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不知所起
袁飞与钟离兄弟御剑护送江修祥飞至虞无过所在的箭塔，均被大营的惨状所震惊。
箭塔左侧传来闷闷的砰訇之声，连连续续。修士接到传讯，禀报：几个存放在北营的石灰仓库被淹浸透，石灰炸了。
虞无过摆了摆手，示意已知。顾看江修祥：“巨人与汤，亡我之心不死！此前麻帅、牛江河与汤人接战，汤人反复往湖败退。今番思来，是为诱我大部前来湖畔，所欲便是为此。”
要怪江大人主倡与敌议和么？
袁飞目光闪了闪，见江修祥面色无奈，沉默不语。心下为江修祥抱不平，暗道：“巨人不好相与，岂是江大人之过？若无江大人去会谈，哪能知道巨人增兵？哪能提前近半个时辰知道将有一战？有这半个时辰的提前，那可实实在在的避免了更大损失。”
一名修士持剑飞来，剑上隐有血迹，向虞无过施礼，禀道：“汤人与巨人联手袭营，抢夺俘虏。在押七俘，杀了四头，另三头凫水逃了。无俘可守，某前来听令。其他道友，已去救助同袍。”
他是袁飞的师兄喻长柏，战罢来报，有失职脱俘当面请罪的意思。
虞无过未做责怪，道：“喻师傅辛苦了。且在此稍候，等前线师傅讯息，看有无机会反攻一记。”
未几，前线修士发来讯息：“巨人约三千头，越、游、飞、瑾、恪、平六王俱在。汤人在外，巨人在内，拱卫森严。未得近身刺杀之机。连攻数场，互有伤亡，战果不佳。”
几年攻战，梁军一直关注着临阵巨人数量，少的时候有数百，多的时候有两千。今日竟有三千之众，看来真如谈判团所言已增兵。但也有可能巨人一直潜隐兵力，毕竟六王早就现过身，多次交手，彼此甚熟，此时并未见有第七个巨人头领，即第七王。
虞无过夷然不惧，他一直在谋划反攻之策。
当时巨人施法造盐坝，虞无过已命人传讯巨蟒关，拷掠巨人俘虏，问是何术。俘虏茫然不知。虞无过推断是巨人头领的本命神通，便让两队修士迫近去尝试刺杀头领，不管是刺杀成功，还是迫其远离盐岛，均有可能打断他们的妖法，解除水患。可惜没能建功。
头领身边保卫森严，基本已经证明虞无过推断正确。想不到巨人头领竟把自身神通藏得如此之深，连其族人也毫无所知。
他越发地想捕拿一个头领来，挖出更多秘密。
斥候来讯：汤相锦斓率百余修士疾飞过湖，将与巨人会合。
虞无过暗叫可惜。命：前线修士撤回。收拢幸存将士，返回巨蟒关。
盐坝停在了十里之外，坝体内外，水位相差五丈许。坝面上，越王六大头领聚在一起，神色困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妖力。
锦斓来了。
只带随侍弟子守朴，飞临六王，悬空而立。
单带一名弟子，是他对六王的示敬之举。六王妖力几近耗尽，颇为虚弱。他若多带人手，不管有无敌意，都会让六王隐隐感到不安。
其他随同而来汤国修士已被他安排成队四下飞散，打探战场。
战况陆续传回，由守朴汇总，报告给锦斓和六王：
梁人已退往巨蟒关，行军甚速。汤帅摩云估计己方将士追之不及，干脆命将士归集，引兵与梁帅麻慕凡对阵去了。对于虞无过一部，只派了修士衔尾追杀。但估计收获有限。
真正的战果是水淹之功。梁营全毁，辎重全失，损兵不下二万。
但巨人头领飞王有点不高兴，埋怨越王：“越，你要是不提前和江修祥说申时进攻，至少还可以多弄死他们一万兵将。”
别人称他们各为越王飞王平王，他们自己间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们的名字都是一个字：越、恪、平、飞等等。
演化盐岛，确实是大头领的本命神通。要施展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多名头领联手也做不到。
此前让汤人反复引梁军大部近湖，便是想一举淹杀。只可惜麻慕凡和牛江河不为所动，没有上当。
近来梁人军力日盛，对盐州一带的掌控越来越强，斥候遍布。久拖不决，极有可能被梁军看出端倪。且化魂面世，巨人感觉到莫大的威胁。只好启动攻击，先建一功。
今番露了神通，以后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再击梁军一次了。飞王自然希望战果越大越好。
守朴看着飞王，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锦斓神色平静，不做表态。
另四王，多少也同意飞王，觉得越王提前示警，不当巨人子。
越王抓了抓屁股，解释道：“多杀一万，对大局也无甚帮助。咱们打前喊一声‘看招’，也合堂堂正正的做派，多少能收其心，让他们对俘虏有所优待。”
飞王：“你这是歪理，自作多情。他们肯定会把族人制成傀儡，等着瞧。”
众王黯然。
“我尽力去救。”越王勉强一笑，道：“收心嘛。我颇看好江修祥、袁飞，给他们一个立功机会，免得被梁人害死了。留其有用之身，事成之后，说不定会与我们共事。”
平王嗤之以鼻：“你不会连虞无过也很看好吧？”
越王点头：“确实。你看他命人来袭我六人，那也是个脑筋转得快的人。天下英雄，应收尽收啊。”见五个大头领还要批评自己，忙拉锦斓帮自己解围，“锦斓，你说是不是？”
