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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跟踪

    何思雨听到楼道里响起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脆。

    这声音是她的噩梦,噩梦的阴霾笼罩了她的整个学生时代。虽然现在已不似从前,但每每听到,仍会不自觉心头一紧。

    母亲一向回家很晚,从何思雨上小学的时候起就是这样。在她的记忆里,每次脚步响起,她都会如触电般立刻终止手里的杂事,恢复学习状态。可是,无论她如何小心,母亲总能轻易戳破她的伪装。或是电视机、电脑的温度,或是藏在习题册里的课外小说,又或是学习用品摆放的细微差别。出于一个律师的敏锐洞察力,母亲总能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破绽,断定女儿在她进门前的那段时间并未好好学习,无论何思雨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母亲不会打她,也不会骂她,只会用冷冰冰的口吻说一些简短的责问,有时甚至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然后关门离去。这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但何思雨每次都感觉自己被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吞没。直到后来父母离婚,白色恐怖才算终结,然而,那种窒息的感觉时至今日仍未驱散。

    何思雨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压迫感又深了一层。但她知道,现在母亲是不会随便进自己的卧室的。她不会再过问自己的学业,不会再阻止自己玩电脑,不会再管自己是否熬夜。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否则,她随时可以搬走。

    何思雨靠在床边,电脑放在小桌板上,一边嚼着薯片,一边追刚刚更新的韩剧。但她的注意力始终被手机分散着,一有消息提醒,就拿起手机去看,但不是来闲聊的闺蜜,就是来咨询的客户,唯独没有她期待的消息。

    她上大学伊始便和舍友做起了微商,她们在网上直播,合伙开了个小网店,卖化妆品,虽然半年来始终入不敷出,但他坚信光明就在前方。这也是她有底气和母亲谈判的原因,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独立,有能力冲破樊笼,自由飞翔。

    何思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客户的问题,介绍着最近刚上架的化妆品,不一会儿便成交了一单。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医院的情景依然让她无法释怀,那个病人的眼神和声音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反复追问自己,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认错人。那个人就是小志。

    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已订好了去上海的机票,难道要退掉吗?现在想来,她根本不知道小志住在哪里,小志没提过,她也没问过。如果一切照旧,没发生下午的事,她真的启程去了上海,上海那么大,又该从何找起?

    小志的微信依然没有回应,电话也是一如既往关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思雨思来想去,才勉强想出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解释:他也想要制造惊喜——就像自己的想法一样,所以才没有告诉她已经出完了差,不料下了飞机就遇到了意外,可能是车祸,也可能是什么纠纷,导致了受伤住院。这样一来,他不接电话、不回微信也有了合理的缘由。

    她焦虑起来,关了韩剧的视频,上网胡乱搜索着“龚志”这个名字,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新闻,又翻看他的社交媒体,也没什么线索。小志对社交媒体并不热衷,微博注册了七八年,总共只有二十几条转发的内容,

    何思雨不自禁摸了摸颈间银色镂空心形项链。

    这是小志送给她的礼物。当他亲手给她戴上时,他笑着对她说:“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了。”

    她问:“项链上的D&D是什么意思?”

    他说:“DearandDarling.亲爱的,你叫我Dear,我叫你Darling。”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现在她却发现,她对小志的了解太少了。除了他的工作以外,他的家庭成员、人际关系、过往经历,一概一无所知。但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二人世界,爱才是唯一。她的父母彼此知根知底,早已把对方看透,最终的结局又怎样呢?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她压抑了十八年,是小志的笑容带她走出家庭的阴影,是他的爱让她尝到初恋的幸福滋味,但现在她开始猜测那些笑容是真是假,会不会隐藏着某种阴谋。尽管她坚信彼此的爱真挚无瑕,然而,怀疑的思绪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信任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小秋趴在床边睡着了,何思雨却心乱如麻,无法入眠,她想出去透透气。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母亲正朝卧室走来。那一瞬间,她想到是不是该找母亲商量一下,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母亲韩易桐推开虚掩的门,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

    何思雨靠在床头,自顾滑动着手机屏幕,装作在刷微博,但对内容视而不见。沉默悄然而至,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她不抬头也能感受到母亲犀利的目光,她正在环顾犯罪现场,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决定证据,证明被告人——她的女儿犯罪事实成立。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又抽烟了?”韩易桐一开口便带着火药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

    何思雨也不抬头,只是瞟了母亲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那你没事洗烟灰缸干嘛?”母亲拿着一只高脚杯,慢慢走到床边,盯着女儿,“这么多年,撒谎的本事一点长进都没有。”

    何思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可真行,挺着大肚子还敢抽烟,要不要命了?”韩易桐哼了一声,“跟你爹这两年,好的一点儿没学会,臭毛病倒是都学了个遍。”

    何思雨吃着薯片,玩着手机,来了个充耳不闻。面对母亲的质问,沉默是终止话题最好的选择。如果顺着母亲的话接下去,唠叨就会没完没了。

    “没吃晚饭?”韩易桐怒火未消,厉声道,“大晚上还吃零食,玩手机。有什么可玩的?”

