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侠义传 » 第十章 “疤鬼”(上)

第十章 “疤鬼”(上)

    虎王看到那黑影的脸上竟全是些横七竖八的刀疤,如同沟壑般杂乱,除了能看出眼睛鼻子嘴巴这五窍,其余地方不过是新生的粉嫩肉皮与老旧的褪色皱皮堆在一起,完全不分彼此罢了,令人看起来既觉得恶心又心生恐怖。

    虎王皱了皱眉,哪怕是见多识广如他,也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张脸。然而也正是这张极具标志性的脸,它简直就是那黑影的身份最好的证明。他就是江湖人称“疤鬼”的冷血杀手。传闻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有着喜欢的女孩子的。

    有一次他被卷入一场与贵族的纠纷之中,在与被贵族雇佣的高手打斗的过程中,不慎被人两刀划破了脸庞,从此便被毁了容。他喜欢的女孩子也因此拒绝了他的示爱,甚至还羞辱了他一顿。

    “疤鬼”,不,那时他还不叫“疤鬼”,他从此对自己的容貌永远地失去了自信。他开始喜欢花式划花划残自己的脸,并从此寄情于武功。在不断地自我沉沦和堕落中,在一遍一遍的自残中,他开始喜欢上鲜血,喜欢流血,更喜欢看着别人甚至对手流血。

    因此,他开始成为一名“价高者得”的杀手,以杀人放血为乐,手段以凶残著称。他索命如鬼,脸上又有可怕的道道刀疤,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他原本的名字,只给他取名为“疤鬼”。

    “疤鬼”行事乖张古怪,下手狠毒,一直为大陆上不少英雄好汉所不齿,但他武功甚高强,旁人要捉他时却总是被他打伤抑或逃脱。直到后来有传闻说他被收编成了金王府的幕僚,这才算是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如今看来,结合侄女白沐雪所说,或许聂修武被残害背后与那金王府是脱不了关系了。虎王心中如此暗道。

    他紧紧盯着“疤鬼”,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阁下应该就是大陆上有名的职业杀手——‘疤鬼’吧?”

    “疤鬼”擦掉嘴边的血迹,脸色狰狞,在这幽暗密林中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将人拖入地府的鬼。他同样紧盯虎王的行动,冷冷地回道:“没错,那么你就是传闻中真正的落阳山之王:落阳虎王吧?”未等虎王回应,“疤鬼”咳了两声,喀出一口血来,“哼”了一声,“好强的掌力。”

    虎王微微一笑,道:“虎王不敢当,这只是那些多事之人起的无聊名头罢了。在下只是不明白,阁下这样的杀手,怎么会屈尊去杀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这要是传将出去,你这‘疤鬼’的名号岂不被人笑掉大牙?只怕人人都要说你是只会欺软怕硬吧?”虎王的语气听上去仿佛彬彬有礼,然而话语中却似乎总有种阴阳怪气的嘲讽。

    “哼,我只不过是路过那里罢了。倒是你这大名鼎鼎的虎王上来不由分说地打了我一掌不说,还要污蔑我杀人?难道你亲眼看到我杀人了?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诬陷人吧?”“疤鬼”仿佛没听出虎王的嘲讽一样,冷笑道。

    “哈哈……”虎王忽然捧腹大笑起来,这令“疤鬼”不由得一阵错愕。

    “你笑什么?”“疤鬼”厉声喝道。

    “我笑你枉为大陆闻名的冷血杀手!”虎王收起肆意的突容,眼神逐渐变冷,道:“你如此残害那孩子,你的衣物上,手上都必然留有那孩子的血迹,只要抓了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处理下便知道了,阁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狡辩?!”

    “疤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更显得其表情狰狞。他只得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废话,阁下能抓住我,那便是阁下的本事!”

    话音未落,未见其如何行动,“叮”地一声轻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把细软剑早已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中。原来这细软剑一直就缠在他腰间,是他的看家兵器,之前不在折磨聂修武的时候拿出来只是单纯的不屑罢了。

    一道寒影借着月光闪动,如银线刹时飘落,破空之声倏起,一招华丽的剑招便已攻向虎王。“疤鬼”已将主意打定,光逃是逃不过虎王的,他只能先手进攻虎王,然后趁其不备再伺机逃跑!

