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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月城

    古荒界内的一片丛林之中,李蒙生出现在这里,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人影,风吹动了他的布衣,默然了片刻,想来进入这古荒界中,所有人出现的位置应该都是随机的,便暂且安下神来。

    “只是,如此多的准试炼者,我这附近却不见一个,不知是这古荒界太大,还是我的所在太过于偏僻?”

    李蒙生一时心中没有答案,他将神行术与通感术并用,一跃上树,站在较高的树上,向四面八方环视而去。他看到太阳依傍着白云,树叶群群摇晃,一望无际的茂绿映在眼前,偶有飞鸟滑过,却没有人的动静。树上风寒,白日孤高,鸟凄情地鸣叫,在林间回回荡荡,回声归耳,为自己的质问作答。

    迷离油然而生,李蒙生在枝头坐下,他没有急着寻找出路,也没有急着寻人,甚至血令的事也被放在一边了。他陷入了一种平静之中,似真又似幻,就这样痴痴地凝望着苍蓝的天,形容槁木,心如死灰,倾听树响,他闻到嫩芽出土的稚香,欣喜着鸟儿苦中作乐的豁达,不敢出声打搅,生怕人之思力高妙惊到飞鸟,让它自惭形愧,再不愿轻灵绝唱。

    风默默地流动,带着日落树梢,昏黄吞晓,天空染黄了树叶,鸟也不再歌唱。时已至黄昏,李蒙生出神而归,他眼底清澈如水,黑发如旗,嘴角含笑,忽然站起身来,伸一懒腰,默道:

    “难得的宁静...不知几时才能再有。”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话音刚落,李蒙生双目放光,随其口中一个“破”字喝出,周身的一切如玻璃般破裂,星空撕裂了黄昏,树叶夭杀了飞鸟,星星点点坠地,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李蒙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外的色彩,他虽察觉了方才所处于幻境之中,却不知道这幻境外的虚无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他思虑,一道深沉沙哑的声音从虚无中冥冥而起,如波澜推动水面向四周扩散: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呵呵...有意思的小家伙,你是何时察觉到自己身在幻境之中的?”

    这声音无恶意,但神韵斐然,若说先前李擎苍的声音宛若天上的神将,这声音就如同是更为莫测的神君。知道声音的主人身份地位不一般,李蒙生朝虚无之中行礼一拜,恭声回应道:

    “晚辈未曾察觉,是自然告之而已。”

    “自然未曾言语,如何告之?”

    “自然未曾不语。”

    “呵呵,有意思,小家伙,你是第二十七个通过幻境之人,这是你的血令,可接好了。”那道虚无之中的声音悠然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一枚令牌从虚无中凭空飞出,出现在李蒙生的眼前,李蒙生伸出手,一把抓住血令,低头一看,只见血令之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帝字——是大帝血令!

    将血令放进怀中,李蒙生行礼道谢:

    “多谢前辈。”

    “这是你应得的,不必多礼。接下来,你将前往真正的古荒界,守好本座给予你的血令,本座期待着与你再次相遇。”

    “敢问前辈名讳。”

    “本座乃北幽...”

    ......

    从一片黑暗中,李蒙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前略一朦胧,紧接着就是一片清明,此时的古荒界与幻境之中的时间并不同步,还未至黄昏,炎阳高照,草木清秀。从幻境之中走出,李蒙生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从地上爬起,缓了缓精神,这才发现身旁歪七扭八地倒着不少人,有散修,也有学府子弟。李蒙生看到身旁的人一个个闭着双眼,有的面露痛苦,有的面露享受,神态各异。

    看着其他人的各色表情,李蒙生心生推测:难不成每个人所见的幻境都还不同?

    想到这里,李蒙生又看到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看到他们面色红晕,眉飞色舞,口水从嘴角流淌滑落,痴痴地发笑。李蒙生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心底又不禁地想到:

    “我刚才在幻境里面好像也发呆了,应该...什么应该,是必然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吧...?”

    他摇了摇头,甩去了不着调的想法,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一掏,果然摸出了一个血令来,看着血令。李蒙生面露疑惑:

    “这血令竟跟着我出来了,如果说我们方才是沉浸于幻境之中,那片虚无之地又是什么?为何我在那里得到的血令会随我回到现实?莫非这是一片更大的幻境?”

    他静观了片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世上有很多难以理解的神奇的事物,想要摸索清楚,唯有通过塔之一途。念及于此,李蒙生收起了血令,他并不急着炼化血令,对于他来说,现在首要的目标是先寻到石俊毅的所在,二人既然一同来参加试炼,那么进便要一起进,退也要一起退!

