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追杀急
骤雨仅仅打湿地皮，但上游雨水丰沛，芦苇荡渐渐被淹没，居延泽化为一片汪洋。
云烟缥缈，朦胧远山看上去若隐若现，让人顿生一丝惆怅。苇墙空寂，烽燧无烟，天田只余落寞。
长日将夜，一曲羌笛悠悠，声声断人肠。
“请随小的来！”牵马主动带路，早有心结识，终于逮到机会的年轻军卒开始碎碎念。
“听说去校尉仅率一百多位重伤的兄弟对战三千多名匈奴骑兵，不仅打出歼灭战，还重创并吓跑这帮胆小鬼，兄弟们都向往着投入去校尉麾下……”
“身处绝境不得已搏命而已，不提也罢。路将军南征北战所向无不披靡，这次只不过时运不好，要不然人人都有机会立功……”
随口敷衍，心不在焉的去不得不时回望居所方向。有一搭没一搭闲话，蹄声空落，人马渐渐远去。
大清早接到命令，府狱亟需腾空，以便尽快集中收监四百余返边将士。时间太仓促，府狱令、狱吏、狱掾、狱卒以及徒隶全体出动。
在众多军卒的协助下，把所有羁押犯人转移至军中狱。匆匆交接完，狱令王宸亲自动手，带众人该换的换，该扔的扔，对府狱来个全面清整。
忙完已近中午，胡乱扒拉几口，王宸率全体吏卒在狱外迎候。一直守到傍晚时分，才等来人。
随着后续人群抵达，向来冷清的都尉府狱顿时热闹起来。主将第一个下狱，所有将士放下忐忑，坦然昂首入狱。
分派牢房，安排哺食，由军医检查被雨淋的伤口，换药敷伤，一切有条不紊进行。忙忙碌碌中，夜温柔来袭，心神皆疲的全体将士沉沉睡去。
城南客舍早黑黢黢一片，唯独一处房间中烛火如豆，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上去时断时续。
“你不要出现……让那三人……今晚务必……密旨……诏令也要……印绶……先拿到……府狱……投毒……”
城南的大片民居遁入黑暗，西边一处宅院却隐约闪现一丝光亮。
空荡荡的连廊冷意逼人，厢房烛火摇曳，两个人正对着地形图嘀嘀咕咕，“可惜下手慢了一步，府狱防范严密，一时半刻难以得手……”
“四百多人突然入狱，仅仅吃喝拉撒都需要增加大量人手，我们完全可以从这里想办法。要想做到精准投毒，还需好好筹划。这次可不能再失手，马上飞鸽传信大王。一会我们过去探查一下，也不知狼玉佩……”
萧瑟夜，边塞幽静，靠近城北军营的临时居所寂寞无声。瞪大双眼，仰望黑乎乎的房顶，外间和衣而卧的习九迟迟无法入眠。
大军惨败，去校尉能活着回来算命大。一切已成定论，原本打算明日回幽州复命，哪知偏生变故。
即便战败，但去校尉率部全甲而还，照理至少能将功折罪。而今朝廷居然还追责，分明昧着良心，多半会把去校尉当成替罪羊。
结局果真被越巫料中，越想越替主子义兄不值，心中郁郁难平，习九暗自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飘出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响声。一个激灵，人立马醒过神。
刀不离手，人缓缓起身，凝神倾听窗外动静。轻微声响一直没停，外面绝对有人，而且正缓步靠近大门。
轻手轻脚出房，站在门左侧，双手握刀，艺高人胆大的习九耐心等待不明对手现身。
晚秋月明，清冷凄迷，促织不再吟唱。影影绰绰中，一把刀赫然插入门缝，一点一点拨动门闩，蒙面黑衣人耐心十足。
身为堂堂王府侍卫头领，对付区区小蟊贼简直大材小用。可边塞不比内地，罪吏、刑徒、驰刑士、盗匪甚至流窜的海贼充斥其间。
即便戍卒，朝廷屡屡谪发，军中不乏亡命徒。也不清楚不明对手实力及多寡，习九做好恶战前的准备。
边暗暗琢磨边收敛心神，人摆出殊死一搏的架势。门闩无声无息滑脱，刀缓缓扬起，血腥拼杀一触即发。
夜，清凉而暗淡，树梢的影子在月下摇摆，路上唯余孤寂和贼人。
风，不知因何而起，席卷地上枯叶，堂而皇之闯入军营与民居。飞叶随风乱入夜，门悄然开启，发出吱呀一声轻叹。
莫名中，寒光一闪而过，率先探入的手掌与腰刀黯然坠落。
