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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征途(十六)

    清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的大军到了,扑天盖地、气势汹汹。

    一见尚善,多尼便给了他一个熊抱,这可是满洲的大礼,“久闻尚善贝勒当年跟着豫亲王,征讨李闯、南明,屡建战功,是员虎将。果不其然,真乃满洲英杰也!”

    “那伪明光武帝一向猖狂,今日却在尚善贝勒手上吃了大亏。真是大涨了吾满洲的威风啊”,罗可铎也大赞尚善。

    他俩没打过仗,望着尚善,目中尽是崇拜之色。

    尚善心中暗爽,他虽然也姓爱新觉罗,却是太祖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之孙,并非嫡脉,所以不管立多少战功,在朝中的地位始终比不上多尼等人。如今被这些嫡脉宗室好一顿夸,不由得十分惬意。

    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隐藏起得意,说道:“两位王爷谬赞了,明军虽小挫,主力犹在。吾观这座车阵,壁垒森严,恐怕不好打呢”。

    多尼点点头,“尚善贝勒久战疲惫,且去后方休息。本帅令祖泽润额真攻阵”。

    祖泽润乃是祖大寿长子,本为大明锦州副将,随父降清后,封一等子爵、正黄旗汉军固山额真。他的部下除了万余正黄旗汉军外,还有从正蓝、镶蓝、正白旗汉军中抽调的万余兵马。

    这些人因为降清较早,入了旗。虽也号称是八旗,地位却完全不能和满蒙八旗相比。遇到伤亡大的硬仗,冲锋在前是必须的。

    本来还有地位更低的绿营兵,但是面对的是光武大帝这种重如泰山般的对手,多尼对绿营兵的战斗力不放心,怕挫了锐气,便令八旗汉军上。

    “吁!”

    祖泽润勒住了战马,观察着这座车阵。他本是大明副将,对明军的车阵很熟悉。见这车阵中,多了百余座高台,不知是做什么的。这些其实是明军用双厢车拼成的炮台,可以移动。

    “这车阵有些古怪”,祖泽润心里狐疑。他今年四十多了,从小跟着父亲祖大寿南征北战,参加过大凌河血战,作战经验比尚善还强不少。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双方的大炮开始对射,各轰了一个时辰,炮声停息。

    祖泽润明白了,原来那些是明军的炮台,不由愕然,车阵他见过不少,但阵中布有如此多的火炮,倒是第一次见到。

    不由胆寒,有心再观察一下,“呜~呜~呜~”,进军的号角吹响了,多尼令他进攻。

    祖泽润无奈地一挥手,他是宿将,见明军炮火密集,下令以各牛录为单位,布疏阵进攻。疏阵间距大,能减少火炮造成的伤亡。

    梅勒章京祖泽盛、甲喇章京吴良才率四甲喇、六千八旗汉军打头阵;间隔一里外,梅勒章京祖泽法、甲喇章京刘大元率军六千打第二阵;再间隔一里,一等侍卫祖泽溥、梅勒章京祖可法率军六千打第三阵;自己则率五千中军,列于三里开外。

    此人身经百战,一听明军的炮声,便知有红衣大炮,将中军置于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外。

    明军军阵正中的高台上,朱亨嘉放下了千里镜,暗叫可惜。

    阵中有百余门射程远的红衣大炮,这种炮一般只装石弹,用于攻城、破坏船只建筑,可对步兵的杀伤不大。不过如果将弹丸换成易碎的砂岩弹,打到地上碎片四射,也能起到霰弹的作用,射杀敌军主帅最妙不过。谁知这虏帅狡猾的很,居然躲在三里之外。

    再一看,敌人的将旗上有个大大的“祖”字,难道是辽东祖家的人?

    “杀杀杀”,八旗汉军呐喊着冲来。

    “轰轰轰轰轰轰”

    明军炮台上的千斤佛朗机炮,吐出了火舌。这两年节衣缩食,明军制造了大量昂贵的开花弹,直射得清军军阵开花。

    “弟兄们,不要怕,躲在楯车后冲”,甲喇章京吴良才吼叫着,指挥军士躲于楯车之后,前进。一根帅气的小辫,随风高扬。

    “嘭!”

