到冷热,不用担心我。”

    於则:“那就好。”

    於则注视着童生,她没想到竟然真的还能再见到童生,无憾了。想着想着,又一颗眼泪滑落,於则已经满足,虽然自己无法像正常人活着,但她此刻感到幸福,内心感激上天的眷顾。

    於则微笑着,目不转睛看着童生。

    於则一天要进入多次睡眠,每次醒后不多久又会困倦,不自觉地就会闭上眼睛,此外,於则的精力有限,不适合过多的打扰,需要长时间的休息。待於则再次睡着后,童生与家人们出发去苏州姥姥家,童眠与阿川留下照看於则。

    童生沉浸于同家人的团圆中,一时间忘记了桼和与逢未的存在,此时童家家中只有它们二人。

    桼和站在屋顶,而逢未开心地飞翔在梨花海上空。许久之后,逢未飞落屋顶,静静地欣赏着梨花海。

    桼和觉得此情此景好像两幅很美的画,逢未欣赏梨花海的样子,像一面墙上挂着的卷轴在欣赏对面墙上的壁画。而桼和,站在平行的两墙之间,感到幸福,又无可奈何而难过。

    逢未:“桼和,我已找到人生归宿,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桼和看向逢未。

    逢未:“我深爱着它,它不是人,它是眼前的梨花海。没错,我爱上了一片风景,我只想与它共度此生。”

    桼和:“可是,梨花海在地表,而你终要回鹤渊。”

    逢未:“我知道。”

    ......

    去枕水居的路上。

    空埃米:“生生,如今......姥姥视力模糊,姥爷记忆模糊,如果姥爷认不出你,不要怪姥爷。”

    童卄深:“姥爷他记忆力时好时坏,有时候连你姥姥都认不得。”

    童生:“我知道了,唉~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空埃米看到童生难过的样子,不禁也跟着哭了起来,边流泪便抱着童生。

    童一:“好久没有吃冰激凌了吧,枕水居有很多,依然都是你的。”

    童生:“是好久没吃过了,我都快忘了味道。”

    到达枕水居后,童生就看到小姨与姥姥在门口望着空中,童生一下飞仓便飞奔着扑过去。

    童生:“姥姥,小姨。”

    孔鄢颇:“生生,你去哪了呀?怎么才回来?”

    空攸米:“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真的是生生,我们的生生。”

    孔鄢颇擦了下眼泪,紧接着说:“走,进屋去,姥爷在屋里呢。”

    走到客厅后,便看到空守柽坐在窗边自己与自己下棋。

    童生:“姥爷。”

    空守柽闻声转过头,看着童生,他并没有认出童生。童生走到空守柽身边,眼泛泪花注视着这张苍老的脸以及颤抖的手。

    孔鄢颇:“生生,是生生,你的外孙女还认识不?”

    空守柽:“生生,生生?生生啊......噢,生生考完试了?”

    空攸米:“是呀,生生刚考完试就来看你了。”

    空守柽:“好,好,又到暑假了。”空守柽指着冰箱说:“去吧,给你买了很多新冰激凌。”

    童生笑着说:“嗯,姥爷。”

    童生每次打开枕水居的冰箱,都是开心的笑着的,这次她哭了。她看到满冰箱的冰激凌,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虽然不在,但是冰箱里依然还是满满的冰激凌。

    童生拿着冰激凌再回到空守柽身边时,空守柽又不认得她了。

    空守柽:“你是谁呀?”

    童生:“我是生生。”

    空守柽:“胡说,我们生生在学校准备考试呢。”

    童生:“姥爷。”

    空守柽:“你冰激凌哪来的?是不是从冰箱拿的,这不是给你吃的。”

    孔鄢颇:“那是给谁吃的?”

    空守柽:“给生生的。”

    空埃米:“爸,她的冰激凌不是从冰箱拿的,是她姥爷给的。”

    空守柽:“反正冰箱里的冰激凌谁都不能动,都是给生生的。”

    就这样,空守柽一会认识童生,一会又不认识。

    傍晚,回梨花镇的路上,童心提起桼和,童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桼和与逢未忘在家中。

    童生:“唉,我这脑子,桼和在家呢。”

    童一:“桼和是谁?”