锦斓淡淡道：“我之前车，君可鉴之。勿重蹈覆辙就好。”
他的前车，是他所赏识的人竟是梁国的细作，偷了偌多情报传回梁都京兆。
盐湖之战，影响深远。
江修祥停职待参。袁飞为其四下奔走，力陈其无罪。
虞无过降两级留用，仍许带兵出战，戴罪立功。
朝廷再增兵出关，关内戒备之势森严。
巨人善水疾凫之能，头领化盐为岛之力，太过惊人，关内江河湖泊，均增设了哨戒。
巨人与汤联盟的坚决态度，让梁国彻底断了与巨人联盟或者议和之意。梁人即惊且怒，令：毋须再拖，着将巨蟒关的巨人俘虏大量埋入化魂，制作傀儡。
是战是和，朝廷有心理和行动准备。
若是战，早已经各备好一支包含巨人傀儡、五千骑射和三十修士的队伍，缓缓跟着两家货行的辎重，保持不太远的距离。为的就是一旦有变，骑射立即增援协防，修士立即交付巨人傀儡，便于货号他们调试驱使，到了巨蟒关能快速接收新的巨人傀儡。
若是和，巨人傀儡收回京兆，连同其他几头巨人傀儡收紧藏好，隐秘研究。对巨人族就说伤重不治，已然身亡。
朝廷在交战当天，就迅速把巨人傀儡各空投了一头给富盛和长春货号。
盐湖一战败得如此惨，让朝廷震惊。巨人头领本命神通如此强大，也让朝廷更坚定地要去挖掘巨人的秘密。
巨人想用水战所得梁俘换巨人俘虏，不准。复之曰：可用汤俘换。让汤人和巨人互相扯皮去。
巨人活俘、巨人傀儡，也各给有实力的修行门派送了几头，加快研究。
已探明的、可以公开的巨人特性，已经告知给货号和各门派。
几张从各角度影存有巨人驱浪作战场景的“夺影”兽皮，也各送给货号、各门派一份。让货号和民间一起帮着想办法，挖内幕。
“嗬，嗬，嗬。”
“噫，噫，噫。”
巨人傀儡已经不会人言，只能简单地发出单个字音。目光呆滞，灵智全失。资料上写着，这头巨人名字叫做“索”。
刘准和数名箱手站在车厢荫凉处看着巨人傀儡搬卸草料。烈日下，巨人傀儡热得不停吐舌头。
巨人有发、眉，无体毛，没有汗腺。皮肤下是颇厚的油脂，畏热不畏寒，这一条习性，与大象刚好相反。“富盛货号”已计划将部分巨人傀儡长期布置在洋州以北，作为搬力和运力之用。
资料上有，巨人水性极佳，江河之中可以凫游极远。妖力迸发，力大无穷，货号计划分几头巨人傀儡到船行试着用来牵曳巨船。
资料上还告知，巨人虽杂食，却更偏好食肉，生熟不忌。饿至极致，竟会撕咬同族人的血肉吞吃。提醒货号，不要让巨人傀儡饿甚，免出事故。
巨人下巴能脱开如蛇吻，面颊有连膜，可吞更大之物。
巨人腹有空腔，能藏物。活物久贮其中，闷窒而死。以铁水灌之，巨人肠穿腹烂。
巨人妖力自生，与常妖同。修士以法力压制，将其妖力磨灭殆尽，则巨人绵软若死。
巨人截肢去指，不可复长，与常人同。
……
资料讲，巨人痛感迟钝。鞭刀伤之，先现白肉即油脂，痛感弱。再深切入，见精红之肉，出鲜红之血，方痛楚大号，以红炭触之，剧痛至昏厥。
资料说，巨人的生殖器官似无功能，无法雄起勃举。女巨人亦然。
也不知道朝廷拿巨人做了怎么样的试验，连这个也知道。
刘准一想到这些资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多会儿，一名箱手冲同事们点头致敬，表示有事先走。刘准回了一个示意，转过目光仍观察巨人傀儡。
这些时日，刘准每天在两场歇止的时间，都要来看巨人傀儡，偶会近前接触。
起初，来看的人数众多，新鲜嘛。
林颐璞开头几日也是常抽空来。
看来看去，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大部分人新鲜感一过，就渐渐不来了。也有点懈怠心理：反正只来一头巨人傀儡，独苗一般，宝贝着呢，不能打不能虐。等以后巨人傀儡多了，再慢慢研究。时间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科研工作是水磨功夫嘛。
况且，各有要事。不是每个人像刘准一样，主科学得好，有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多选修副科。
况且，修行要时间。林颐璞就不想老卡在会明、通明上上下下的变化。
况且，有些人不想见某些人，来了碰着面，尴尬、别扭。罗侃来过两回，一回碰上了李芷，罗侃一句话也不敢说，比巨人傀儡还要呆滞。一回碰上了王良燕，罗侃主动去道歉，王良燕好像原谅他了。但罗侃打那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不过。刘准敏锐地发现了罗侃的一个小秘密，他传讯告诉了师父丁慎。
师父毫不在意：“随他，由他。”
可能罗侃已经跟师父报告过，可能师父传音找罗侃谈过话。既然师父不以为意，刘准就把事情先搁置，心思大部分放在了和其他箱手一起观察研究巨人傀儡上。刚入队时，林颐璞找他单独谈过话，对他寄予希望，让他潜心研究巨人傀儡。后来，师父丁慎多有讲解，听师父之意，货号对巨人重视异常。加上刘准本人也对巨人族很有兴趣。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轻微的兴奋之情反复来观察巨人傀儡。
他素来喜欢研究问题。