血水飞溅，负痛的蒙面黑衣人飞快闪退。倒底亡命徒，居然能忍住剧痛，嘴里愣是一声不吭。
并不出门追赶，谨慎踢开残手与腰刀，习九顺手关上大门。上门闩，人由左边转到右侧，沉住气继续守候。
客堂动静不小，惊醒里间同样和衣而卧的贺玉儿。拔出贴身短刀，旋身下榻，悄然出房。
昏暗夜光下，只见高度戒备的侍卫头领伫立门侧，贺玉儿稍稍放下心，“要不我们去报官？或者大喊大叫先吓跑这帮贼人？”
“不要出声，小心脚下陷阱！”临战经验丰富，习九耐心解释，“这帮贼人绝对不止一个，一定会在外面设下埋伏。如果马上呼救，只会暴露我们人少，对方有可能狗急跳墙发起强攻。别怕，先观望一阵再说……”
见少女过于淡定，习九一脸惊讶，“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快回房，有我守着，放心好了！”
只是对战经验不足，胆量并不逊于男人，甚至比一般男子胆子更大。紧盯脚下，执短刀立于门左侧，贺玉儿有样学样。
小小女子，面对夜半冒出的贼人，不仅不怕，还主动参与防守。得空关注对面少女，习九不由得心生佩服。
风，不知因何而停下。起初的飕飕呼呼眨眼变成呜呜咽咽，紧接呢呢喃喃，不多时安静如初。
死死掐住伤口，遭受重创的蒙面黑衣人踉踉跄跄回到十字路口。再疼也只能先忍着，身体剧烈颤抖，人表情扭曲。
“对……对方早有防备……不……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但……但肯定有……高……高手……”
作伴亡命天涯，不能见死不救。查看完伤势，领头的高个黑衣人伸手入嘴，发出联络暗号。
“咻～～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南面传来，远处路边闪现一道黑影。一样黑衣黑鞋，一样蒙面持刀。一路如草上飞，人未至声先达，“得手了？”
“还没！”简短回复，高个黑衣人急得不行，“这位兄弟急需救治，请马上找人处理伤口！”
“不管里面有多少人，今晚务必拿到密旨！”语气笃定，赶来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这里的官医和我非常要好，我带这位兄弟过去。你俩速战速决，我尽快返回！”
斜睨高个黑衣人扶着的蒙面男子，话语极尽关切，“能走不？需要背吗？”
“不……不用……”死死捂住伤口，不住颤栗的受创黑衣男子咬紧牙关，“我们走……快！”
赶来的蒙面黑衣人在左，受创黑衣男子位右，两人回身向南狂奔而去。几个起落间，人影转瞬消失在风中。
犬吠响起，伴随几声低沉的呜咽，夜再次恢复清寂。
四野无人，秋收刚结束，道路尽头的屯田区空空荡荡。没等毫无防备的受创黑衣男子回过神，腋下一凉，人如枯木般栽倒。
杀人眼都不眨一下，搜遍全身上下找出预付的定金。小心藏好，就着衣衫擦干净浸透鲜血的淬毒匕首，蒙面黑衣男子轻蔑一笑。
“哼……不管今晚拿不拿得到密旨，你们都得死……我呸……一帮没用的死公……”
围着房屋小心转悠，两名黑衣人一筹莫展。犹犹豫豫中，电闪雷鸣，貌似大雨即将降临。相互看看，咬咬牙，两人默契点头。
个矮的黑衣男子持刀对准门闩，猛然发力。一声闷响飘出，门闩被硬生生崩断，门旋即洞开。
顺势矮身突进，举刀力劈华山，扫清前方障碍。待刀锋接近地面，横刀贴地平削，个矮的黑衣人以娴熟的地趟刀法强势杀入。
紧随跟进，高个黑衣人使出一招‘斗转乾坤’。先右后左，挥刀盲劈，试图凭霸道刀法压制住不明高手。
客堂危机四伏，外面却再次传来动静。十字路口北边的路上，不知啥时候冒出两名黑衣人，蹲下引颈观望，似乎在确认什么。
瞅准机会，瘦高黑衣男起身离开路口。一路快行，人很快停留在正发生打斗房屋斜对面的房子夹缝旁。
回身冲矮胖黑衣男扬扬唯一的左手，放下手中已经上弦的弩箭，埋头四处搜寻。
仅靠单手在夹缝处飞快垒出小土包，搁上弩箭，人隐入黑暗。小心趴下，努力控稳连弩，箭头瞄向大开的屋门。
