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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蓝诗一

    (做传统的严肃的真正的文学,反对胡编乱造的无脑网文)师大那里有三个幼教班,每个班一周一次课,总共八次课,基本上就是到了期末考试改卷子交成绩放假了的时候了。

    我翻看了一下《现代汉语》教材,要八次课讲完,完成教学任务,完全是开玩笑。

    我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这门课学了一年。现在这些幼教班的孩子,也许要求低一点,但八次课就讲完,实在是开玩笑。

    我有点后悔,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来接这个课,弄得自己很被动。

    不过,既然答应了,我肯定是不会推辞的。

    我直截了当地跟贺老师说不可能讲完,贺老师说课反正就陈老师你安排就是了。我感觉贺老师的意思就是有人上课学生接受就行。

    我愣了半天。这样上课有些误人子弟呀。

    上课的时候,面对一群长相甜美的少女,我这样的感觉更强烈了。

    那天上完课,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出师大南大门,这里进进出出的学生也很多,我要去坐公交,到地铁站,坐地铁回临平。

    走到一家蕃茄鱼店口时,我站了一下,回临平吃饭可能有点晚了,蕃茄鱼还比较清淡,我走了进去。

    “老师?”

    里面有几个女孩子,应该是我教过的学生,我当然认不出任何一个,只觉得面熟。我点了一个中份,坐下来,说:“好奇怪,几个仙女也要学凡人吃饭?”

    这话当然是奉承,女生们很高兴,介绍说我上年教过她们语文,讲的是一只什么猪。女生们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她们后来问我认识她们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不?我说名字我肯定一个也叫不出来,不过她们每个人都在我心里,我把她们贡奉在心里最神圣的位置。女生们一阵尖叫。

    手机响了,来了一短信,

    “老师,我是蓝诗一。”

    一个女生望着我,向我点了点头,我注意到只有她没有化妆。在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中,她是比较安静的,尽管她也会跟着她们笑呀闹呀什么的,但她的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落寞,还有幽寂。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

    店里订餐电话不断,老板忙着安排送餐,我的就拖到后面,女生们吃了饭走了,等我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老师!”

    蓝诗一竟然等在前面,

    “咦,蓝诗一,你怎么站在这儿?”

    蓝诗一说她们先回寝室了,她专门在这里等我,

    “老师,你是不是还要赶到另外地方上课?”我说今晚没有课。

    “那我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我说:“你不要客气,有事你说就是。”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路灯下的蓝诗一,竟让我一下想到了鲁迅的祥林嫂——拦住先生问灵魂有无的祥林嫂!

    “老师,你还想得起你课堂上读的那篇文章吗?”

    “当然,因为有了你的文章,我的课才算成功。”

    “谢谢老师。”

    蓝诗一说:“我在文章中说自己度日如年,我说在这里读书纯粹浪费生命,老师这是我的心里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蓝诗一哭了,无声地。

    “我讨厌这个学校,我觉得这种民办高校就是一心一意赚钱,能够不开课就不开,能够少开课就少开。到现在为止,除了你上课的时候大家还听之外,其他课全在玩手机,或者签到走人。”

    他大吃一惊,我不知道蓝诗一说的是不是事实。

    “民办高校?”

    “是呀,我们学院是挂靠师大办学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闷了半天问:

    “那考试怎么办?”

    “考前复习就把答案给了我们。”

    我说不出话,我了解中小学,不了解高校。我根本不知道蓝诗一说的民办高校是怎么回事,但蓝诗一的表情告诉我,这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她正在经受很大的痛苦和折磨。蓝诗一说学校为了赚回扣,还整天鼓动她们考这样证书那样证书的,比如厨师证。护理师证,教师资格证等等。蓝诗一说,要考证书就要参加学习,要学习自然就要交钱,学习有些人自然有好处拿。而很多证不是国家部门发的,就是一些学会,公司组织的,学校说证书多一点,以后你们好找工作,这是为大家好。

    “狗屁,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为了吃点回扣。”

    蓝诗一说,她跟她妈妈说了这些事情,她妈妈一是坚决不信,二是担心她出问题。

    “我妈说下学年,她要来学校应聘班主任,当不了班主任,当保洁也行,她要来天天看到我,不然她不放心。她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很危险。”

    蓝诗一说,“老师,我真的是太痛苦了,我找不到人说……”

    这孩子那痛苦的样子让我心颤,我默默地看了看她,试探着说:“你可以试着和同学说说。”

    蓝诗一摇摇头:“没有用,她们根本不关心这个,她们觉得我很另类,我跟她们处得很痛苦。”我想说点什么,比如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之类的,但我看到蓝诗一脸都扭曲了,