    童生:“是我的朋友,但它不是人,是另一种动物,不对,算半个人,哎呀,一时说不明白,总之,这些年我一直与它一起生活。它也穿着‘隐身衣’,所以你们看不到。”

    空埃米:“你到底去哪了?竟然会有隐身衣。”

    童一:“对呀,据我所知,目前尚未发明出隐身衣。”

    童生:“我去的地方,不在地表,在地球内部,一个名叫鹤渊的地方。”

    童一:“地球内部?”

    童生:“我醒来时,就在鹤渊了,是桼和救的我,把我带回了它的家。说来话长,到家后我慢慢讲。”

    童卄深:“我们可得好好感谢桼和,多谢它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空埃米:“是的,你这朋友喜欢吃什么?妈妈给它做。”

    童生:“在鹤渊,我们都是吃水果,我给它们讲过火锅、大盘鸡、冰激凌等等,它们一直很想尝尝。”

    童一:“它们?”

    童生:“刚忘了说,还有一个小孩,叫逢未,我们三个一起回来的,它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不,应该说是我在鹤渊的家人。”

    童卄深:“它们年龄都是多大?要不回到家后,你们先穿妈妈的衣服。”

    童生:“我穿就可以,它们不想被看见,而且关于我的一切只能你们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空埃米:“好,全家都会保密的。”

    童一:“妈,应目天,会看到生生吧?”

    童卄深:“对啊,竟然忘了还有应目天。”

    童生:“应目天是什么?”

    空埃米指着空中说:“现在整个地球都被应目天这个设备掌控,可以看到听到地球的一切。”

    童生:“那岂不是已经看到我了,我说的话也被听到了,鹤......不,那个地方,不可以被外人知道,我答应过它们。”

    童一:“放心,目前你除了家人,尚未见到别人,是安全的。公共区域都是全时监控,幸好你在飞仓外以及出入家门和医院时,都是隐身状态,所以共公共区域内你依然不会被看到。而家中以及这个飞仓内发生的事,只要你接触过的人没有被定为目标监控,就不会被查到,虽然如此,但也要小心。”

    童生:“天呐,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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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明·片】

    应目天对地球的监控分为三种,同时进行。

    第一种为全时监控,公共区域将无时无刻完全透明。

    第二种为目标监控,针对犯案人员及其他特殊人员,被锁定为目标监控者,他的行迹将被完全透明化。

    第三种为暂隐监控,是对非公共区域,也就是私家建筑、私家交通工具这类区域,暂时被披上一层无形“隐身衣”,监控操作室不会私自查看这些区域的视频。如果这些区域出现被定为目标监控者的踪迹,那这件隐身衣就会被褪去,然后区域内所有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将一清二楚被呈现于世。

    此外,非公共区域会被随机监控,也就是说任何时间任何建筑都有可能被短暂的透明化。所以,即便在家中,人们也会严格律己,因为也许某时某刻就被监控着,万一言行有失,就有可能被定为目标监控。

    人们小心翼翼,不去做任何违法违德之事,如此才能为自己的家覆一层“隐身衣”这保护膜,但只要言行有任何不当的动静,就会赤裸。人们为了不被赤裸,努力将自己的恶念及欲望紧紧包裹,埋在心底,以一张无比美好的假面去生活。除非有人不怕前程尽毁,向死一搏,以纵恶来疏解心中的愤懑,世界才会因此出现一丝风波,但很快,又会回归安静祥和。

    人们恨能看到的恶,惧看不到的恶,应目天便为人们铲除一切恶。人们担心能看到的危险,更担心看不到的危险,应目天将一切危险呈于世面,以助人们及时避免。没有飞祸,没有溺亡,没有暗箭,甚至没有明抢。

    应目天,在不同人心中有着不同的样子。

    坦荡的人,无所顾忌,应目天是一座花园。

    小人心中藏着不安,四处张望,应目天是一张皮廯。

    心守绝密者,应目天是一只毒箭,一旦将秘密刺穿,便是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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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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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一:“生生,你还记得我教你的意会密码吗?”