    那细软剑被“疤鬼”运得如灵蛇般,剑口忽左忽右,旁人看去,只道是竟凭空出现了六七把细剑,直欲将虎王的面门处封住,如果一恍惚,立时便被那剑捅出几个血洞。

    只见那虎王仍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运起双臂,各在胸前划出半个“西瓜”,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极快的剑招此时竟然慢了下来,晃如银花的剑影很快合而为一。“疤鬼”只感到自己的剑面前如同凭空出现一道气墙一般,越刺向深处,受到的阻力却越变越大!

    而虎王只轻轻一闪身,便避过了这看似凶狠的一招。这是虎王的对敌妙技:“擒虎引”,以真气引动对手的武器,使其或如陷泥沼,或如击棉花,或如击圆盾而偏斜,其中妙用之无穷,便且看虎王如何对敌。

    “疤鬼”微微错愕,但他的剑也只稍稍一滞,来不及思考刚刚虎王使出的是什么绝招,像是形成肌肉记忆一般,剑如狂舞般甩动身体,“疤鬼”已经陡然变招,这一刻剑仿佛便是他那延展的一臂!

    虎王以“擒虎引”做成的“泥沼”顷刻间被一片梨花般的银光绞成粉碎。银光一闪,便指向虎王的头,似乎只差一毫便能分出胜负!

    但便是这一毫!虎王已经消失在“疤鬼”的眼前!“疤鬼”目光下移,见那虎王身体向后仰去躲过了“疤鬼”势在必行的这一刺。

    虎王一手撑地,双脚腾起,一招“猛虎蹬”,那两脚如子弹般踢在“疤鬼”身上,以真气贯穿其身体而出。

    “疤鬼”立时受到重击,他只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匹壮马狠狠地踢中一般,身体抑制不住般向后退去,他的脸上立刻涌上一股不正常的红色。他还是忍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虎王站起身来,追向飞速后退的“疤鬼”,他拍出自己的左掌,真气再度汹涌澎湃而出,形成一个如向恶鬼索命的巨爪,直向“疤鬼”的头笼罩而去。

    “疤鬼”的逃跑初心始终未变,他借着被虎王踢飞的退势,强忍住伤势,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姿,落地时又再猛地一蹬,身形一闪,提气轻身,正打算立即向外面遁去。

    然而,虎王似乎早就看出了“疤鬼”的心思,他拍出的那一爪,如五指山般已然赶到“疤鬼”的身后。“疤鬼”情知如不应对这一爪,而是不管不顾地往外逃的话,顷刻间自己将被虎王这一爪抓成重伤,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他舞起手中的细软剑,体内真气随剑引导疯狂涌出,整个人旋转起来,以点破面,只见他如一个银锥一般,从“巨爪”中破气而出。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虎王却还有后招!

    虎王嘭地平地而起,只遗留地上一个泥坑。他一个蹬地弹起便抹平了“疤鬼”刚才的努力——他来到“疤鬼”的面前。此时两人都身在空中!“疤鬼”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索命的恶鬼,他始终如影随形,而自己仿佛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虎王在空中再拍出一掌,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真气早已灌满了整个掌心——“裂虎掌”。“疤鬼”被虎王如此强劲的气势逼迫得不已,挺着手中的细软剑,连出几招,试图封住虎王的来路,想要与其保持距离。

    虎王也是不紧不慢,见招拆招,一套看似质朴的掌法拍出,居然不约而同地拍在“疤鬼”那细软剑的剑身之上,却完全不被其剑锋所伤,直将“疤鬼”的剑招拍得七零八落,散漫得如风中败絮。

    这时两人才落到地面上。虎王有了可以借力的地面,便犹如虎添翼,只见他的掌风愈渐凶猛,正似个虎虎生风,旁的普通人碰着便震伤,挨着便破皮。“疤鬼”的剑招则招不成招,愈加软弱无力。