    天!这孩子是真的痛苦极了。

    “我不喜欢她们,可是我每天又得虚伪地和她们打交道,我得装着对她们感兴趣的感兴趣,对她们喜欢的喜欢。她们笑,我也得笑,她们哭,我也得哭,老师我真的好痛苦,如果我爸在,他一定会同意我退学……”

    “可是……”

    我小心地说,

    “你退了学又能干什么呢?”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读这样的大学毫无意义,我周围同学除了拼爹坑爹之外,我看不出她们还有什么追求。”

    我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蓝诗一,这孩子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说出来,她肯定希望得到理解,得到安慰,得到鼓励,最好有一个解决办法。可是我能够给她提供什么建议呢?我能够怎样帮助她呢?

    我闷想了一会儿,说:“蓝诗一,谢谢你信任我,你现在就是觉得很不快乐,对吧?”

    蓝诗一点点头。

    “现在能够让你感觉到快乐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街舞,对不对?”

    蓝诗一点点头,我俯身从路边的草丛里捡起一些石子。

    “这是你们,”

    我在地上堆了几颗石子,在石子两边排了两排石子。

    “这是你们学校航空班的空姐,在学校我看到过她们,她们的回头率很高呀。”我说,“你们在中间跳舞,空姐在两边众星捧月,会不会很吸引人?”

    蓝诗一的神色一下开朗了。

    “蓝诗一,你眼下不可能退学,不可能摆脱这样的环境,你妈妈不答应。那你没有办法,你就得适应,你可不可以试着去发动一下,杭州电视台正在搞广场舞大赛,我每天坐地铁的时候都看到了它们的宣传,你可以拉一支队伍去参赛,无论成败,一,你有事做了,二,你做的是你自己喜欢的事,你能够感觉到快乐,你觉得怎样?”

    我看到蓝诗一慢慢笑了,先前罩在脸上的忧郁之色消失了,她的双眼在闪光。她其实挺好看的,不是那种一等一的惊艳,而是自然流露的活力让她变得光彩照人。

    那晚。蓝诗一说耽误了我的时间,有点晚了,她跟我叫了一辆野的,谈好价,付了钱。我说蓝诗一,这样不好,我怎么能够让你花钱呢,你这样会让我心里不安,我又没有做什么。

    蓝诗一快哭了,

    “老师,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

    我没有再拒绝。师傅要价200元,是我,绝对舍不得。而蓝诗一没有半点犹豫。

    后来几天,我想了想,师大的课我不大想上,贺老师那美术生的课我也不大想上。一是有些累,我毕竟不是20多30岁的小伙子了,我51了。我已经又掉了一颗牙齿,这就是衰老的信号了。

    二是我现在有刘楚楚的家教和许可欣她们的周末班,收入已经不错了。我个人生活绰绰有余,我用不着那么累了。

    想了想,怎么跟贺老师说呢?又找谁来接我的课呢?

    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好,贺老师人家这样帮我,我不能给他制造麻烦。

    我想了想,我知道的老师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树人学校同过一段时间的马老师——当初我们互相留了一个qq号,我问马老师怎么样?还在树人学校吗?眼下还有空接课不?马老师过了几天回信说去他妈的树人,老子跟他们没完。

    马老师真真切切地说了脏话!我很惊异!

    马老师说现在周一到周五白天还空,周末全天和平时的晚上都占完了。我问他《现代汉语》能接不?他说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学生很烦就算了,我说全是女生,不影响课堂,那这样可以。我说那高三美术生的一对一能接不?时间不冲突,马老师说行。

    我大大松了口气,我终于找到人来接我的课了,我不用给贺老师制造麻烦了。

    我于是跟贺老师打电话,说我找个老师来无缝对接我的课,我说我眼下确实有点忙,有点累,等以后空,我肯定还是会来上课的。我说谢谢贺老师给我机会。贺老师问这个老师行吗?我说没有问题,不好的,我不会介绍。贺老师说行,只要无缝对接好就成,我好感激。

    我马上跟马老师打电话说一切搞定,让他马上接我的课。马老师说,这个行业不成文的规定,要给一次中介费,马老师说就一并给我1000元。我吓了一跳。我说你能接我的课,我就很感激了,怎么可能还要你钱呢?

    “我得给你钱!”

    马老师竟然很固执,说我不要钱他就不接课,我还真没有办法。不过这事让我意识到马老师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这样一调整,周一到周五白天我都可以休息了,我一下轻松了许多。我空的时间可以散散步,吃点好吃的,甚至可以到风景区去看看。

    我竟感觉了某种‘幸福’!这是我来杭州后的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