现在，箱手们是观察巨人傀儡的主要观众。因为以后巨人傀儡会顶岗一部分货移搭手、骡马牛象。事关箱手本职管理工作，所以箱手们必须都希望能挖出更多使用巨人傀儡的路子章法。
加上有“全队第一箱手”、“箱手老鸟中的鸟王”、“十九岁的不世出箱手”、“一人压得箱手大赛无法举办者”、“箱手无冕之王”、“箱手们的年轻教师”、“封神又拿巨额奖励者”……刘准刘师傅，天天来看两次巨人傀儡，箱手们从一开始就不得不也提高频率来看。
一方面，对刘准有那么点点信心，希望他能捉摸出些道道。毕竟他教授的一些箱手法子，确实不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出类拔萃。如果要说有谁能挖到巨人傀儡的新办法，众推刘准要算上一个。最好就是自己在场的时候发现，大家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方面，总要表现一下自己很重视，很在意，很认真在花时间研究了。
一方面，必须得腹诽几句：“年纪轻轻，就深体上意，做给谁看？给大管带看呗。老子手头事多如牛毛，偏还要多抽时间来看这个半裸的糙汉子。大家都隔几天看一回，多好，没谁能注意到哪个在翘班摸鱼。你天天来，搞得这么特立独行，过份了啊，少年。”
鉴于众箱手看巨人傀儡的积极性不减，林颐璞大管带给予充分表扬。令：
一、凡有新发现者，奖！
二、每位箱手车队选一名会明境界以上的破碍师傅，专门负责御空送接，随叫随到。其他人若往观，亦可送接。视送递人数，付给破碍师傅津贴。
他要发动群众山呼海啸般的力量。
量大管饱之术！
专车接送看大号裸男啊，还可能有奖可拿。一时间，厨下、清净、马夫、货移搭手……纷至沓来，品头论足，无甚建树。热闹了几天，又沉静下去。唯有箱手们趋裸若鹜。
少顷，一位箱手由破碍带着御空飞至，和在场众箱手以目示意，打招呼。刘准正和专管巨人傀儡的修士沟通，也向新来的箱手点了点头。
新来的箱手微笑点头招呼，心中：“呸，事儿精！”转视巨人傀儡。它已经停下活计，岔开两条巨腿坐在空地上，嗬嗬地吐着舌头，等着喂水。心中：“唉，看来看去，还是那样。又浪费一波时间！”
刘准回过头去，继续对湘州修士贺一品道：“那我现在过去？”他刚向贺一品表示还想给巨人傀儡喂水，贺一品已经同意。
贺一品颔首：“去吧。”巨人傀儡已经调教得很温驯。但每有人趋前靠近巨人傀儡时，贺一品仍聚法凝神，做好防止巨人傀儡暴起伤人的戒备。
刘准提起两大木桶水近前，巨人傀儡大头晃动，“噫，噫”出声。与骡马见水，打着响鼻相似。
刘准盯着巨人傀儡的眸子，把两桶往前递了递，叫道：“索，水。”
巨人傀儡“噫噫”举着大手来接，刘准把桶收回不给。又递了递，叫道：“索，水。”巨人傀儡噫如故，接如前。刘准仍收回不给，再递，又叫：“索，水。”
如是者反复。
贺一品神色不动，任由刘准操办。感觉刘准有严谨的科研精神，不像其他人，摸过、捏过巨人傀儡后，好像已经全部看透，摇头就不再上前了。刘准花样多了去了，要喂肉、要喂水，要摸巨人后颈的紫色鳞片，反复试，毫无厌烦之态。
这才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钻研，特别能攻关，特别严谨，特别专业的科研精神嘛。
嗯，我贺一品也是！
众箱手低声私下讨论：
“巨人傀儡以前名字就叫‘索’。”
“事儿精，不，刘师傅是想教它重新说话。”
“能再说话吗？”
“难。贺师傅精通赶尸法术。他就说过，索，已经是行尸走肉。”
“那还能吃能喝？”
“怪就怪在这里，能搞明白的话，绝确有奖！你看它，非人非妖，似人似妖。非生非死，似生似死。怕不能活出几百几千年吧？我觉得它有长生之谜。”
“长生之谜如何破解？”
“正在细思。”
“我跟你说啊，他那个锤锤，木得用的。”
“我晓得。不然，真是大凶之物啊。”
……
刘准反复多次，盯着索的眸子，示意它开口学音。索不为所动，仍每次噫噫出声，木木愣愣伸手接水，似是忘了此前已接了很多次未得。
“嗖”，一道身影从天飞落，斥候副领队王良诚来了。
他看了看场面情形，踱步走到车篷阴凉处。其神色举止，不像是来观摩了解巨人傀儡，而是来找刘准。
刘准也留意到了。他终止了测试，把水桶递给了索，任其仰脖倾饮。自己退回和王良诚见礼。
王良诚神色有点古怪：“刘准，借一步说话。”
刘准随着王良诚走向无人处，边走边思忖王良诚的来意。他有个推测：罗侃的事，发了。
果然。王良诚开口就道，“刘准，你要仔细管教好罗侃。”
刘准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
王良诚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组织语言道：“事关人之声誉，出我口，入你耳，不得外泄。”刘准忙表示不会外传。
王良诚咬了咬牙：“这些时日，家姊常与罗侃谋面。”
刘准适时地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还期期地“这，这，这”了一段。
王良诚说，近来王良燕行为有异，忙完活计后，常独自离去，不太爱和他这个亲弟弟呆在一起。王良诚原以为她是去找李芷行走，借故去访李行走，未见。那就不是。