    他展开神行术及通感术,随着一阵狂风卷起,消失在了原地。

    ......

    时光飞逝,眨眼间,古荒界已经入夜。

    夜里的古荒凶险异常,妖兽行动的领域也比黄昏时要更为远大。依旧沉迷于幻境之中的准试炼者们,周身没有任何防备,面对铺面而来的危机,只能作为待宰的羔羊,运气稍差,就充当了妖兽的晚餐。

    这是所有准试炼者的第一关,走不出幻境,有生命的危险,而这一切无人告知,只待自己发现。

    不断地有人从幻境中发现端倪,走出幻境,清醒过来,走出幻境的人得到了血令,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李擎苍先前所说的,血令分散在古荒界分明是掩人耳目的说辞,为的就是叫准试炼者们放下警惕,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在正式的选拔赛开始之前,会有一场幻境考验等待着大家。

    走出幻境的准试炼者们,较为幸运的,则平安无事,较为不幸的,则发现数头妖兽已至身旁,刚从幻境中走出,就要马不停息地投入战斗,这叫他们苦不堪言,但当他们看到了更为不幸的,那些还没走出幻境就已经化为妖兽腹中食粮者时,才对自己的处境倍感欣慰。

    时间愈往后推,古荒界也就越发地危险,杀伐声,兽吼声随处可闻,这不平静的夜,成了妖兽的狂欢,准试炼者们的噩梦。

    得到血令的人们将精血融于血令之上,才发现血令之中标记着人族城池的地点,这些人族的城池有着高人布置的阵法,可抵御妖兽的进攻,于是准试炼者们纷纷朝着城池的方向奔去,以求庇护。

    此外,血令中还显示着一张榜单,榜单名为通灵榜,上面赫赫地记录着一个个血令所持者的积分情况。通灵榜实时更新,榜上的名字与积分也不断地在变动。

    人总能发现规律。

    不出数个时辰,经过一个又一个试炼者们归纳总结以及分享,最终发现:

    大帝血令初始就有三百积分,仙人血令有一百五十积分,至尊血令最次,只有五十积分。

    而击杀一头人级妖兽加一点积分,地级妖兽五点,天极妖兽最高,直接加十点积分。

    肉眼可见的是,大帝血令存在着先天的优势,常人难以跨越这先天的鸿沟,所以,通灵榜上的最前者,几乎全为大帝血令的所持者,这叫获得仙人或至尊血令的准试炼者们十分的眼红,一时间,不少人心生出了抢夺血令的念头。

    但叫准试炼者们最感到好奇的便是,明明应该存在着的三十枚大帝血令,如今在榜上却只显示有二十九位持有者。血令的高低,取决于走出幻境时间的先后,按理来说,是不会存在这枚血令没有所得者的。于是,不少人暗自揣测,定是这人是碰运气走出幻境的,本身并无硬实力,他自知这一点,于是也便不敢炼化血令,怕被人夺取,想到最后一刻再将血令炼化。毕竟,大帝血令的先天三百积分,哪怕一头妖兽不杀,排名都不会垫底。

    也正是因为这枚血令的存在,所有准试炼者都多了一个心眼,他们谨慎地窥探着他人的血令,生怕错过了软柿子。

    ......

    “得到了大帝血令却不炼化,等于说是放弃了上位者的青睐,不过对于实力较弱者来说,这倒不为失一个明智之举。”一条小道中,刘敏月关注着血令里面榜单变动的情况道,他对于那第三十人的做法很是赞同,又看向一旁的石俊毅,

    “石道友,你那可是仙人血令,不比大帝血令存在着先天优势,早日炼化了去多杀杀妖兽才是正道。”

    “榜单上还没有生哥的信息吗?”

    “没有。”

    “生哥也在等着和我汇聚。”石俊毅坚信道,他走出幻境后,得到了仙人血令,与李蒙生的想法一样,想要待到会和时再炼化血令,但却意外地在寻找李蒙生的途中遇到了刘敏月,两人便刚好结伴而行,打算一同前往附近最近的城池先休息一晚。

    “李道友的手段虽神异,但未必对幻境有所精通,可能他还没有从幻境中走出也说不准呢。”刘敏月劝道。

    “不会的,生哥出来的肯定快,至少比我快。”石俊毅不为所动。

    看着石俊毅的态度,刘敏月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异。不过对他来说这样也好,一路和石俊毅走来,刘敏月也渐渐地发现了石俊毅的不凡,与石俊毅合作之下,杀一头人级妖兽简直不费力气,石俊毅既不激活血令,所有的积分便理所当然地全部归入了刘敏月的名下,如今他有着一百六十二的积分,在榜上赫然排在第一百二十三名。

