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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治理之议8

    水寨之中,大家渐渐熟络起来,言语之间,便少了些许拿捏,该说的、不该说的,俱都脱口而出,用刘鑫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尽管提问,他这边绝对知无不言,反正咱们先聊透了,省得因为误会,各自乱搞一气,反而坏了大局。

    既然华兴首长如此开放,范宏展也不再遮遮掩掩,随即问出心中最大疑惑。

    关于买地、分地,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土著地主,范宏展一直参不透华兴人如此作为的深意,毕竟从明面上来看,这就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在范宏展看来,他家虽然有几十亩地,但自己三个儿子,加上一妻一妾,肯定能分到不少土地,这样一出一进,便能白得数百两银子,其中代价,无非是把地契换成租佃契约而已,华兴人这么弄,到底有何图谋?实在令人费解。

    即便是这样,范宏展也是不愿意卖地的,个中原因有二,一是地的归属权出现变更,华兴人现在承诺给永佃权,未来若是反悔,自己根本没处讲理去,哪如将地契捏在手里牢靠?二是银子问题,这东西好是好,问题是该咋用?范宏展一时没个头绪,总不能一直藏在家里吧?和没有用途的银子相比,还是土地更加实在、安心。

    说白了,范宏展对眼前形势变化,并未做好心理准备,哪怕是银子在手,也解决不了心中彷徨。

    实际上,就连作为代表的范举,同样满心困惑,未来土司之议若成,华兴人便是崖东地区理所当然的包税人,有了包税的权利,还怕拿捏不住这些地主?

    买地一事,在范举看来,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面对范宏展的疑虑,刘鑫并未回避,而是说起华兴这边的打算。

    首先,买地本身便是向当地人释放善意,同时告诉大家,华兴人虽然势力强大,但绝不会巧取豪夺。

    其次,通过土地所有权的变更,华兴人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对各处地块进行规划、开发,能给未来减少很多纠纷麻烦。

    第三,范宏展心中所想的白得银子一说,只是理想状态,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你是不可能分到自家地块的,除了儿童不分、务工不分等限制条件之外,土地互换也是常规操作,哪会事事诚心如意。

    第四,像范宏展所在的三亚河附近地块,以后是不作分配的,如果范宏展一家还想种地,就只能搬去它处,华兴人会根据情况,为其提供土地,若是走经商、务工的路子,自然就没了分地一说。

    在华兴人的分地政策里,只有愿意种地的人,才能分到土地,想要白拿永佃权,然后再转包出去,从中谋取利益,肯定是行不通的。

    总之,买地是真的买,分地却是有条件的,想要钻空子、投机,最终只能自食恶果,落个鸡飞蛋打。

    如此深入解释一番,范宏展才觉出华兴人的精明之处,合着人家考虑的更加久远,根本就是奔着世世代代而去的,哪会计较眼下这点利益得失?

    关于买地之事,刘鑫说的很直白,只要是华兴人看上的地,地主们只有卖地一途,绝无拒绝的可能,倒是得了银子,或去州城定居,或在崖东谋生,华兴人一概不管。

    相形之下,华兴人的做法虽然蛮横,却也不失文明,毕竟没有巧取豪夺,给的银子也算公道合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范宏展,还是范举,才算明白华兴人的深远用意,人家分明就是通过买地举动,告诉所有崖东百姓,以后这里,谁说了算。

    见范宏展脸上现出沮丧神情,刘鑫连忙出言安慰,反正银子在手,崖州地域广大,若是不愿与华兴共处,去到崖西一带,也不愁买地定居,无非是麻烦一些而已。

    另外,华兴人既然作出定居打算,自然是要与人为善的,未来无论是分地耕作,还是务工、经商,肯定还是能挣到钱的,养家糊口更不是问题。

    当然啦,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华兴人也不会袖手不管,就像眼下的情况,华兴人外出大肆购粮,为的就是让大家有口饭吃,从未想过因此生财。

    对于刘鑫的劝慰,范宏展只能点头应承,相比自己这个老窝,前往崖西定居才是死路一条。

    之前在州城避难,范宏展可算是看透了州城那帮老爷的嘴脸,光是过桥费一项,便已突破他毕生想象,加上各种吃食的任意涨价,州城混混们的敲诈勒索,自己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万幸了,如今拿着华兴人给的卖地银子去州城招摇,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心中盘算许久,范宏展竟然发现,眼前的华兴人才是牢靠之人。

    既然卖地已成必然,州城那边又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放眼未来,看看华兴人的出路如何?若是能待得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见范宏展情绪渐渐稳定,刘鑫便略略说起华兴买地之后的打算,除了大建工坊之外,还会整饬毕潭港、三亚港,以及各处河岸,为下一步商业发展打下基础,作为本地土著,范宏展等人若是不愿种地的话,无论是做些小本买卖,还是干脆给商户打工,都能养家糊口。

    另外,如果你头脑灵活,胆子够大,由此发家致富,也是有可能的。

    总之一句话,华兴人并不靠地租过活,而是要大兴商业,以商立足,进而养活崖东万千百姓,买地、分地,仅是掌控地面的托底之举。

    凡事总归还是要沟通的,听刘鑫说起未来规划,范宏展沮丧之情稍稍退去,心中又生出些许希望,自家人口多,完全可以种地、经商一把抓,万一真发了财,那张地契又有何用?

    聊到最后,范举开玩笑,说范宏展这人太过自私,只管自己,不管旁人,差点害了秀娘母子,如今又忽悠范金田,纯属没安好心,也就是首长们大度,换做其它势力,哪能轻易善罢甘休?

    见范举半开玩笑地针刺自己,范宏展连忙作出解释,自私归自私,事情也是有缘由的,当年兄弟分家,自己那个死鬼弟弟毫不留情,硬是分去一半家产,根本不把三个侄子放在眼里,而秀娘更是个狠人,宁可让范金田乘虚而入,也不要自己帮助,其中心思,不言自明。

    说来说去,大家都是各顾各家,谁比谁也高尚不了多少。

    听着二人议论,刘鑫心中暗自感叹,一旦涉及乡间治理,可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其中纠扯,现代、古代并无不同。

    各自直抒胸臆之后,误会很快消除,范宏展先去给范金田道歉,表示自己对“赃物”已无兴趣,只想在华兴治下老老实实做个顺民,至于范金田和秀娘的事情,想来缘分已尽,何必自寻烦恼?

    范金田心中虽然悔恨,但也无可奈何,表示自己没脸待在村里了,年后便会前往榆林港打工,关于物资分配一事,也会劝说各村罢手,绝不会让首长们为难。

    最终,范金田被刘鑫挽留下来,反正他也没地方去,倒不如帮着看守物资,还能做些劝说、解释工作。

    面对刘鑫的信任,范金田再无话说,倒是范举、范宏展二人多有诧异,这华兴人用人、做事,真是不拘一格。

    回村的路上,范举说范宏展螳臂挡车,范宏展只是笑笑,却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