    童生:“记得,我在鹤渊的时候因为无事可做,已经练到滚瓜烂熟。我的两个朋友,桼和与逢未也都被我教会了。”

    童一:“那就好,从现在开始,你继续隐身状态,我们用意会密码交流。”

    童生:“嗯。”

    空埃米:“可如果生生隐身,你如何能看到她在与你交流?”

    童一:“我有办法,回到家就知道了。”

    回到家后,童生向桼和与逢未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家人,他们看不到桼和与逢未,但桼和与逢未已经记住童生家人的样子。

    晚饭,空埃米与童卄深做了火锅,但桼和与逢未刚吃一口火锅里的年糕,便被呛到。喉咙、耳朵、眼睛、鼻腔等都发红滚烫,原来它们吃不了辣与热的食物。

    童生:“看来你们只能吃水果了。”说着便去冰箱拿出水果给桼和与逢未吃。

    童卄深见此,便去地窖储藏室又拿了一些水果放冰箱里,以备桼和与逢未随时可以吃到。

    晚饭后,童一拿出一只长长的铅笔,让童生握着下段,自己握着中段,开始写字。

    童生用意会密码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写出来,童一翻译给家人们,全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感到无比欣喜与幸运。

    之后,童一向童生讲述了这些年地球的变化,以及自己将要移居久星的事。童一原定的是2054年移居,但因童卄深住院而申请延后一年移居。

    童生这才明白,地球上的资源已经支撑不了人类生活太久,移居久星就是获得了生机,而去不了久星的人,可能随时死在地球上。

    空埃米:“生生,你也有一个移居名额。”

    童生:“我?”

    童一:“对,是成矣给你的,我在医院的时候便告诉他你回来了,他已经申请回地球,半个月内就会来到家中,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久星。”

    童生:“成矣是谁?”

    童一笑了笑:“果然,如他所言,你根本不记得他,真是好笑又可怜。”

    童生:“你笑什么,他到底是谁呀?”

    童一:“是哥哥的一个朋友,你见过的,而且小白球就是他送给你的。”

    童生:“噢,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名字与样貌没记住,他经常戴着帽子与口罩对吧,小小一个。”

    童一:“是的,就是他,但是,他现在高了很多。”

    童生:“可他为什么要将名额给我,就因为我是你妹妹吗?”

    童一:“这个......你还是听他自己说吧。”

    成矣得知童生回来后,欣喜若狂,立刻申请回地球一趟。

    成矣取出冻盒,里面储藏着地球的第一粒生米,但他最终决定将近期在久星新种出的生米拿回地球送给童生,这颗生米是地球生米的两倍,更接近童生画的姥姥米。成矣就是因为在久星种出这种巨大生米而获得了一个新的移居手环,他决定将这个蓝色手环给童生,并时常畅想着未来。

    晚饭后,逢未躺在梨树上,童生与桼和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望月听风。

    童生记忆中,湖边只有一个长木椅,不知何时多了个石椅。

    这石椅,是童心出生当日,童戟买的,上面还刻了童心的名字。

    当年,於则给湖起名童心湖,童戟买了红雪松木椅立在湖边,后来经过风吹日晒,红雪松木椅渐残而退休。童生出生后,童戟买了柚木木倚,如今柚木木椅依旧还在。

    这是桼和第一次见到月亮、感受到风、听到风。

    童生想到小白球最喜欢在这湖中玩,可是如今,小白球已不存在。

    童生:“每当繁星盛开在黑色的河,我听见我。”

    空埃米当初写下这句话时,童生尚未出生,那时地球污染严重,经常看不到星月。

    童生失踪的第五年,空埃米将此句改成:每当繁星盛开在蓝色的河,我听见我。

    桼和:“什么?”