    何思雨听得心烦,戴上耳机,将音乐调到最大声。

    “没听见是吧?”韩易桐一把抢过薯片,丢在脚下,把正在熟睡的小秋惊醒了。

    何思雨也吓了一跳,惊愕地瞪着微醺的母亲:“干什么?”

    “把耳机摘了,我有话问你。”韩易桐坐到椅子上,喝了口酒。

    何思雨白了母亲一眼,摘了耳机,一言不发,下床去捡薯片。

    韩易桐指了指女儿的肚子:“我问你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不知道。”何思雨没好气地道。

    “不知道?亏你说的出口。”韩易桐吐了口气,愤愤道,“你们系的冯主任给我来电话了,问我你的情况。马上就开学了,再不把孩子打掉,难道你要挺着大肚子去上学?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何思雨坐回床上,不耐道,“大不了退学好了。”

    “你说什么?”韩易桐把酒杯重重一放,怒道,“你再说一遍!”

    “不是吗?”何思雨毫不示弱地回望着母亲,“反正也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

    “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有能耐你别惹事啊?”韩易桐怒极反笑,“这都是跟你那个混蛋男朋友学的?”

    “不关他的事。”何思雨看了看表,挥了挥手,“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出去。”

    “少来这套,”韩易桐又喝了口酒,站起身来,大声道,“今天你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

    瑞虎拐入一条偏僻的窄巷后慢慢减速。胡同尽头是一处垃圾场,没有出路,垃圾如山一般堆叠着,腐烂食物散发出来的臭味肆意飘荡。何坦在胡同中段掉头,然后熄了火,静静坐在驾驶座上,向窗外望去。附近是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凌晨时分,不见半个人影。一盏年久失修的小灯挂在墙头,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数不清的蚊虫在灯下飞来飞去。

    一个绝佳的动手之地。何坦这么想着,打开了远光灯,照亮巷口。他下了车,打开后备箱。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的引擎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拐进了巷里。许是司机被强光晃了眼,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巷口。几秒钟后,面包也亮起了远光。两车对峙,霎时之间,巷子里被强光映得如同白昼。

    何坦冷笑一声。他确信,自己刚上路不久这辆金杯就尾随着他。此后他多次瞄向后视镜,对方始终跟自己保持着大概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甚至在几次等红灯时,对方就停在他的瑞虎后面,完全没有遮掩行迹的意思。虽然夜路车辆稀少,但如此明目张胆地跟踪,还是让何坦有些吃惊。他认为是警队在派人监视他,毕竟以他目前的状况,队里采取一些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灯号转绿。何坦驶过路口,看到不远处有座加油站,便开了进去。油箱还有半桶,他让工作人员将油加满,自己去便利店买了块面包充饥。他已将近12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他走到门口,边吃边向外望去,那辆金杯就停在加油站出口的斜对面。就在他考虑该如何不动声色地甩掉尾随者之际,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何坦接听电话。

    “喂。”

    “何先生,现在讲话方便吗?”

    原来是黄珊珊。

    何坦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便利店,压低声音问:“绑匪又来电话了吗?”

    “这倒不是,他们没再打来。”黄珊珊的声音很平静,但透着深深的疲惫,“我和我先生正按要求筹备赎金,但您知道,一个亿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明白。”

    “所以我想问问,您这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我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本来打算上午就去拜访您先生的,结果因为一些私事耽搁了,十分抱歉。”何坦看了看表,已近午夜零点,距离绑架案发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

    “这么说,你查到绑匪的身份了?”黄珊珊的声音抬高了,“是谁?”

    何坦沉默不语。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在电话里将调查结果告诉她,他觉得明天带着证据当面去讲才是恰当的方式,但几秒之后,他决定和盘托出,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明天。他缓缓说道:“昨天见面时您跟我说过,您儿子对您撒了谎,他说他去同学家聚会,结果却并无此事,对吧?”

    黄珊珊嗯了一声。

    “我昨天下午去了那个叫苏昊的同学家,向他父母证实了他的说法。确实没有聚会。”

    “嗯。”

    “我想知道您对此有何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黄珊珊心不在焉地说,“如果我知道原委,就不需要你的协助了。”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徐小昂是个经常撒谎的孩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黄珊珊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这跟绑匪有关系吗?”

    “我在他的电脑购物记录里发现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购买于半个月前,它为我指明了这起案件的侦破方向,同时也为我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东西?”

    何坦一字字地道:“变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