王良诚跟踪，搞出一个大瓜来。王良燕竟屡与罗侃携游！二人言笑晏晏，神色欢悦。王良诚震惊了，王良诚痛心了，王良诚崩溃了。
王良诚分析，罗侃上次在看巨人傀儡与王良燕碰过一面，瞬间撞出了火花。
当时罗侃主动向王良燕道歉。王良诚也在旁边，亲耳听到罗侃说，对不起，我在人后议论李行走和你，容貌好，身段好，我再也不犯了。为什么在人后议论呢？因为你们是仙子下凡，当面之下，小的罗侃有些禁不住，头晕，话也不会讲。离开后，才能恢复正常。
当时王良燕戳破罗侃，现在也当面，为什么头不晕，话会讲了。
当时罗侃回复说忍不住反复看仙子，反复给自己鼓劲，练出了一点点面对仙子的胆量。道歉是真心的，请仙子见谅。改天他去买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作为道歉的诚意。
王良诚发现，姐姐歇下时，多了首饰，用了胭脂。做斥候的要潜藏隐匿，岂可穿戴明晃晃，浑身香喷喷？所以姐姐出动时，就会收起穿戴，施法去除气味。女儿家之物，只留待歇息时妆扮。打那以后，姐姐常独自离去，不太爱和他这个亲弟弟呆在一起了。
王良诚调查，罗侃贪财好色，常口花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厨下大姐、清净小妹，都是他眼中的鲜花。这只小蜜蜂，还不到十九岁！
王良诚啐之，罗侃真小人也。
王良诚提出，王良燕的声誉不可辱，要从速从快打断二人的往来。从眼前做起，此时此刻他们正在碰面，须马上拆开。然后，私下分别找谈话，叫他们认清现实，不再往来。抢在事情没有闹得人人皆知前，把事态控制住。往后，二人各自过上各自的幸福生活。
所以，他来找刘准，联手！
刘准一会儿沉吟，一会儿默然，表情严肃，与王良诚做高度共鸣。听到王良诚说又“捉奸”成功，不免有点头痛，道：“王师傅，我现在叫罗侃回车队，一会儿找他说。”
王良诚点头，鼓励他马上办，他一刻也不愿意姐姐和那个小子呆在一起。
刘准取出玉符，当面出声施法传讯：“罗侃，车队有三十七辆车轴需要沥油，我已备注记好，你马上和人去办。”
玉符抖动，罗侃声音传出：“没事，我一会儿去办。”
“立刻去办。”箱手鸟王刘准要安排点事，太容易了，“一会儿还有其他事：快到洋州，天气转凉，大象开始感冷，要多备辛辣，以振精神。还要腾出数车的空间，接收洋州的辎重。诸事纷纷，没时间磨蹭。”
“没事，我回去就办。”
哟喝，恋爱脑，情情爱爱大过天，不管工作了？
“你在哪儿？在干什么？误了事，休想要奖励津贴。”刘准捏他的肝。
“大管带有事召我。我在天上厢室这儿，等候召见。没事，一会儿就回。”
刘准和王良诚看了一眼悬于空中的“富盛货号”，旋又面面相觑。
王良诚脸色不好，说道：“难道大管带已经知道了？我去看看。”御空往厢室飞去，心中默默祈求：希望是大管带另有事情找罗侃。最好是罗侃扯谎，实际没在厢室，如此一来，自己和刘准就可以狠狠收拾他了。
看着王良诚飞远的身形，刘准施法暗发了一句传讯：“王良燕师傅呢？”
“也在。大管带正在召见别人，一会儿先召见她，我随后。没事，完毕就回。”
没事你个头。你小子啊你小子！
刘准取出玉符，把情况报告给师父。
巨蟒关。
建于两岭中间的豁口处，占满了整个山谷。
两边山体巍峨险峻，连绵伸展，如双蟒游行乍遇，敌意未解，警惕对峙之状，乃是西域有名的双蟒岭。岭顶上零星点缀着石头营堡，内有修士常驻，为山脚的关塞做侦察瞭望。
关塞巨墙高耸，关墙外驻有两个骑射军营，如同双钳前置，能探能守。关墙内军营堡垒星罗棋布，另有庄院、田地、商街、民居，鳞次栉比，道阔人众。是雄关亦是巨城。
容貌普通的道士守玄一如往昔，做梁国修士装扮，在街道上步行。偶尔进路边店铺，买些药草、衣服、吃食等物。心思却一直在一处大庄院上打转。
据他所查，庄院里应关押着巨人俘虏。他需要更多的地形、守卫的讯息和情报，以传给汤使和巨人越王。
越王很急，想劫回族人。
急，但不能乱，要防着梁人的陷阱。
梁都京兆。
大太监陈保保代表梁皇向江修祥问话：“陛下问你，巨人越王提前半个时辰，示知于你和袁飞：他将攻虞无过。是何道理？”
江修祥平静答曰：“或为反间。”
陈保保：“反间成否？”
江修祥：“未知也。”
你要作死啊，你这样答，叫我怎么回禀？
陈保保狠狠瞪了江修祥一眼。
江修祥解释：“若我大梁之人，都认为某已被买通，反间就成了。”
这解释不错。
江修祥接着道：“若是真有天地量劫。梁汤之争，不过撮尔小事，反间成与不成，无关大局啊。”
怎么又玄学了？画蛇添足嘛。难道回禀，天地大劫来，我与敌人也可以做朋友？要想想政治正确。
江修祥又道：“陛下若能答允。臣拜求暂辞身职，携家居于文江。与众君游，做学、研史以献庙堂。三年五年，时局底定。天下亦可知某为人也。”
这办法好！有人不是说受敌恩惠，难免有嫌么？现在辞官不做，啥嫌也轮不上了。暂辞得好，水落石出，事缓则济。
行啊，又圆回去了。
陈保保暗暗竖了个大拇哥：不亏是谈判专家。
袁飞四下跑动，绘声绘色讲和巨人越王的谈判细节，帮江修祥拉票涨人气，效果不错。打消了很多人的攻讦之心，还帮江修祥攒了不少粉丝。陈保保就是其中之一。