    童生:“这是妈妈书中的一句话,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但现在,我好像懂了。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夜空,漫天的星星,多难得。我好像听到我在说,我有多爱这个世界,这世界的万物,曾经,多么圆满,曾经,也看到过这般夜空。”

    桼和:“繁星盛开在黑色的河,是很难得,于我来说,极为难得。”

    童生泪流满面:“桼和,我好想念姐姐,好想念爷爷。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了,是我回来晚了。”

    童生趴在桼和肩膀上痛哭起来,桼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童生。此前,虽见过童生哭泣,但并非此刻这般,以前童生哭的时候有力量,在用力气嚎啕大哭。而现在,童生看起来无比虚弱,眼泪在咀嚼她的力气,就像濒死之人用尽力气进行最后的表达,低沉、无奈、充满遗憾。桼和心中也感到无比难过,它在想童生此时肯定很痛苦,可它又做不了什么。

    童生:“桼和,涯姐姐信上说的生日礼物,她说什么都可以,那我想见她,可以吗?她说过会答应我,那我想见她,可以吗?”

    童生没有想到,此次回到家中,一切都变了,爸妈苍老了许多,哥哥经常皱着眉头,奶奶卧病在床,姥姥看不太清她,姥爷时常不记得她。爷爷、涯姐姐、堂伯母、椿伯父、小舅......还有小白球,永生无法再见。很多好朋友,想见但不能相见。做饭的不再是贝壳,齐天沉眠了......

    一切都变了,唯独童心湖一如往昔,清澈见底。

    童生回到卧室,打算入眠,她并不困,她是累。

    深夜,空埃米依旧醒着,她不敢睡,她怕这又是梦,她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童生入眠。

    第二天清晨,童生跟随家人来到墓园。

    童生清色云纱里面穿着妈妈的黑色衬衫长裙,在此之前,童生从未穿过黑色衣服。

    墓园在一座森林之中,风有些急,可以听到树叶飞舞的声音。也许风,是墓园中的魂灵在说话,有太多话要说,激动而慌张,太过急切,所以风鸣不止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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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生:

    爷爷,生生好久没有放过风筝了,这些年生活的地方没有风,但是生生自己做了一个风筝,只是没有爷爷做的好看,而且也飞不起来。

    涯姐姐,我很喜欢这座冰川,很喜欢很喜欢。还有,生日礼物我想好要什么了,今晚你来我梦里,我告诉你,不见不散。

    堂伯母,生生的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了,哈,想到你第一次给生生剪头发,将一只碗扣在头上,剪好后因为实在太丑,我当时坐在地上哭了好久。(此刻的童生也在哭,远比顶着“碗盖头”的童生更难过。那时的童生希望时光倒流,倒流到剪头之前,此刻的童生依然是同样心愿。)

    椿伯父,从小到大,我都用着你亲手做的杯碗,我那么笨,总是不小心就会将杯子或碗打碎,每次打碎就会换新的,依旧是你做的。我以后会小心翼翼,好好保护我的杯碗,因为如果再打碎,你不会像以前那样做新的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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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生正要离开时,看到了不远处戴溦的墓碑。

    童生:“溦溦?”

    童一:“溦溦与伯父伯母一样,都是感染了超级菌而......”

    童生:“皖皖和杜续都还好吗?”

    童一:“他们都平安,而且结婚了。”

    童生记忆犹新,那是秋末冬初时候,童生、钟鳞皖、戴溦三人在钟家的院子里,钟鳞皖说等她与杜续结婚时,要童生和戴溦做伴娘。那时三人还一起画了新娘服、伴娘服,幻想着皖皖婚礼时的样子。往事历历在目,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童生回到家后,去了杜续与钟鳞皖的新家,虽然童生就在他们眼前,但杜续与钟鳞皖看不到童生。童生很想将云纱拿去,但她不能,她答应过桼和,只可见家人。

    童生:“好久不见。”

    钟鳞皖:“续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好熟悉,像大圣的声音。”

    杜续:“听到了,声音很小,可能是幻觉吧。”

    钟鳞皖:“突然又好想大圣。”

    杜续:“我也是。”

    钟鳞皖指着天空对杜续说:“你看,哪朵云是大圣?”