    虎王瞧见“疤鬼”中门已出现了一个破绽,一掌抢将进来,直击中“疤鬼”的胸肋,其中内劲便如数宣泄在“疤鬼”的身上。

    “疤鬼”立时感到自己宛如被一个攻城木狠狠地撞击中了一般,一大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出,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再次撞断了好几棵树才停下来。

    这次“疤鬼”才真正受创,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几下,肋骨在刚刚虎王的那一掌下也断了两根。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习武的同时也是锤炼自己的肉体,他们的身体强度早已和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语,而武阶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况且体力的真气越练越澎湃,平时更是会自动充郁在身体四周,保护身体不受外界伤害,是为“护体罡气”,所以武功愈是高强的人便愈不容易受伤。而虎王便是用其自身霸道的内劲和真气,利用“疤鬼”这一瞬间露出的破绽,只一掌便使其受了创。实在是霸道之极!

    “疤鬼”勉强站起身来,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虎王,道:“好……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落阳虎王……”话还没说完,“疤鬼”又再喀出一口鲜血,这次他却用手将自己喀出的鲜血接住。

    他看着手中的鲜血,眼睛一时间变得迷离而狂热起来,“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生命的象征……”

    虎王在离“疤鬼”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两手却早已暗自运起真气,以防其突然发难。

    然而,令虎王意想不到的是,“疤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细软剑,“刷”地一声划破了自己的左手,鲜血一时间喷涌而出,滴答地落在泥地上。

    “疤鬼”抬头看向虎王,眼神中是一种虎王看不懂的神色,只看他忽地嘴角歪起,先前因为受伤和恐惧而颤抖的身体也不再发抖。一阵邪风蓦地从他背后吹起,那邪风甚大,直吹得周围还未遭殃的树木枝叶沙沙声响。

    “疤鬼”动了,他甩起自己划破的左手,血液顺着惯性在邪风和“疤鬼”发出的真气的三重作用下被推动出去,形成了两道血箭,倏地飞向离他只有五步远的虎王。

    虎王虽然纵横大陆多年,却也没见过这种攻击方式。他后退一步,双掌齐向下拍出,真气从身体各穴门处迸发而出,卫护周身的“护体罡气”立时增强了数倍。这时,那血箭只离他不过一步之遥!

    来得好快!虎王立刻拍出两道“虎啸掌”。且不说虎王这“虎啸掌”完全使出来时便是一座高约两丈的由真气作成的“掌山”,光是他这掌中迸发出的真气便足如山一样能压得人脑浆迸裂。此时虽是仓促之间,“虎啸掌”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但虎王也坚信能将“疤鬼”发来的这两道血箭炸为齑粉。

    那真气作成的“掌山”与血箭相撞了,果不其然,随着“噗”地一声响起,两道血箭立时被炸为一团血雾。此时正是夜愈渐深了,月也时不时隐入云中,血雾之后的情况更是如同蒙上了一块黑布一般,完全失去了视野。

    不好,原来他是想要引我出掌打出血雾,好蒙蔽我的视野!虎王心中猛地一跳,好狡猾的人,这下恐怕真要被他逃了!虎王怎肯就此罢休?他两腿立时蹬地而起,便向血雾中冲进去。

    虎王正临近冲入这血雾之中时,忽地眼见那血雾中晃出一把细软剑来,如吐着信子舞动身躯的灵蛇一般,剑锋上闪着摄人心魄的银芒。虎王这边是冲势未止的身姿,而“疤鬼”这边则是穿越血雾预谋已久的进攻!

    虎王的瞳孔立时放大,他的反应力已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顶峰之一,虽然被“疤鬼”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仍能在空中强行扭转自己的身体,而不至于一头撞在“疤鬼”的剑上。

    虽然如此,那细软剑仍是一晃,贴着虎王的左脸擦过,那剑在“疤鬼”的真气加持下虽看似软如皮带,但却依旧利可破甲,坚若磐岩!虎王的“护体罡气”竟被其所破,左脸被剑锋划出一道小口子来。

    两人位置就此交错,然而这个回合的交锋却算是“疤鬼”赢得了上风。血雾逐渐散去,再次显现出两人的身姿来。“疤鬼”看着虎王左脸上那道小口子那溢出的鲜血,一时得意地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