云烟缥缈，朦胧远山看上去若隐若现，让人顿生一丝惆怅。苇墙空寂，烽燧无烟，天田只余落寞。
长日将夜，一曲羌笛悠悠，声声断人肠。
“请随小的来！”牵马主动带路，早有心结识，终于逮到机会的年轻军卒开始碎碎念。
“听说去校尉仅率一百多位重伤的兄弟对战三千多名匈奴骑兵，不仅打出歼灭战，还重创并吓跑这帮胆小鬼，兄弟们都向往着投入去校尉麾下……”
“身处绝境不得已搏命而已，不提也罢。路将军南征北战所向无不披靡，这次只不过时运不好，要不然人人都有机会立功……”
随口敷衍，心不在焉的去不得不时回望居所方向。有一搭没一搭闲话，蹄声空落，人马渐渐远去。
大清早接到命令，府狱亟需腾空，以便尽快集中收监四百余返边将士。时间太仓促，府狱令、狱吏、狱掾、狱卒以及徒隶全体出动。
在众多军卒的协助下，把所有羁押犯人转移至军中狱。匆匆交接完，狱令王宸亲自动手，带众人该换的换，该扔的扔，对府狱来个全面清整。
忙完已近中午，胡乱扒拉几口，王宸率全体吏卒在狱外迎候。一直守到傍晚时分，才等来人。
随着后续人群抵达，向来冷清的都尉府狱顿时热闹起来。主将第一个下狱，所有将士放下忐忑，坦然昂首入狱。
分派牢房，安排哺食，由军医检查被雨淋的伤口，换药敷伤，一切有条不紊进行。忙忙碌碌中，夜温柔来袭，心神皆疲的全体将士沉沉睡去。
城南客舍早黑黢黢一片，唯独一处房间中烛火如豆，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上去时断时续。
“你不要出现……让那三人……今晚务必……密旨……诏令也要……印绶……先拿到……府狱……投毒……”
城南的大片民居遁入黑暗，西边一处宅院却隐约闪现一丝光亮。
空荡荡的连廊冷意逼人，厢房烛火摇曳，两个人正对着地形图嘀嘀咕咕，“可惜下手慢了一步，府狱防范严密，一时半刻难以得手……”
“四百多人突然入狱，仅仅吃喝拉撒都需要增加大量人手，我们完全可以从这里想办法。要想做到精准投毒，还需好好筹划。这次可不能再失手，马上飞鸽传信大王。一会我们过去探查一下，也不知狼玉佩……”
萧瑟夜，边塞幽静，靠近城北军营的临时居所寂寞无声。瞪大双眼，仰望黑乎乎的房顶，外间和衣而卧的习九迟迟无法入眠。
大军惨败，去校尉能活着回来算命大。一切已成定论，原本打算明日回幽州复命，哪知偏生变故。
即便战败，但去校尉率部全甲而还，照理至少能将功折罪。而今朝廷居然还追责，分明昧着良心，多半会把去校尉当成替罪羊。
结局果真被越巫料中，越想越替主子义兄不值，心中郁郁难平，习九暗自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飘出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响声。一个激灵，人立马醒过神。
刀不离手，人缓缓起身，凝神倾听窗外动静。轻微声响一直没停，外面绝对有人，而且正缓步靠近大门。
轻手轻脚出房，站在门左侧，双手握刀，艺高人胆大的习九耐心等待不明对手现身。
晚秋月明，清冷凄迷，促织不再吟唱。影影绰绰中，一把刀赫然插入门缝，一点一点拨动门闩，蒙面黑衣人耐心十足。
身为堂堂王府侍卫头领，对付区区小蟊贼简直大材小用。可边塞不比内地，罪吏、刑徒、驰刑士、盗匪甚至流窜的海贼充斥其间。
即便戍卒，朝廷屡屡谪发，军中不乏亡命徒。也不清楚不明对手实力及多寡，习九做好恶战前的准备。
边暗暗琢磨边收敛心神，人摆出殊死一搏的架势。门闩无声无息滑脱，刀缓缓扬起，血腥拼杀一触即发。
夜，清凉而暗淡，树梢的影子在月下摇摆，路上唯余孤寂和贼人。
风，不知因何而起，席卷地上枯叶，堂而皇之闯入军营与民居。飞叶随风乱入夜，门悄然开启，发出吱呀一声轻叹。
莫名中，寒光一闪而过，率先探入的手掌与腰刀黯然坠落。
血水飞溅，负痛的蒙面黑衣人飞快闪退。倒底亡命徒，居然能忍住剧痛，嘴里愣是一声不吭。
并不出门追赶，谨慎踢开残手与腰刀，习九顺手关上大门。上门闩，人由左边转到右侧，沉住气继续守候。
