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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战

    柳州归顺后,朱亨嘉率领大军,水陆兼程,沿黔江进入红水河下游的迁江县。

    迁江知县得到柳州知府归顺靖藩的消息后,杀牛烹羊,款待靖军。

    朱亨嘉下令诸军在迁江县休息,准备与陈邦傳军决战。

    陈邦傳见靖军势大,急忙向参赞胡执恭问计:“悔不听先生之言,未及时占领迁江、宾州。现在靖军势大,本将欲率军返还思恩何如?”

    胡执恭大惊,泣道:“此取死之道,将军待吾甚厚,吾一定为将军准备上好的棺椁”。

    “先生何出此言?”陈邦傳惊问。

    “将军本部仅有七千,其余一万多都是各土司的狼兵。狼兵打仗是为了缴获,将军不战而退回思恩,狼兵们无利可图,退兵后必然返回各山寨,不再为将军所用也。将军自问,凭七千之众能挡得住数万靖军虎贲吗?”

    “可是三里营无险可守,如何决战?”

    “上林县西边的大明山,地势险峻,将军可以在那里扎营,以挡靖军”,胡执恭说道。

    “我军兵少,仗不好打呀。”

    “将军可自守龙头山,选各将分守起凤山、黄道山、伊岭岩,依险而守。大明山山腰有江名澄江,澄江有小溪直通山后的下水源。等战至正酣,靖军疲乏的时候,将军选一支精锐,悄悄地坐羊皮筏,从大明山漂流到下水源靖军后方。前后夹击,靖军必败”,胡执恭献策。

    “靖军火器甚利,又有骑兵,怕是不好对付呀”,陈邦傳信心不足。

    “呵呵!吾料这几日必有大雨,靖军火器、骑兵难以发挥作用”,胡执恭微微一笑。

    “哦。先生会观天象?”

    “非也,吾有老寒腿,一到快下雨时腿就疼”。

    “哈哈!都说靖藩有谋臣郑封,号称郑子房。本将看先生胜郑封多矣”,陈邦傳大悦。

    陈邦傳亲自领兵一千五和倮倮兵五百并古零土司韦彪、安定土司韦凤三千狼兵守龙头山;令其子陈曾禹领兵八百,并白山土司岑喧、都阳土司王龙的三千狼兵守依岭岩;令游击陈邦平领兵一千,并兴隆土司韦兴耀、定罗土司韦皋的三千狼兵守起凤山;令守备杨捷领兵七百,并旧城土司李豹两千狼兵守黄道山;又令中军营游击陈一凤领兵三千,制作皮筏木排,养精蓄锐,准备漂流至下水源靖军后方偷袭。

    ⋯⋯

    柳州守备张存武率三千柳州兵与朱亨嘉会合。

    朱亨嘉留孙贵的水营守迁江县,自己率领大军由南丹卫三里营,浩浩荡荡杀奔上林县,一路上刀枪如林、旌旗飞扬。

    来到上林县城,朱亨嘉很奇怪,问知县为什么陈邦傳屯兵三里营这么多天,却不攻打上林县城。

    知县答曰,陈邦傳害怕得罪柳州李知府。

    朱亨嘉乐不可支,对诸将说:“这个陈邦傳,打起仗来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孤看他连个娘们都不如”。

    诸将听完哈哈大笑,将骄兵狂,直把陈军视为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

    朱亨嘉令浔州守备孙锜,领八百浔州兵守上林县。稍事休整后,如狼似虎地杀奔大明山。

    观察了一下敌情,朱亨嘉亲自率军攻打龙头山;令平南伯史其文攻打龙头山左侧的依岭岩;令柳州守备张存武部、永安黄氏土兵攻打龙头山右侧的起凤山;令游击李一鸣部、永安韦氏土兵攻打黄道山;令骑营参将杨武、游击赵得胜,领骑兵在依岭岩、龙头山、起凤山、黄道山之间巡弋,以使敌各山之间首尾不能兼顾。

    布置完后,朱亨嘉笑着问郑封:“卿看孤排兵布阵的本领如何?”

    郑封也不禁称赞:“监国用兵真有孙武之风也”。

    ⋯⋯

    大明崇祯十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大明山战役打响。

    悬空弩、伏地弩、竹签陷井、毒箭、梭镖⋯⋯

    仗一打起来,朱亨嘉就知道自己小看了思恩狼兵的战斗力。

    这些狼兵的武器装备虽然简陋,却极其适合在山区作战。他们的藤甲用千年老藤制作,又轻又结实,非常节省体力,己方的棉甲、山文甲太厚重,军士们带甲爬山,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他们的俍刀短小灵活,不会被树枝卡住,己方的雁翎刀、长刀很容易受到树枝影响;己方的长枪、长矛也施展不开,大盾根本没用武之地,军士们只能用短刀、小圆盾作战。