    杜续:“一定是最胖的那朵,她那么能吃。”

    钟鳞皖:“哈哈哈哈哈,那朵最瘦的应该就是溦溦吧。”

    杜续:“哈哈哈哈,没错,她俩挨得还挺近。”

    钟鳞皖:“好想她们。”

    杜续轻轻拍着钟鳞皖的头。

    杜续:“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一起去西天取经,哈哈哈哈哈。”

    钟鳞皖哽咽:“当然记得,你是唐僧,我是猪八戒,大圣是孙悟空,溦溦是沙僧,你家养的羊是白龙马。”说到羊是白龙马时,二人破涕为笑。

    杜续:“就因为你梦见了孙猴子,说他托梦,要你去南海见他。”

    钟鳞皖:“对,咱们四个后来没走到南海,回到家后,就开始扮演起西游记。”

    杜续:“哈哈哈哈哈,溦溦画了个猪鼻子贴在你鼻子上。”

    钟鳞皖:“我记得,你还拿着晾衣杆给大圣当金箍棒,哈哈哈哈哈。”

    杜续:“大圣的小姨还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

    钟鳞皖与杜续,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童生回到家后,找到小时候与伙伴们扮演唐僧师徒四人的照片,正看着老照片,桼和落在窗前。

    桼和:“童生,逢未刚刚在童心湖发现了一条蓝色的鱼,好像鹤渊的鱼。”

    童生:“蓝色的?我从来没在童心湖见过蓝色的鱼。”

    桼和:“你也来看看,地表竟然有鹤渊的鱼,不可思议。”

    童生与桼和来到童心湖。

    童生:“蓝色鱼在哪?”

    逢未:“不见了。”

    新的一日,空埃米牵着童生的手走在去往陆观天家的路上。

    陆观天与侄女牧雪在家,空埃米来给她们送饭菜。牧雪是牧望渊甍与韩兆驹的女儿。

    空埃米:“天天,起床了没?”

    陆观天:“这就起来。”

    童生:“天天怎么也学会睡懒觉了?我记得她以前每天都起很早,到处撒欢。”

    如今的人类,就像这梨花一样,在逃在挣脱。花在逃,逃树枝。人在逃,逃大地。逃不掉的,久而久之便妥协了。

    在从陆家回童家的路上,童生看到一个小孩在用泥巴糊墙。

    童生:“这小孩是谁?”

    空埃米:“童天,童祷的儿子。”

    童生:“哇!它都有孩子了。”

    空埃米:“童天这孩子简直太皮了,大家都说童天童天,迟早桶天,将天捅个窟窿,哈哈,闯祸不断,挨打不断,他呀,比你当初还要调皮。说来有趣,童天偏偏生在国际不打小孩日。”

    童天:“可能投胎的时候知道自己总会挨打,所以算了个好日子出生,哈哈哈哈哈哈。”

    空埃米:“他爸最近是打不动了,前段时间房子漏雨,修房子不小心摔了,动不了了。”

    虽然隔了段距离,但童天耳朵特好使,听到了声音。

    童天:“埃米奶奶,你在跟谁说话?”

    童生听自己的到妈妈被别人喊奶奶,愣了一下,而后又有些难过。

    空埃米:“没跟谁,我自言自语呢。”

    童生听此,心想,妈妈如今撒谎已经不会脸红了,以前若是说了谎话,脸瞬间就通红通红的。

    童天不止耳朵尖,眼睛也很尖,虽然看不到童生,但看到了系在童生手腕的风筝线。

    童天:“那飘的是什么?”

    空埃米也注意到风筝线,童生赶紧用云纱衣将线盖住。

    空埃米:“没什么呀,你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童天:“一下就没了,奇怪。”

    空埃米快步离开。

    空埃米走着走着,又到了十字路口,又看到熟悉的两棵银杏树。

    空埃米第一次见到这两棵银杏树,是在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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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二石·片】

