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都

    艾达的新奇与快乐落在仰阿多眼里只有怪异。他和这女孩接触也有五天了，实在不觉得她哪里像个学徒，她现在的模样完全就是个第一次坐上鲸鱼船的普通孩子，一点儿看不出懂得任何法术的影子。她要真是洛家的旁枝或者外徒，怎么可能没有见过鲸鱼船呢？洛家可是上都的名门啊。洛知秋给了她凤凰蛋却又收回又是甚么意思？避嫌？要说避嫌，一开始就不该把凤凰蛋给她，给了她凤凰蛋却又收回去，仰阿多想起探子向自己禀报的信息，难道那天真是一个巧合吗？他越发不确定了。

    抛开艾达与洛家的关系，艾达是船上这一百来号人中天赋最出众的，可是，对于术士学徒，空有天赋无法兑现的多如牛毛，他还要拉拢这个穷酸的渔家女吗？仰阿多有些犹豫。

    里德倒是很喜欢艾达，他祖上三代都是波尔金家族的仆人，里德叫仰阿多小少爷，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小少爷性格沉静，内里却颇为傲慢，有一个天赋在他之上的同辈做朋友未必不是好事。再说，艾达活泼好动，让自己满足了一把当老师的瘾。

    艾达却不知道这些，她满鲸鱼背奔跑，这也有趣那也好奇，是一刻也闲不下来。不止如此，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熟人：“薛照！”

    是右平章府那晚上和自己一起赴宴的女孩。离开了大人们，她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天晚上拘谨了，薛照也向艾达点点头，艾达朝她跑去，两个女孩便凑到一块儿。

    艾达把拉着薛照跑到右舷边上，她们已经飞到了云层之下。她抓着薛照的手往外伸，把小女孩吓得不轻，艾达放声笑，薛照在她的笑声中触到了什么阻隔，这才知道有什么透明的东西拦了在鲸鱼船外围，防止她们落下。

    “还有更好玩的！”艾达带着薛照往鲸鱼船的跑去，那里覆盖着一连串凸起的藤壶，像一连串丑陋又坚硬的花苞。薛照怕那个，艾达却要她帮自己站岗，她悄悄告诉薛照：“这东西特别好吃！”

    艾达卯了老大劲儿试图拔起一些长长的藤壶，薛照站在她身前，她没做过这种事，满脸的做贼心虚，况且鲸鱼头部人本就不多，她们两个很快就被发现了。

    “艾达。”呼唤她的语调平和中正，但艾达就是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转过身，笑得乖巧又无辜：“洛姐姐。”

    她面前的少女娥眉杏眼，好看得紧，不是洛知秋又是谁？

    “你跟我来。”

    艾达向薛照挥挥手表示不怪她，也不想想薛照被强迫着做了坏事还要被始作俑者大度原谅。

    艾达跟在洛知秋身后，看着新学员们自动地为洛知秋分开一条道来，她也跟在洛知秋身后走在人群中央，看着同期们投来的视线，艾达稍微有点儿心虚。

    洛知秋把她带到了右舷，这里被学徒们自觉地空了出来，留给下来选拔的师长们。看见洛知秋回来，人群自动地分开一点儿，艾达这才看清她们居然围着一个小孩子，一个特别小的，正在哭闹的孩子。

    虽说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能参加大选，但是要让五岁以下孩子集中注意力可是一桩难事，因而通过大选的孩子大都在五岁以上，其中又以九到十三岁居多。

    但是，这个让师姐师兄都不知所措的孩子看上去最多三岁，走路都有些不稳，连说话都困难。

    洛知秋带自己来看这个做什么？艾达疑惑地仰头看她，她感觉得到这个看起来相当温柔的姐姐实际上没有太多好脾气。

    “这孩子是天生的术士，会跟我们回到学宫，由学宫宫主亲自培养。”自从成为学徒，艾达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以前她以为的大人物，艾达左耳进右耳出，不甚在意，甚至想开溜。

    洛知秋的下一句话把她钉死在原地：“再乱来就由你照顾这个小孩。”

    艾达闷闷地“哦”了一声，是决心要控制住自己躁动的心情了。

    鲸鱼船飞行了快一个时辰，鲸鱼船上传来一阵阵惊呼，上都近在眼前。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挤到鲸鱼的边缘，只为了领先一秒目睹上都的盛景。

    风呼啸而过，艾达看得深吸一口气，把风都吞入肚中。

    上都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

    暗红色的城墙连绵不绝，围出欢歌不歇的大都。在大都的东面是一座城市中的城市，上都。暗色玄武石围成的城墙向天空延伸上去，城墙之内，星盘般坐落着十二座造型各异的宏伟宫殿，宫殿之间皆以明瑩如玉的白石桥环环相连，石桥下飞出白龙天空睁目昂首，在白龙注目的地方，升起一座浮在天空之中的花国，那里有艾达闻所未闻的虫草鸟兽穿插其间，那里有颠倒的流泉从低处流向高处，那里有分辨不出里外和出入的回环迷宫般的建筑。厄尔古给艾达说过，花国小中有大，大中见微，无中造有，有中生无，古怪殊异，是只有法师能够登上的地上神国。

    上都是等级森严的禁地，但艾达从鲸鱼船上往下看，只觉得自己像是通过一颗透明的不规则石头看见了白光发出精彩纷呈的异色光芒来，她只觉得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