    更可怕的是,对方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层出不穷,一名靖军小卒挥舞着短刀刚冲到山腰,就被一名狼兵用嘴巴吹出的吹箭射中咽喉而死,俍人的的刀箭都用剧毒淬炼,见血封喉,十分可怕;一名哨总带着几十名悍勇的军士,向上攀援,对方的一种奇怪的梭镖发射器居然一次射出了几十枝梭镖,靖军一下子倒下七八人,只能缓缓而退。这些武器虽然射不远,但近距离使用,杀伤力巨大。

    仅仅半个时辰,攻打龙头山的靖军就倒下一百多人。

    朱亨嘉心疼不已,急令虎蹲炮抵近轰击,铳手、弓箭手向前掩护;令刀盾兵将长刀换短刀、长牌换藤牌;长枪兵将长枪锯短;令士兵不得密集,以伍为单位,分散攀援,每伍之间留有缝隙,以躲避滚木礌石。

    为了节省将士体力,朱亨嘉令各营轮流攻山。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发起,犹如涨潮;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被击退,犹如退潮。

    “杀”,一个高大力猛的靖军小校,一刀劈开了一名陈军小校的肚子,开膛破肚,鲜血淋漓;“嗖”,一名靖军什长中箭倒地;“轰”,一名陈军小卒被鸟铳击中⋯⋯

    风景秀丽的龙头山变成了人间地狱。

    龙头山右侧的起凤山,靖军柳州守备张存武见山势太险,仰攻不易,令军士放火烧山。陈军游击陈邦平,丝毫不惧,在山腰砍出隔离带。张存武见火攻失效,令助攻的永安黄氏土兵,绕道起凤山后山攻击陈军。陈邦平发现后,和定罗土司韦皋埋伏于后山天坪两侧,故意放永安黄氏土兵爬上天坪后围歼,永安黄氏损兵三百余人。

    黄道山战场,靖军游击李一鸣部久攻不下,发了狠。组织督战队,令助战的永安韦氏土兵在前,自己率军在后,军士后退者皆斩。靖军一度攻上山顶,不料陈军守备杨捷部,配有三百火铳兵。杨捷令火铳兵列队齐射,一次击杀永安韦氏土兵百人,土兵大溃。李一鸣只得传令后退。

    战场呈僵持状态,朱亨嘉的目光停留在了龙头山左侧的依岭岩,攻占了依岭岩,就能从左翼包抄龙头山,切断陈军的后路。

    朱亨嘉令平南伯史其文不惜一切代价攻占依岭岩。

    为了支援史其文,朱亨嘉下令将随军携带的三十门佛朗机炮全部运往依岭岩,人停炮不停,全力轰击。山路崎岖,大将军炮、红衣大炮之类的重炮运不上来,这三十门佛朗机炮已是靖军最强火力。

    “依岭岩!孤一定要拿下来!”朱亨嘉发狠了。

    依岭岩靖军阵地,沙场老将平南伯史其文一开始并没有全力猛攻,只是试探性地侦察了一下陈军的兵力部署。

    他发现防守依岭岩右侧山头的陈军都阳土司王龙部战力最弱,遂令炮兵把总赵二虎集中火力往王龙部轰击,令己部最精锐的一营兵攻打王龙部,又以一营兵牵制依岭岩陈军陈曾禹部,一营兵牵制陈军白山土司陈喧部。

    令旗一下,三营同时攻击。仗打得很顺,一举攻上了依岭岩右侧山头。

    陈邦傳见势不妙,命令手中的王牌,五百倮倮兵(彝族)勇士从龙头山到依岭岩的峭壁上攀援而至依岭岩右侧山头。

    这些倮倮兵是陈邦傳花重金从云南招募的,他们从小生活在高山上,是最好的雇佣兵也是天生的山地战士,生性勇猛顽强,从不惧怕死亡。

    倮倮兵到达战场,一下子把靖军的气势打了下去,他们身披藤甲,背着毒弩,拿着砍刀,杀向登上山顶的靖军。用刀砍、用牙咬、用弩射,断了左手用右手杀敌,受伤在地还用刀砍靖军将士的腿脚,甚至抱着靖军一起滚下山崖。靖军的士气崩溃了,一点一点地被从山头赶了下来。

    史其文并不气绥,整顿好兵马以后继续进攻。他觉得自己的兵力远超敌人,拿下依岭岩只是时间问题。靖陈双方围绕着依岭岩反复争夺,岩上的花草被鲜血染红,分外的鲜艳。

    ⋯⋯

    龙头山陈邦傳中军,陈邦傳恶狠狠地对依岭岩派来求援的小校说:“本将这里一个兵都没有。告诉陈曾禹,别以为他是本将的儿子,本将就舍不得砍他。丢了依岭岩,军法从事!”

    龙头山山腰处的溪流旁,三千陈军的中军营精锐,正坐在扎好的羊皮筏和木排上,吃着东西,喝着山泉水。他们在等待陈邦傳的军令,在关键的时候给予靖军致命一击。

    陈邦傳焦急地问胡执恭:“胡先生,汝不是说马上要下雨了嘛。雨呢?”

    胡执恭也纳闷:“我这老寒腿预测下雨一直准得很,这次是怎么了?”

    正想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慢慢地雨点变成雨珠。

    “命令中军营,出击!”陈邦傳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