    这两棵银杏树,一南一北立在路的两端,树龄皆是一千一百一十一年。

    路北的银杏树下有块巨大方石,故树得名方寸,成了方寸之木。

    路南的银杏树下有块巨大圆石,故树得名中秋,成了团圆之木。

    只要是好天气,银杏树下的方石与圆石上,皆会坐满闲聊的大爷大妈,当然偶尔也会有年轻人,而银杏树周边总有玩耍的小孩。

    那是夏日近黄昏时分,童卄深牵着空埃米的手一起去陆家吃衡瑞苹包的爬拉猴馅包子。他们路过这十字路口时,坐在方圆二石上的人、坐在二石旁的人以及站着的人,几乎皆手拿蒲扇,正畅意闲聊。

    程碧芳程阿姨看到童卄深与空埃米,笑着扬声打招呼:“哎呦喂,廿深,这你女朋友吧,长得可真俊。”

    空埃米有些害羞。

    赵茜赵奶奶:“小米,还记得我不,上个月咱见过。”

    空埃米哪里记得,尴尬地傻笑着。

    林载舟林叔:“你们不知道,这小米可了不得,是大作家呢。”

    李国正李大爷:“嘛去呀,跑啥?”

    童卄深:“吃包子去。”

    郑好郑大姐:“这孩子,回来,咱们唠唠嗑。你苹姨蒸了好几锅,够吃的,去晚了也有你的。”

    童卄深与空埃米已跑远。

    李拜天老拜:“嗬~这俩孩子,跑得可真快。”

    任无拘橘子哥:“年轻嘛!俺年轻那会,跑起来跟火箭似的。”

    任无拘,名叫橘子,家有一片葡萄园,人称葡萄王。他还有个弟弟,名叫任无束,小名提子,因种得一手好蔬菜,人称蔬菜王。

    冯佳期冯大妈一副不信地撇嘴态,说:“诶呦~你咋不去参加奥运会呢,看把你能的。”

    任无拘:“真没吹,不信你问郭宇。”任无拘与郭宇都是土生土长的梨花镇人。

    郭宇苗她爹:“嗯,真的,是真的,噗~”郭宇说着说着就笑了,他一笑,大家都跟着笑。

    徐冠徐老妹:“苹子又蒸包子了?”

    留着络腮胡的曾一本曾爷爷:“可不,清臣和了大半袋面呢。”

    廖玉珍廖丫头:“那可累不轻。”

    郑好郑大姐:“爬拉猴馅的,我吃完一个过来的。”

    林载舟林叔:“好吃不?”

    赵茜赵奶奶:“你这话问的,苹子包的包子啥时候不好吃过。”

    李簿诫李姐:“就是,苹子的包子都好吃。”

    林载舟林叔:“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没吃过爬拉猴馅的么。”

    徐冠徐老妹:“搞得我都想吃包子了。”说完徐老妹吸溜了一下口水。

    梁亮亮梁姨:“我也馋了。”

    马大苍马大爷:“要不,咱们去苹子那吃包子。”

    林载舟林叔:“走,去尝尝爬拉猴包子去。”

    阳敀阳大姐:“俺也去,俺也去。”

    骑着自行车路过的终鱼终小哥问:“我滴妈呀,这阵仗,干啥去呀是?”

    付簌付老头:“去陆老师家吃包子。”

    施涉梦施婆婆:“爬拉猴馅滴,一起呗。”

    终鱼掉转自行车头,说:“走嘞~~我也尝尝去。”

    一呼百应,一时间大家都无心其它,只想去吃包子。

    就这样,方圆二石的人皆向着陆家走去,后来,去陆家吃包子的人越来越多。

    那日,衡瑞苹蒸的五大锅包子愣是没够吃,本来打算将其中一锅打包让空埃米带回苏州来着,结果被乡亲邻里瓜分干净。有趣的事,那日陆家盛况如喜宴,而童卄深与空埃米被热情包围,犹如新郎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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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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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空埃米从回忆回到现实。

    此刻,银杏树上挂着稀疏叶片,方圆二石空空如也。

    从前,方圆二石是梨花镇欢笑声最多的地方。

    童生与空埃米回到家,童心正闹着要吃蜜枣糖。

    童眠:“你每天只能吃一颗,今天的已经吃掉了。”

    童心灵机一动,歪头笑:“所以嘞,那把明天的提前给我,我明天不吃。”

