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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君子报仇

    唐子苏一直在沉默不语,几分钟后他说:“有两个工作,我要向您做检讨。一个就是于雅思的事情,当初因为高庆虽叛变,却没有像周达通一样满城搜寻我们的同志,而且听说他中弹后并未求助,而是默默等待死亡,所以,当于雅思提出要到根据地时,我原本坚持要送她回高庆父母家的心意动摇了。还有段未然,他接到庞经理发出在公园见面并撤离的信号后没有如约行动时我就该除掉他的,绝对不应该再给他和崔平贵见面的机会,万幸的是崔平贵留有私心,没有把纸条给乞丐,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慈不带兵,我必须接受您的批评。”

    “是人都有感情,确实,我们都要接受教训。下一步如何处理于雅思的事情,你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沈晓初舒服地躺在后排,既安全也很舒服,如果不是于雅思的事情闹心,他真想在这眯一觉。

    “如果赵小好这两天接受严酷的刑讯,那么就这么于雅思手里有电台。两种办法,一是监视,等她使用电台时擒获她;还有,”唐子苏觉得车子在此地停留太久了,于是发动汽车沿湖缓缓开动:“现在,谁追求于雅思追得最狂热?”

    沈晓初想了想:“是警卫营的副营长曹树光,全边区的人都知道。”

    “这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大小战役算下来,也身经百战了。”

    “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让他追求得再狂热些才好以不利于工作把于雅思调离秘书室。”

    沈晓初笑了一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希望小好能度过这个难关吧。”

    唐子苏语气变冷:“邓图同志必须接受处理,保密纪律他难道忘记了吗?不是说认为谁可靠就可以泄密的,有些事情只要上级不批准,到死都得烂在肚子里。您回去后还得给邓图加码,让他设法再把火往周达通身上引。”

    周达通一直就对邓图的逃跑心有疑窦,没有内线帮忙,他怎么可能与接应人员如此的心有灵犀,配合的如此默契?

    所以,这一次他对赵小好下了死手。

    于雅思理解邓图脱口而出的话是:我在审讯室里也有一个女孩子给我传过纸条。

    她和女儿的住处离秘书室仅有一分钟的路程,所以,她立刻回家从女儿的衣服堆里拿出电台,给周达通发去了电报。

    万想不到,从厕所回来的邓图又说了一句:“打你最凶的,不一定是敌人!”这怎么理解?那不就是说审讯他的人其实是自己的同志?

    于雅思蒙了,她虽然没怎么挨过打,但是审讯室她呆过啊,除了被审讯人,屋里最多三五个人,现在审讯邓图的两个人都是共产党,这,可能吗?

    犹豫再三,深夜她还是把这个情报发给了周达通。

    下午已经把赵小好打得皮开肉绽了,可是她除了哭和含冤,硬是不承认自己给邓图递过纸条。

    现在,于雅思情报内容所指是王长林,别人他不了解,王长林是他的狗腿子,他刑讯时的狠辣也是令重庆、延安被捕人员受尽了折磨。

    他怎么可能是邓图的同志?

    周达通觉得自己上当了,共党抛出这些情报的目的是筛查身边的内鬼,一旦自己这边有所行动,于雅思很快就会暴露。

    于雅思暴露,就意味着这个司令部大院里,也有共党的人!

    好容易在共党根据地渗透了一个人,周达通自然不舍得轻易放弃,所以他连夜回到司令部,释放了赵小好。

    审讯室里打赵小好最狠的是王长林,现在开车送的小好回家的还是王长林。

    当周达通说收到情报,赵小好确实给邓图传递过情报,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写纸条的人是谁时,王长林把审讯邓图时的每一帧画面都过了一遍,觉得赵小好确实没有机会传递纸条。

    但是既然有人这样说了,那就审吧,万一赵小好屈打成招咬出个唐子苏,那不是让中木和周达通都称心如意了吗?

    所以,他抽向赵小好的每一鞭都沾满了盐水。

    当邓图一说有人诬陷自己“不是共党的敌人”时,他立刻就炸了:“这是共党的阴谋诡计啊组长,就是离间计!您想想,邓图的嘴多严啊,把他指头剪断他都没招,现在为啥却把赵小好和我出卖了,不对,陷害了?”

    受刑时因为太疼痛,小好扭动得太厉害,被捆缚的手腕脚脖上的皮肤都被绳子磨烂了,每走一步,每一寸皮肉都疼得钻心。

    “你也别怨哥,是共党那边使的离间计,想弄死你呢,要不是周组长及时发现,你都得死里面!”王长林对赵小好印象一直不坏,即便今天自己这样打她,她受刑时除了呻吟,没骂过自己一句。

    自己开车送她,她还说:“谢谢队长。”

    小好没说话,她只想快点回家,躺进温暖的被窝里,也许身上的伤就没有那么疼了。

    把赵小好放在家门口后,王长林开车走了。

    小好慢慢地,在自己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行刑时,他们嫌她穿着的薄呢大衣碍事儿,让她把大衣脱下了。

    现在,她贴身的衣服已经和皮肉粘连在一起,连外面的毛线衣也被鞭子抽得褴褛,她在想:要是能把带血的衣服扔掉多好,省得母亲看见了伤心。

    有车停在附近,难道周达通又后悔了?派人又来抓自己回去了?