箭塔左侧传来闷闷的砰訇之声，连连续续。修士接到传讯，禀报：几个存放在北营的石灰仓库被淹浸透，石灰炸了。
虞无过摆了摆手，示意已知。顾看江修祥：“巨人与汤，亡我之心不死！此前麻帅、牛江河与汤人接战，汤人反复往湖败退。今番思来，是为诱我大部前来湖畔，所欲便是为此。”
要怪江大人主倡与敌议和么？
袁飞目光闪了闪，见江修祥面色无奈，沉默不语。心下为江修祥抱不平，暗道：“巨人不好相与，岂是江大人之过？若无江大人去会谈，哪能知道巨人增兵？哪能提前近半个时辰知道将有一战？有这半个时辰的提前，那可实实在在的避免了更大损失。”
一名修士持剑飞来，剑上隐有血迹，向虞无过施礼，禀道：“汤人与巨人联手袭营，抢夺俘虏。在押七俘，杀了四头，另三头凫水逃了。无俘可守，某前来听令。其他道友，已去救助同袍。”
他是袁飞的师兄喻长柏，战罢来报，有失职脱俘当面请罪的意思。
虞无过未做责怪，道：“喻师傅辛苦了。且在此稍候，等前线师傅讯息，看有无机会反攻一记。”
未几，前线修士发来讯息：“巨人约三千头，越、游、飞、瑾、恪、平六王俱在。汤人在外，巨人在内，拱卫森严。未得近身刺杀之机。连攻数场，互有伤亡，战果不佳。”
几年攻战，梁军一直关注着临阵巨人数量，少的时候有数百，多的时候有两千。今日竟有三千之众，看来真如谈判团所言已增兵。但也有可能巨人一直潜隐兵力，毕竟六王早就现过身，多次交手，彼此甚熟，此时并未见有第七个巨人头领，即第七王。
虞无过夷然不惧，他一直在谋划反攻之策。
当时巨人施法造盐坝，虞无过已命人传讯巨蟒关，拷掠巨人俘虏，问是何术。俘虏茫然不知。虞无过推断是巨人头领的本命神通，便让两队修士迫近去尝试刺杀头领，不管是刺杀成功，还是迫其远离盐岛，均有可能打断他们的妖法，解除水患。可惜没能建功。
头领身边保卫森严，基本已经证明虞无过推断正确。想不到巨人头领竟把自身神通藏得如此之深，连其族人也毫无所知。
他越发地想捕拿一个头领来，挖出更多秘密。
斥候来讯：汤相锦斓率百余修士疾飞过湖，将与巨人会合。
虞无过暗叫可惜。命：前线修士撤回。收拢幸存将士，返回巨蟒关。
盐坝停在了十里之外，坝体内外，水位相差五丈许。坝面上，越王六大头领聚在一起，神色困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妖力。
锦斓来了。
只带随侍弟子守朴，飞临六王，悬空而立。
单带一名弟子，是他对六王的示敬之举。六王妖力几近耗尽，颇为虚弱。他若多带人手，不管有无敌意，都会让六王隐隐感到不安。
其他随同而来汤国修士已被他安排成队四下飞散，打探战场。
战况陆续传回，由守朴汇总，报告给锦斓和六王：
梁人已退往巨蟒关，行军甚速。汤帅摩云估计己方将士追之不及，干脆命将士归集，引兵与梁帅麻慕凡对阵去了。对于虞无过一部，只派了修士衔尾追杀。但估计收获有限。
真正的战果是水淹之功。梁营全毁，辎重全失，损兵不下二万。
但巨人头领飞王有点不高兴，埋怨越王：“越，你要是不提前和江修祥说申时进攻，至少还可以多弄死他们一万兵将。”
别人称他们各为越王飞王平王，他们自己间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们的名字都是一个字：越、恪、平、飞等等。
演化盐岛，确实是大头领的本命神通。要施展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多名头领联手也做不到。
此前让汤人反复引梁军大部近湖，便是想一举淹杀。只可惜麻慕凡和牛江河不为所动，没有上当。
近来梁人军力日盛，对盐州一带的掌控越来越强，斥候遍布。久拖不决，极有可能被梁军看出端倪。且化魂面世，巨人感觉到莫大的威胁。只好启动攻击，先建一功。
今番露了神通，以后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再击梁军一次了。飞王自然希望战果越大越好。
守朴看着飞王，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锦斓神色平静，不做表态。
另四王，多少也同意飞王，觉得越王提前示警，不当巨人子。
越王抓了抓屁股，解释道：“多杀一万，对大局也无甚帮助。咱们打前喊一声‘看招’，也合堂堂正正的做派，多少能收其心，让他们对俘虏有所优待。”
飞王：“你这是歪理，自作多情。他们肯定会把族人制成傀儡，等着瞧。”
众王黯然。
“我尽力去救。”越王勉强一笑，道：“收心嘛。我颇看好江修祥、袁飞，给他们一个立功机会，免得被梁人害死了。留其有用之身，事成之后，说不定会与我们共事。”
平王嗤之以鼻：“你不会连虞无过也很看好吧？”
越王点头：“确实。你看他命人来袭我六人，那也是个脑筋转得快的人。天下英雄，应收尽收啊。”见五个大头领还要批评自己，忙拉锦斓帮自己解围，“锦斓，你说是不是？”
锦斓淡淡道：“我之前车，君可鉴之。勿重蹈覆辙就好。”
他的前车，是他所赏识的人竟是梁国的细作，偷了偌多情报传回梁都京兆。
盐湖之战，影响深远。
