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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天北(二十二)

    托克摩克城是座小土城,也是伊犁的政治中心,和硕特鄂齐尔图彻辰汗的汗帐设在此地,据说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出生地碎叶城也在这一带。

    鄂齐尔图汗原先的汗帐在斋桑湖畔的乌兰伯勒奇尔城,背靠着塔尔巴哈合山。后来,他和准噶尔珲台吉僧格共同入侵叶尔羌汗国,夺取了吉尔吉思山南北大量的土地和牧场,便将汗帐由乌兰伯勒奇尔城迁到了这托克摩克城。

    之所以迁都,一方面是因为吉尔吉思山一带土地肥沃,又有高山大湖伊塞克湖,水源充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东方的强邻准噶尔部日益强大,迁都于此,可以避开准噶尔人的锋芒。

    其实也无所谓什么迁都不迁都的,蒙古人逐水草而居,哪里有蒙古包,哪里就有蒙古人的国家。

    托克摩克城一带原属中华,古称特穆尔图淖尔,风景是极美的,后世的吉尔吉斯人有句名言:“没到过伊塞克湖,就不算到过吉尔吉斯斯坦”。

    自从明军进入雪域,灭亡了和硕特汗国后,伊犁的鄂齐尔图彻辰汗便成了和硕特部的大汗。

    此刻,他召开了重要会议,额尔德尼、噶勒达玛、伊拉古克三班、噶尔旦木巴、朋素克等一众珲台吉、台吉们济济一堂。中心议题是如何处置逃到伊犁的噶尔丹。

    “大汗,噶尔丹狼子野心、心狠手辣,连亲叔父楚琥尔乌巴什都杀,万不可收留于他,免得喧宾夺主。况且一旦收留噶尔丹,必将引来明军的报复。大明国力之强,非我和硕特部能敌。请您三思”,额尔德尼、噶勒达玛、伊拉古克三班均不赞成收留噶尔丹。

    “大汗,若说狼子野心,那明朝的光武皇帝野心更大。他攻灭了咱们和硕特人的大部和硕特汗国不说,又征服了哈密、吐鲁番、叶尔羌、准噶尔诸地,还自称是全蒙古的“傲日其郎腾格尔汗”,野心之大,可见一斑。无论您收留不收留噶尔丹,他都不会放过伊犁。唇亡齿寒,不如联合噶尔丹,共抗强明”,噶尔旦木巴、朋素克主张联准制明。

    年轻的时候,鄂齐尔图彻辰汗是一代英主,可如今年纪大了,耳朵根子变软,听谁说都觉得有道理。

    因为觉得两方说得均有理,所以英明伟大的鄂齐尔图汗做了一个中和性的决定:一方面联合噶尔丹对抗大明;另一方面以噶尔丹为筹码和大明朝谈判。

    ⋯⋯

    乾清宫内暖意浓,“陛下,您又在作词?”随着一声娇嗔,朱亨嘉被打断了诗意。

    众所周知,这位大帝在批阅奏疏时,最喜召妃嫔相伴,美其名曰:红袖添香。

    今日的红袖乃是黄贵妃。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黄婉黄娘娘初入宫时最是得宠,还生下了皇子。可自从朱亨嘉又纳了贤妃和宁妃,虽然已是贵妃之尊,受宠的程度反不如前了,一个月也就能见到皇帝几次面。没法子,后宫佳丽太多,竞争激烈。

    今儿个闻听圣上召见,黄娘娘精心打扮了一番,钟灵毓秀、楚楚动人。

    见是黄贵妃,朱亨嘉呵呵一笑,“婉儿,汝来得正好,刚接到前方八百里加急,祖泽润神兵天降,以区区三千兵马突袭噶尔丹,击败了准噶尔十万大军。朕寻思着作首词赐给他。汝帮朕看看,写得如何?”

    “三千打败十万?那位祖将军可真是厉害呢!”

    佳人抿嘴一笑,娇羞中带着几分狡黠,朱亨嘉看呆了,仿佛又见到了在广西时的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他想起了自己讨伐永安黄氏的那一夜,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花季少女和一条狗,然后便得到了黄婉。往事一幕幕啊!让朕如何能忘怀。

    “呵呵,婉儿,汝太过单纯,不知这些将军的花头。虽然朕在各军皆派了镇抚,可总也刹不住虚报战功歪风。什么十万大军,朕看,不过三、四万而已。罢了,罢了,只要他们替朕平了准噶尔,朕也就不计较他们虚报战功这点破事了”。

    黄婉扑嗤一笑,欣赏起了朱亨嘉的大作,是一首水调歌头。

    祖氏出良将,扫荡虏廷空。

    辽人胆气,今日又现万夫雄。

    自古煌煌汉祚,

    岂惧夷狄犬畜?

    血战奎屯峰。

    噶尔丹何在?远遁伊犁中。

    伊犁水,中原拜,只流东。

    何人不信?千军万马露峥嵘。

    朕有丹青妙手,

    且画江山万里,

    此卷几时终?

    将士不畏死,惟愿九州同。

    见了这首词,黄婉的眼眶忽然湿润了起来,“陛下百战艰辛,这一步步走来,着实地不容易呢!”

    听了这暖心的话,朱亨嘉只觉一股激情在燃烧,抱起黄婉,便向寝宫走去。

    “爱妃,有汝真好!”

    ⋯⋯

    博克塞里城内的珲台吉府,尤姆哈噶斯正在虔诚地祷告,祈求佛祖保佑她的儿子噶尔丹平安。

    大明光武皇帝的钦使国子监司业管嗣裘推开了门,“老夫人若真想救准噶尔郡王,不如修书一封,劝他归降。圣上有旨,只要噶尔丹肯归降,既往不咎,以前封的准噶尔郡王爵位依旧保留”。

    “哼,吾子乃盖世英雄,岂能屈膝投降?”尤姆哈噶斯冷哼道,巾帼不让须眉的她,血液里透着坚强硬气。

    管嗣裘一点都不恼,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的胆识,下官佩服。可夫人是睿智明理之人,您觉得就算噶尔丹和鄂齐尔图汗联合起来,能是大明的对手吗?”

    尤姆哈噶斯沉默不语,作为一名政治家,她自然知道敌不过。

    “有获胜的可能不敢搏,是懦夫;明知赢不了却偏要搏,则是莽夫了。请夫人思之”。

    尤姆哈噶斯仍不吭声。

    “您向来以慈悲为怀,明知道打不赢却偏要打,让准噶尔百姓血流成河,岂不是罪孽吗?”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尤姆哈噶斯,她终于开口问道:“噶尔丹是大明的威胁,他若降了,大明能饶他性命吗?”

    “哈哈哈!”

    管嗣裘大笑,“吾大明光武皇帝陛下,心胸何其广阔,怎么会容不下一个败军之将?您可知道雪域的阿旺罗桑嘉措上师?他如同猛虎,和他相比,噶尔丹不过是只小豹子。陛下平定雪域后,待阿旺罗桑嘉措上师甚厚。连猛虎都能容,还怕容不下一只小豹子吗?”

    听了这话,尤姆哈噶斯点了点头,的确,明朝的皇帝对投降的对手,还是蛮不错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她想了想说道:“老身愿意写信招降噶尔丹,请您务必保住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