客堂动静不小，惊醒里间同样和衣而卧的贺玉儿。拔出贴身短刀，旋身下榻，悄然出房。
昏暗夜光下，只见高度戒备的侍卫头领伫立门侧，贺玉儿稍稍放下心，“要不我们去报官？或者大喊大叫先吓跑这帮贼人？”
“不要出声，小心脚下陷阱！”临战经验丰富，习九耐心解释，“这帮贼人绝对不止一个，一定会在外面设下埋伏。如果马上呼救，只会暴露我们人少，对方有可能狗急跳墙发起强攻。别怕，先观望一阵再说……”
见少女过于淡定，习九一脸惊讶，“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快回房，有我守着，放心好了！”
只是对战经验不足，胆量并不逊于男人，甚至比一般男子胆子更大。紧盯脚下，执短刀立于门左侧，贺玉儿有样学样。
小小女子，面对夜半冒出的贼人，不仅不怕，还主动参与防守。得空关注对面少女，习九不由得心生佩服。
风，不知因何而停下。起初的飕飕呼呼眨眼变成呜呜咽咽，紧接呢呢喃喃，不多时安静如初。
死死掐住伤口，遭受重创的蒙面黑衣人踉踉跄跄回到十字路口。再疼也只能先忍着，身体剧烈颤抖，人表情扭曲。
“对……对方早有防备……不……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但……但肯定有……高……高手……”
作伴亡命天涯，不能见死不救。查看完伤势，领头的高个黑衣人伸手入嘴，发出联络暗号。
“咻～～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南面传来，远处路边闪现一道黑影。一样黑衣黑鞋，一样蒙面持刀。一路如草上飞，人未至声先达，“得手了？”
“还没！”简短回复，高个黑衣人急得不行，“这位兄弟急需救治，请马上找人处理伤口！”
“不管里面有多少人，今晚务必拿到密旨！”语气笃定，赶来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这里的官医和我非常要好，我带这位兄弟过去。你俩速战速决，我尽快返回！”
斜睨高个黑衣人扶着的蒙面男子，话语极尽关切，“能走不？需要背吗？”
“不……不用……”死死捂住伤口，不住颤栗的受创黑衣男子咬紧牙关，“我们走……快！”
赶来的蒙面黑衣人在左，受创黑衣男子位右，两人回身向南狂奔而去。几个起落间，人影转瞬消失在风中。
犬吠响起，伴随几声低沉的呜咽，夜再次恢复清寂。
四野无人，秋收刚结束，道路尽头的屯田区空空荡荡。没等毫无防备的受创黑衣男子回过神，腋下一凉，人如枯木般栽倒。
杀人眼都不眨一下，搜遍全身上下找出预付的定金。小心藏好，就着衣衫擦干净浸透鲜血的淬毒匕首，蒙面黑衣男子轻蔑一笑。
“哼……不管今晚拿不拿得到密旨，你们都得死……我呸……一帮没用的死公……”
围着房屋小心转悠，两名黑衣人一筹莫展。犹犹豫豫中，电闪雷鸣，貌似大雨即将降临。相互看看，咬咬牙，两人默契点头。
个矮的黑衣男子持刀对准门闩，猛然发力。一声闷响飘出，门闩被硬生生崩断，门旋即洞开。
顺势矮身突进，举刀力劈华山，扫清前方障碍。待刀锋接近地面，横刀贴地平削，个矮的黑衣人以娴熟的地趟刀法强势杀入。
紧随跟进，高个黑衣人使出一招‘斗转乾坤’。先右后左，挥刀盲劈，试图凭霸道刀法压制住不明高手。
客堂危机四伏，外面却再次传来动静。十字路口北边的路上，不知啥时候冒出两名黑衣人，蹲下引颈观望，似乎在确认什么。
瞅准机会，瘦高黑衣男起身离开路口。一路快行，人很快停留在正发生打斗房屋斜对面的房子夹缝旁。
回身冲矮胖黑衣男扬扬唯一的左手，放下手中已经上弦的弩箭，埋头四处搜寻。
仅靠单手在夹缝处飞快垒出小土包，搁上弩箭，人隐入黑暗。小心趴下，努力控稳连弩，箭头瞄向大开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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