江修祥停职待参。袁飞为其四下奔走，力陈其无罪。
虞无过降两级留用，仍许带兵出战，戴罪立功。
朝廷再增兵出关，关内戒备之势森严。
巨人善水疾凫之能，头领化盐为岛之力，太过惊人，关内江河湖泊，均增设了哨戒。
巨人与汤联盟的坚决态度，让梁国彻底断了与巨人联盟或者议和之意。梁人即惊且怒，令：毋须再拖，着将巨蟒关的巨人俘虏大量埋入化魂，制作傀儡。
是战是和，朝廷有心理和行动准备。
若是战，早已经各备好一支包含巨人傀儡、五千骑射和三十修士的队伍，缓缓跟着两家货行的辎重，保持不太远的距离。为的就是一旦有变，骑射立即增援协防，修士立即交付巨人傀儡，便于货号他们调试驱使，到了巨蟒关能快速接收新的巨人傀儡。
若是和，巨人傀儡收回京兆，连同其他几头巨人傀儡收紧藏好，隐秘研究。对巨人族就说伤重不治，已然身亡。
朝廷在交战当天，就迅速把巨人傀儡各空投了一头给富盛和长春货号。
盐湖一战败得如此惨，让朝廷震惊。巨人头领本命神通如此强大，也让朝廷更坚定地要去挖掘巨人的秘密。
巨人想用水战所得梁俘换巨人俘虏，不准。复之曰：可用汤俘换。让汤人和巨人互相扯皮去。
巨人活俘、巨人傀儡，也各给有实力的修行门派送了几头，加快研究。
已探明的、可以公开的巨人特性，已经告知给货号和各门派。
几张从各角度影存有巨人驱浪作战场景的“夺影”兽皮，也各送给货号、各门派一份。让货号和民间一起帮着想办法，挖内幕。
“嗬，嗬，嗬。”
“噫，噫，噫。”
巨人傀儡已经不会人言，只能简单地发出单个字音。目光呆滞，灵智全失。资料上写着，这头巨人名字叫做“索”。
刘准和数名箱手站在车厢荫凉处看着巨人傀儡搬卸草料。烈日下，巨人傀儡热得不停吐舌头。
巨人有发、眉，无体毛，没有汗腺。皮肤下是颇厚的油脂，畏热不畏寒，这一条习性，与大象刚好相反。“富盛货号”已计划将部分巨人傀儡长期布置在洋州以北，作为搬力和运力之用。
资料上有，巨人水性极佳，江河之中可以凫游极远。妖力迸发，力大无穷，货号计划分几头巨人傀儡到船行试着用来牵曳巨船。
资料上还告知，巨人虽杂食，却更偏好食肉，生熟不忌。饿至极致，竟会撕咬同族人的血肉吞吃。提醒货号，不要让巨人傀儡饿甚，免出事故。
巨人下巴能脱开如蛇吻，面颊有连膜，可吞更大之物。
巨人腹有空腔，能藏物。活物久贮其中，闷窒而死。以铁水灌之，巨人肠穿腹烂。
巨人妖力自生，与常妖同。修士以法力压制，将其妖力磨灭殆尽，则巨人绵软若死。
巨人截肢去指，不可复长，与常人同。
……
资料讲，巨人痛感迟钝。鞭刀伤之，先现白肉即油脂，痛感弱。再深切入，见精红之肉，出鲜红之血，方痛楚大号，以红炭触之，剧痛至昏厥。
资料说，巨人的生殖器官似无功能，无法雄起勃举。女巨人亦然。
也不知道朝廷拿巨人做了怎么样的试验，连这个也知道。
刘准一想到这些资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多会儿，一名箱手冲同事们点头致敬，表示有事先走。刘准回了一个示意，转过目光仍观察巨人傀儡。
这些时日，刘准每天在两场歇止的时间，都要来看巨人傀儡，偶会近前接触。
起初，来看的人数众多，新鲜嘛。
林颐璞开头几日也是常抽空来。
看来看去，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大部分人新鲜感一过，就渐渐不来了。也有点懈怠心理：反正只来一头巨人傀儡，独苗一般，宝贝着呢，不能打不能虐。等以后巨人傀儡多了，再慢慢研究。时间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科研工作是水磨功夫嘛。
况且，各有要事。不是每个人像刘准一样，主科学得好，有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多选修副科。
况且，修行要时间。林颐璞就不想老卡在会明、通明上上下下的变化。
况且，有些人不想见某些人，来了碰着面，尴尬、别扭。罗侃来过两回，一回碰上了李芷，罗侃一句话也不敢说，比巨人傀儡还要呆滞。一回碰上了王良燕，罗侃主动去道歉，王良燕好像原谅他了。但罗侃打那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不过。刘准敏锐地发现了罗侃的一个小秘密，他传讯告诉了师父丁慎。
师父毫不在意：“随他，由他。”
可能罗侃已经跟师父报告过，可能师父传音找罗侃谈过话。既然师父不以为意，刘准就把事情先搁置，心思大部分放在了和其他箱手一起观察研究巨人傀儡上。刚入队时，林颐璞找他单独谈过话，对他寄予希望，让他潜心研究巨人傀儡。后来，师父丁慎多有讲解，听师父之意，货号对巨人重视异常。加上刘准本人也对巨人族很有兴趣。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轻微的兴奋之情反复来观察巨人傀儡。
他素来喜欢研究问题。
现在，箱手们是观察巨人傀儡的主要观众。因为以后巨人傀儡会顶岗一部分货移搭手、骡马牛象。事关箱手本职管理工作，所以箱手们必须都希望能挖出更多使用巨人傀儡的路子章法。