    童生想起以前家人怕她蛀牙,所以给她买的都是不含糖的糖果。

    童生:“有不会蛀牙的糖。”

    阿川:“不是怕他蛀牙,是因现在糖太贵,现在一个蜜枣糖在你小时候可以买三四十个。”

    童生:“原来是钱不值钱了。”

    空埃米:“准确说是资源少了。”

    童生:“那就把明天的蜜枣糖给童心呗,看他馋的可怜样,都快哭了。”

    阿川:“这招他以前使过,今天把明天的吃了,然后明天又要把后天的吃了,把大后天的也吃了,如此一来,还是多吃了。”

    童心:“我发誓,这次一定做到,明天绝对不会要蜜枣糖吃。”

    一听到童心说发誓,大家都笑起来,因为都想起童生以前也经常发誓。

    童生听到发誓二字,也想到从前的自己,笑道:“看来还真不可信。”

    这时,童生发现童心衣服的扣子没有按正常顺序扣,而是乱扣。

    童心里面穿了件白色中袖,是童生的衣服,外面穿的是淡蓝色针织薄开衫,是童一的衣服。针织衫有七个扣子,七个扣孔,今天的扣子是这样扣的:第三个扣子扣到第二个扣眼,第六个扣子扣到第五个扣眼,然后第七个扣眼翻过来扣上第四个扣子,第七个扣子翻过来扣到第六个扣眼。

    童生:“小童心,你衣服怎么扣成这样?”

    童眠:“这小家伙经常这样,他就喜欢乱扣衣。”

    童心:“嘿嘿,这就叫童氏心风格乱扣衣。”

    阿川笑道:“童氏心风格是他给扣子不按常理扣这事起的名。”

    童生:“哎呀呀小童心,你可真厉害。”

    童心:“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前几天老师还夸我呢,说我要是上课认真听课,兴许下次考试能及格。”

    童生:“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成绩也不好。”

    童心吐了吐舌,跑出门去。

    童生:“小童心,你去哪?”

    童心:“去找明昨玩。”

    童生:“明昨是谁?”

    空埃米:“是你明祥瑞阿姨的儿子。”

    明祥瑞的老公宁仲梁是梨都一所医院的医生,他在梨花镇救了很多人命。

    早些年,白杨故稞的家人皆死于食物中毒,她未婚未育,从此只身一人,她成了孤儿,之后成了疯子。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她疯了,直到有一天她脱光衣服蹦蹦跳跳到处跑,边跑边唱《小燕子穿花衣》这首儿歌。途中如果遇到有人拿着吃的东西,她会抢过去。白杨故稞越跑越远,好在宁仲梁与同事叶读将她送回梨花镇,又帮助白杨故稞入住精神疗养院。就这样,宁仲梁认识了白杨故稞的挚友明祥瑞。后来,宁仲梁申请来梨花镇工作,再后来,宁仲梁与明祥瑞两情相悦,结婚生子。

    这时,梁梦与空集踏进门。

    童生奔过去:“舅舅。”

    梁梦:“真的是我们生生,生生。”

    空埃米:“生生,这是你表弟,空集。”

    童生看向空集。

    童生:“啊?我?舅舅的儿子吗?”这个舅舅指梁梦。

    空埃米:“不是梁梦舅舅,也不是小舅,是妈妈另一个弟弟的孩子,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总之,他是你表弟。”

    童生:“哦,我多了个侄子,还多了个表弟。”

    童生见空集不说话。

    童生:“空集弟弟,你怎么不说话。”

    梁梦:“空集除了唱戏的时候,一般很少张口说话,他不认识你,需要适应。”

    空集注视着童生,原来这就是所有家人心心念念的童生。

    童生心觉:十几年的时间,少了一些熟悉人,多了一些陌生人。

    这天夜里,於则去世。好像她卧床如此之久,就是为了等童生回来见上一面,然后心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今的人对死亡习以为常,而死亡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结果,就像落叶那样。