    一枚开花弹在吴良才所在的楯车后爆炸,四射的碎片,将车后的二十人,射倒了七、八个。

    刚才还在吼叫的吴良才,没了声音,伏在地上,后颈汩汩地流着血,小辫儿没精打采的垂落。

    梅勒章京祖泽盛垂头猫腰,将楯车停在大炮的死角处,身子紧缩在车后。

    “嘭嘭嘭”,明军的火铳射得楯车不停的响。

    “呜~呜~呜~”

    祖泽盛令中军旗鼓吹起了进军号。

    “杀杀杀”,八旗汉军从一辆辆楯车后窜出,左手藤牌,右手腰刀。

    有的拿刀砍车厢,有的搬拒马,有的往实心弹犁出的豁口冲,有的干脆翻车而上。

    “呯呯呯呯呯呯”

    明军车厢的射击口,吐出了火舌。每个射击口立着三个明军,三杆火铳,一人射击、二人装弹。弹雨绵绵不断,射倒一片又一片的清军。

    “嗷”,牛录章京张大顺,大吼一声,从炮弹犁出的豁口冲入,一刀削断了一杆长枪,又一刀将一个铳手砍倒。

    当年他爹跟着祖大帅在大凌河降清,被编入正黄旗,连带着他也吃上了铁杆庄稼,自然要奋勇作战,多捞前程。

    “嘭”,一杆大刀劈来,一刀砸落了他的刀,又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来的是大明总兵景可勤,“快,用拒马把豁口堵上”,景可勤连杀数名八旗,指挥人堵上了豁口。

    激烈的厮杀持续了一个时辰,清军留下一地尸体,却毫无所获。

    “额真,不能这么打了,这样下去,将士们伤亡太大了”,梅勒章京祖泽法、祖可法返回中军,向祖泽润诉苦。他俩一个是祖泽润的从兄,一个是祖泽润的义弟。

    祖泽润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想撤下来,可此时多尼的中军,敲的仍然是进军鼓。军法森严,如何敢撤?

    “驾驾驾,吁”,一骑飞至,却是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的中军旗鼓。

    “额真,大将军军令,令汝将旗前移,就近指挥八旗攻阵”,传完令,拨马便走。

    祖泽润心里发苦,伤亡这么大,还要吾将旗前移,这仗打完,不知道自己的部下还能剩多少人。

    没法子,军令如山,只能遵命,率中军往前,祖泽法、祖可法跟随。

    “咦?鞑子的将旗居然前移了?”

    明军高台上,朱亨嘉看得明白,大喜,吼道:“告诉赵勇,集中所有的红衣大炮,瞄准敌人将旗所在,狠狠地轰!”

    宜兴伯赵勇,是大明炮营总兵,用炮是把好手,一口气集中了一百门红衣大炮,用炮车推着,五门一组,列好炮阵。

    “啾啾啾啾啾啾”,成群的炮弹呼啸着往祖泽润飞来。

    “轰隆,轰隆,轰隆”,无数铁球、石球在清军的中军炸响。

    一枚大铁弹砸死了几匹马,带着惯性,又犁飞了几名军士。

    又一枚砸断了祖泽润的将旗。

    “嘭!”

    二十斤重的石弹在祖泽润的帅台爆炸,是的,爆炸,这是一枚砂岩弹,坚硬却又易碎。落在地上,石片四溅,当即将祖泽法、祖可法射得千疮百孔,眼见得不能活了。

    “啊!”

    祖泽润惨叫一声,大腿被射穿了几个洞,跌倒在地。

    “快救额真”,亲兵们拼死救起祖泽润。

    祖泽润的将旗倒了,正在攻阵的八旗汉军,顿时大乱,纷纷后退。

    “传令孙广威,给朕狠狠地杀”,高台上,朱亨嘉下了将令。

    明军搬开车阵出入口的拒马,南陵伯孙广威率一万骑兵从出口杀出。

    清军已无斗志,又没料到明军会反击,死者如潮。

    明军骑兵,将骑刀放平,借着马力,割麦子般割下一颗颗脑袋。十分轻松,仅孙广威一人便割了二十多杆麦子,其中包括祖泽润的从兄梅勒章京祖泽盛。

    数里外,多尼见状大惊,急令罗可铎率两万骑兵接应。孙广威方才收兵回营。

    此战,清军伤亡了九千,明军仅伤亡三千,明军小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