加上有“全队第一箱手”、“箱手老鸟中的鸟王”、“十九岁的不世出箱手”、“一人压得箱手大赛无法举办者”、“箱手无冕之王”、“箱手们的年轻教师”、“封神又拿巨额奖励者”……刘准刘师傅，天天来看两次巨人傀儡，箱手们从一开始就不得不也提高频率来看。
一方面，对刘准有那么点点信心，希望他能捉摸出些道道。毕竟他教授的一些箱手法子，确实不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出类拔萃。如果要说有谁能挖到巨人傀儡的新办法，众推刘准要算上一个。最好就是自己在场的时候发现，大家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方面，总要表现一下自己很重视，很在意，很认真在花时间研究了。
一方面，必须得腹诽几句：“年纪轻轻，就深体上意，做给谁看？给大管带看呗。老子手头事多如牛毛，偏还要多抽时间来看这个半裸的糙汉子。大家都隔几天看一回，多好，没谁能注意到哪个在翘班摸鱼。你天天来，搞得这么特立独行，过份了啊，少年。”
鉴于众箱手看巨人傀儡的积极性不减，林颐璞大管带给予充分表扬。令：
一、凡有新发现者，奖！
二、每位箱手车队选一名会明境界以上的破碍师傅，专门负责御空送接，随叫随到。其他人若往观，亦可送接。视送递人数，付给破碍师傅津贴。
他要发动群众山呼海啸般的力量。
量大管饱之术！
专车接送看大号裸男啊，还可能有奖可拿。一时间，厨下、清净、马夫、货移搭手……纷至沓来，品头论足，无甚建树。热闹了几天，又沉静下去。唯有箱手们趋裸若鹜。
少顷，一位箱手由破碍带着御空飞至，和在场众箱手以目示意，打招呼。刘准正和专管巨人傀儡的修士沟通，也向新来的箱手点了点头。
新来的箱手微笑点头招呼，心中：“呸，事儿精！”转视巨人傀儡。它已经停下活计，岔开两条巨腿坐在空地上，嗬嗬地吐着舌头，等着喂水。心中：“唉，看来看去，还是那样。又浪费一波时间！”
刘准回过头去，继续对湘州修士贺一品道：“那我现在过去？”他刚向贺一品表示还想给巨人傀儡喂水，贺一品已经同意。
贺一品颔首：“去吧。”巨人傀儡已经调教得很温驯。但每有人趋前靠近巨人傀儡时，贺一品仍聚法凝神，做好防止巨人傀儡暴起伤人的戒备。
刘准提起两大木桶水近前，巨人傀儡大头晃动，“噫，噫”出声。与骡马见水，打着响鼻相似。
刘准盯着巨人傀儡的眸子，把两桶往前递了递，叫道：“索，水。”
巨人傀儡“噫噫”举着大手来接，刘准把桶收回不给。又递了递，叫道：“索，水。”巨人傀儡噫如故，接如前。刘准仍收回不给，再递，又叫：“索，水。”
如是者反复。
贺一品神色不动，任由刘准操办。感觉刘准有严谨的科研精神，不像其他人，摸过、捏过巨人傀儡后，好像已经全部看透，摇头就不再上前了。刘准花样多了去了，要喂肉、要喂水，要摸巨人后颈的紫色鳞片，反复试，毫无厌烦之态。
这才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钻研，特别能攻关，特别严谨，特别专业的科研精神嘛。
嗯，我贺一品也是！
众箱手低声私下讨论：
“巨人傀儡以前名字就叫‘索’。”
“事儿精，不，刘师傅是想教它重新说话。”
“能再说话吗？”
“难。贺师傅精通赶尸法术。他就说过，索，已经是行尸走肉。”
“那还能吃能喝？”
“怪就怪在这里，能搞明白的话，绝确有奖！你看它，非人非妖，似人似妖。非生非死，似生似死。怕不能活出几百几千年吧？我觉得它有长生之谜。”
“长生之谜如何破解？”
“正在细思。”
“我跟你说啊，他那个锤锤，木得用的。”
“我晓得。不然，真是大凶之物啊。”
……
刘准反复多次，盯着索的眸子，示意它开口学音。索不为所动，仍每次噫噫出声，木木愣愣伸手接水，似是忘了此前已接了很多次未得。
“嗖”，一道身影从天飞落，斥候副领队王良诚来了。
他看了看场面情形，踱步走到车篷阴凉处。其神色举止，不像是来观摩了解巨人傀儡，而是来找刘准。
刘准也留意到了。他终止了测试，把水桶递给了索，任其仰脖倾饮。自己退回和王良诚见礼。
王良诚神色有点古怪：“刘准，借一步说话。”
刘准随着王良诚走向无人处，边走边思忖王良诚的来意。他有个推测：罗侃的事，发了。
果然。王良诚开口就道，“刘准，你要仔细管教好罗侃。”
刘准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
王良诚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组织语言道：“事关人之声誉，出我口，入你耳，不得外泄。”刘准忙表示不会外传。
王良诚咬了咬牙：“这些时日，家姊常与罗侃谋面。”
刘准适时地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还期期地“这，这，这”了一段。
王良诚说，近来王良燕行为有异，忙完活计后，常独自离去，不太爱和他这个亲弟弟呆在一起。王良诚原以为她是去找李芷行走，借故去访李行走，未见。那就不是。
王良诚跟踪，搞出一个大瓜来。王良燕竟屡与罗侃携游！二人言笑晏晏，神色欢悦。王良诚震惊了，王良诚痛心了，王良诚崩溃了。