    如今的葬礼也都简约,再无大张旗鼓的宴席与众人长路相送。

    泪水流出,蒸发的速度快过一闭目,悲伤显得短暂而仓促,但记忆依旧绵长。

    於则的墓在童戟墓旁。

    於则葬礼结束后,孔鄢颇、空守柽、空攸米在童家住了几天,他们是想多些时间陪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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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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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色的诗,写给鹤渊

    重新踏在地球表面时

    清色衣服所覆盖之处皆隐了形

    只剩一颗脑袋悬在半空

    身体看似随衣服消失了

    但能感觉到依然存在着

    要脱下吗

    脱下了就赤裸了

    便将头缩进衣服里

    整个人都消失了

    但确实还存在着

    鹤渊的清色

    是地表没有的颜色

    清色来到地表的瞬间,就是消失的瞬间

    当你能够看到清色

    你就来到了清色的世界

    这是一种颜色写给一处地名的诗

    就像一朵白色的花写给飘雪的冬天

    就像一个人写给自己的心

    就像一双翅膀写给一片梨花海

    这首诗

    在写一个颜色爱着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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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声的诗,写给唯一所爱

    逢未的诗,写给至爱

    我的心中有片梨花海

    是我见过最美的景

    耳旁也许有惊叹声、感慨声

    也许人们什么都没说

    一如我般静静地望着、望着

    仿佛时间静止了

    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刻

    而我欣赏梨花海的样子

    像一面墙上挂着的卷轴在欣赏对面墙上的壁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梨花海

    从此,便在我心地盛开

    永远不败

    我此生至爱,唯一所爱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它是一片梨花海

    我爱上了一片风景,只想与它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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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的诗,写给光

    它只是过于疲惫,想要沉睡一会

    会醒来的

    它会踩着刺的危险过一个个深渊

    当眼泪穿过迷雾,一颗颗珍珠沉入衣衫

    它会如以往那样

    打开窗,迎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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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鳞皖的诗,写给小时候

    那时候总和伙伴们跑很远去玩

    那晚,猴子又来到梦里

    它说要教我法术

    它说一路向南有个南海

    那里有观音菩萨与红孩儿

    它会在那里等我

    我把书包倒空

    放进了几个馒头,口袋也装鼓糖果

    开心又激动地去赴约

    拿着指南针大踏步地走

    我说我去见孙悟空

    很快集齐三个小伙伴

    她们说也想见齐天大圣

    还未抵达南海,却遇见一道沟渠

    我们都是孩子,哪里跳得过去

    后来,我们找到一些竹竿

    再后来,我们抬去一块大木板

    还在上面刻了名字

    四个小孩,坐在木板另一端草地

    将馒头变成了各种馒头

    也将自己变成了神仙

    背包空了无比地轻

    我们走向木板的另一端

    一路向北回家去

    这条路很长,我们手牵手成了路的宽度

    鞋子们跳着舞,泥土说路是甜的

    那时很小,跳不过沟渠

    现在长大了,很轻松便跨过去

    虽然南海已没有水,那块木板也不知了去向

    对了,南海是我们给它起的名字

    刻在了木板上

    我去过南海,从很小的时候

    那里有观音菩萨和红孩儿

    有齐天大圣教我法术

    还有三个小伙伴,在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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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续的诗,写给小时候

    以前的我从不会追忆

    因为每个时期都幸福无比

    时光飞快,很多幸福也随之飞快逝去

    好在,身边依旧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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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生的诗,写给小时候

    小时候,旅行

    观景台上,戴溦只顾打字

    童生说:溦溦你看,瀑布与山林都在看你,你也看看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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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则的诗,写给漫长的等待

    它推开窗

    那是光秃的细枝丫折下,一层层交合而成

    最原始的冠冕

    它比寒冷还要冷

    它令冰结成冰

    它将冰的烈焰挤压熨平

    一条光滑的冰线

    赫然眼前

    一滴水从眼角滑到耳朵

    从一群笑容滑到另一群哭声

    是它

    将冰的烈焰吃得骨头都不剩

    将自己也吃个干净

    最后一次呼吸,它看到了自己正向远方飘去

    雪花,终于见到了太阳

    它望着远方,望着温热

    直到灵魂,流向深不见底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