    随便吧,她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好。”说话人是唐子苏。

    他担心周达通会秘密处决赵小好,一直开车跟在后面。

    “进去吧,唐冲也在你家。”唐子苏的话,突然就让赵小好落泪了。

    听到门口的汽车声,唐冲,小好母亲、叔叔婶子都出来了。

    他们在商量着明天如何设法营救小好,没想到已经深夜了,她会被放出来。

    见到亲人,小好的心一下子放空,人便晕死过去。

    唐子苏敲开一家私人诊所的门,用双倍的出诊费,替赵小好请来了医生。

    “周达通!我不管以前的高丸是怎么要求你们的,我要你记住!情报队里飞进飞出一只苍蝇都必须向我汇报,否则!”中木后面的话,用手里的刀砍断桌角替代了。

    周达通又惊又怒,除了说:“是!”再无他言。

    “打你最凶的,不一定是敌人!”彻夜无眠的周达通脑中反复闪现这句话。

    他想起了自己被捕时,刘继先挥向自己的鞭子和泼向自己裆部的,滚烫的辣椒水。

    也许这句话指的不是王长林,而是刘继先呢?

    一抹笑容,爬上了周达通的脸上。

    被捆绑好后,脸上的蒙布才被摘下。

    刘继先是刚走出妓院后门被人一闷棍打倒后套上黑面罩带走的。

    忍着头痛恶心,一睁开眼他就看出这是审讯室,只是不知道是哪儿的审讯室。

    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看着面生,刘继先立刻一脸谄媚地说:“哥们儿,弄,弄错了吧,我是警察局行动队的队长,我叫刘继先,咱们是自己人啊!”

    两个家伙不理他,开始摆弄各种刑具。

    门被推开,一个矮个子、红圆脸,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表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刘继先什么都明白了。

    一时,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想缺胳膊断腿儿你说吧?看我干啥?”周达通阴森森地说。

    这话,是第一次审讯周达通时,刘继先对他说过的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刘继先比谁都懂。

    他哀求道:“周组长,您大人有大量,放兄弟这一遭吧。”

    见周达通用一根竹签剔指甲里的灰,他后脖颈只冒冷汗:“我拿钱赎,您开价儿!”

    “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知道什么价码吗?”周达通冷冷地看着他。

    刘继先心里把周达通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愈发卑微:“您说我哪儿错了,我就哪儿错了,我心服口服!”

    周达通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对两名行刑手说:“刘继先是共党,先让他尝几道凉菜!”

    听到“共党”两个字,刘继先瞬间杀猪般嚎叫,但是嘴立刻被一团散发出恶臭的布堵住了。

    一个小时后,眼看着刘继先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堵在他嘴里的布被拔了出来。

    垂着头,刘继先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周小旺父子是你的同党,对不对?”盯着刘继先那张肿胀变形的脸,周达通心情好极了。

    刘继先剧烈咳嗽起来,直到一口带血的痰咳出喉咙,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不,不认识他们。”

    周达通又“呵呵呵”鹰隼般怪笑了几声,听到这笑,刘继先立刻嘶叫起来:“我!我听说他们是共党!但我实在不是,我,这算举报有功啊!”

    刘继先被拖进牢房后,周达通得意洋洋地翻看着那几页笔录。

    晚九点,杜强敲开了唐子苏家的院门。

    户籍警干了二十年,可以说这座城市里的狗都熟悉他,更何况是人呢?

    杜强人性本来就好,交游广阔,以前因为得不到重用,虽不被关注,但是也没人敢欺负他,何况现在的他直接进了特高课?

    今晚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请杜强喝酒,杜强一到饭店,发现其中有周达通的手下高亮。

    高亮的爹是市府官员,所以他平时吊儿郎当地干不成正事儿,但是周达通也不惹他,由着他混日子。

    人越是被边缘化,越是喜欢刷存在感。

    高亮一看在座的人无论职业还是家世都不如自己,杜强这个曾经的老警察哪儿也不能和自己比啊。

    于是,他就张狂地海吹一气。

    杜强自然惯着他,一个劲儿地捧他:“高队长年轻有为,我就是个跑腿儿的,两眼一抹黑,啥情况也掌握不了。”

    其他人看出来杜强是想灌高亮的酒,心里也烦他的张狂,都开始恶捧高亮。

    开席半小时后,高亮就喝高了,但是兴致不错,谈天说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强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虽没头没脑地,心里有一张本市地图的他却听懂了:“周小旺!明天他得关门!不但关门,他爷儿四个得脑袋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