王良诚分析，罗侃上次在看巨人傀儡与王良燕碰过一面，瞬间撞出了火花。
当时罗侃主动向王良燕道歉。王良诚也在旁边，亲耳听到罗侃说，对不起，我在人后议论李行走和你，容貌好，身段好，我再也不犯了。为什么在人后议论呢？因为你们是仙子下凡，当面之下，小的罗侃有些禁不住，头晕，话也不会讲。离开后，才能恢复正常。
当时王良燕戳破罗侃，现在也当面，为什么头不晕，话会讲了。
当时罗侃回复说忍不住反复看仙子，反复给自己鼓劲，练出了一点点面对仙子的胆量。道歉是真心的，请仙子见谅。改天他去买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作为道歉的诚意。
王良诚发现，姐姐歇下时，多了首饰，用了胭脂。做斥候的要潜藏隐匿，岂可穿戴明晃晃，浑身香喷喷？所以姐姐出动时，就会收起穿戴，施法去除气味。女儿家之物，只留待歇息时妆扮。打那以后，姐姐常独自离去，不太爱和他这个亲弟弟呆在一起了。
王良诚调查，罗侃贪财好色，常口花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厨下大姐、清净小妹，都是他眼中的鲜花。这只小蜜蜂，还不到十九岁！
王良诚啐之，罗侃真小人也。
王良诚提出，王良燕的声誉不可辱，要从速从快打断二人的往来。从眼前做起，此时此刻他们正在碰面，须马上拆开。然后，私下分别找谈话，叫他们认清现实，不再往来。抢在事情没有闹得人人皆知前，把事态控制住。往后，二人各自过上各自的幸福生活。
所以，他来找刘准，联手！
刘准一会儿沉吟，一会儿默然，表情严肃，与王良诚做高度共鸣。听到王良诚说又“捉奸”成功，不免有点头痛，道：“王师傅，我现在叫罗侃回车队，一会儿找他说。”
王良诚点头，鼓励他马上办，他一刻也不愿意姐姐和那个小子呆在一起。
刘准取出玉符，当面出声施法传讯：“罗侃，车队有三十七辆车轴需要沥油，我已备注记好，你马上和人去办。”
玉符抖动，罗侃声音传出：“没事，我一会儿去办。”
“立刻去办。”箱手鸟王刘准要安排点事，太容易了，“一会儿还有其他事：快到洋州，天气转凉，大象开始感冷，要多备辛辣，以振精神。还要腾出数车的空间，接收洋州的辎重。诸事纷纷，没时间磨蹭。”
“没事，我回去就办。”
哟喝，恋爱脑，情情爱爱大过天，不管工作了？
“你在哪儿？在干什么？误了事，休想要奖励津贴。”刘准捏他的肝。
“大管带有事召我。我在天上厢室这儿，等候召见。没事，一会儿就回。”
刘准和王良诚看了一眼悬于空中的“富盛货号”，旋又面面相觑。
王良诚脸色不好，说道：“难道大管带已经知道了？我去看看。”御空往厢室飞去，心中默默祈求：希望是大管带另有事情找罗侃。最好是罗侃扯谎，实际没在厢室，如此一来，自己和刘准就可以狠狠收拾他了。
看着王良诚飞远的身形，刘准施法暗发了一句传讯：“王良燕师傅呢？”
“也在。大管带正在召见别人，一会儿先召见她，我随后。没事，完毕就回。”
没事你个头。你小子啊你小子！
刘准取出玉符，把情况报告给师父。
巨蟒关。
建于两岭中间的豁口处，占满了整个山谷。
两边山体巍峨险峻，连绵伸展，如双蟒游行乍遇，敌意未解，警惕对峙之状，乃是西域有名的双蟒岭。岭顶上零星点缀着石头营堡，内有修士常驻，为山脚的关塞做侦察瞭望。
关塞巨墙高耸，关墙外驻有两个骑射军营，如同双钳前置，能探能守。关墙内军营堡垒星罗棋布，另有庄院、田地、商街、民居，鳞次栉比，道阔人众。是雄关亦是巨城。
容貌普通的道士守玄一如往昔，做梁国修士装扮，在街道上步行。偶尔进路边店铺，买些药草、衣服、吃食等物。心思却一直在一处大庄院上打转。
据他所查，庄院里应关押着巨人俘虏。他需要更多的地形、守卫的讯息和情报，以传给汤使和巨人越王。
越王很急，想劫回族人。
急，但不能乱，要防着梁人的陷阱。
梁都京兆。
大太监陈保保代表梁皇向江修祥问话：“陛下问你，巨人越王提前半个时辰，示知于你和袁飞：他将攻虞无过。是何道理？”
江修祥平静答曰：“或为反间。”
陈保保：“反间成否？”
江修祥：“未知也。”
你要作死啊，你这样答，叫我怎么回禀？
陈保保狠狠瞪了江修祥一眼。
江修祥解释：“若我大梁之人，都认为某已被买通，反间就成了。”
这解释不错。
江修祥接着道：“若是真有天地量劫。梁汤之争，不过撮尔小事，反间成与不成，无关大局啊。”
怎么又玄学了？画蛇添足嘛。难道回禀，天地大劫来，我与敌人也可以做朋友？要想想政治正确。
江修祥又道：“陛下若能答允。臣拜求暂辞身职，携家居于文江。与众君游，做学、研史以献庙堂。三年五年，时局底定。天下亦可知某为人也。”
这办法好！有人不是说受敌恩惠，难免有嫌么？现在辞官不做，啥嫌也轮不上了。暂辞得好，水落石出，事缓则济。
行啊，又圆回去了。
陈保保暗暗竖了个大拇哥：不亏是谈判专家。
袁飞四下跑动，绘声绘色讲和巨人越王的谈判细节，帮江修祥拉票涨人气，效果不错。打消了很多人的攻讦之心，还帮江修祥攒了不少粉丝。陈保保就是其中之一。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