    二人就这样不语地又走了段时间,在这黑夜中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好在一路上再无妖兽出没,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城。

    “那应该就是紫州修筑的城池了,夜已深了,我们可以暂且去修整一番。”刘敏月拿出血令,比划了一下,便招呼着石俊毅随他一同进城。

    石俊毅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同走近了城,来到城门口,他们发现这城门外竟也如当初瑶城门外一般,倒着无数的人。不过这一次,不仅有散修,还有不少学府子弟,他们有的疲惫不堪,有的伤痕累累,此时无一不在打坐调息,察觉石俊毅二人来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两个身着缎绸,略显富态的门卫拦住了刘敏月和石俊毅的去路,他们眯着微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翻,心里有了判断,便仰头,神情高傲道:

    “散修?”

    “不错,我们想进城里休息一晚。”

    刘敏月拱手,客气地说道。

    闻言,两个门卫对视一眼,紧接着口中哈哈大笑,他们看着石俊毅和刘敏月二人,挑眉讥讽道:

    “就凭你们,也想进城?”

    “怎么,这城池不是给人住的?”刘敏月双目一闪,冷道。

    两个门卫听了,笑容更甚,其中一个门卫指向城门外一个着衣不错的青年道:

    “看见那个小子没有,那是黄州木秀林学府的。”

    他又指向一个少女:

    “那个妞儿,是橙州烈阳学府的。”

    “那个是橙州...”

    “那个是黑州...”

    “...这些人都是学府子弟,你猜猜他们为什么进不了城?”

    两个门卫戏谑地看着刘敏月,丝毫不在于那些被他指指点点过的青年投来的愤怒的目光,继而道:

    “因为他们都是没有得到血令的废物啊,哈哈哈~”

    “凡非我紫州的学府子弟,想要进紫月城,都要交两点积分,连积分都没有的废物,还是在外面和散修们一起待着吧,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哈哈哈。”

    “费吉,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一个来自于黄州的青年实在忍不了了,他站起来,双手攥拳,面色不善地死死盯着那个名叫费吉的门卫。

    “王古德,小爷我就不干净怎么了,废物就是废物,有种,你打我啊~”费吉朝着那黄州的王古德办了个鬼脸,嚣张的模样令得王古德的脸色越发青白。

    “你找死!”

    “师兄,这胖子分明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别中了他们的计。来日方长,我们和他的账,以后有的是机会算!”见王古德想要起身动手,一旁的师弟连忙拉住了他,并出言劝住师兄。

    刘敏月这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两个门卫和自己说这么多,只是利用自己二人在指桑骂槐。刘敏月眼漏寒光,却没有发作,他知道,他已经被这两个门卫当枪使了一把,如若在这里发火,又是替城门外的学府子弟出气了,那些个学府子弟仅是听说他们与散修在是一类人就恼羞成怒,可见其心也糜,与其夹在他们中间什么也不讨好,倒不如脱身而走,让他们狗咬狗。

    于是,刘敏月又一拱手,问道:

    “血令中的积分如何流通?”

    那费吉本在窃喜,又嘲弄了其他州的天骄一顿,忽然听到刘敏月的声音,他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个散修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被利用完了不知道自己滚吗?

    费吉瞧也没瞧刘敏月一眼,和另一个门卫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准备回归岗位。

    见被无视,刘敏月健步如飞,伸出一只手,搭在费吉的肩上,他道:

    “这位道友,你还没回答我的疑问呢?”

    费吉扭过头来,他先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眼刘敏月那张清秀的面庞,脸上喜悦的表情霎时化作厌恶,他咬牙道:

    “贱民,你想死吗?”

    说完,他就暗暗开始运转自身的气力,随着他脸上横肉一摇,气力就迸发而出,“砰”的一声破空响起,费吉自信地扭回了头。他这一下巧劲用了九成力,对寻常散修来说,受了这一下,也是非死即伤了。

    而对他来说,教训一个散修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那渺小的残渣不值得他回头再看一眼,他抬起脚,继续行走,一步踏出,就准备迈开另一条腿,却忽然发现另一只脚一动不能动,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好...好重...”

    肩上传来千斤重,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长,就似背上了一座山,费吉的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他只感觉到双腿不停地发颤,几乎就要站不住脚。

    勉强地扭头一看,看到肩上一只熟悉的手,身后一张熟悉的脸,费吉的面色变得通红:

    “放开我!贱民!”

    “道友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为好。”刘敏月冷道。

    他的手上还能感受到徐徐余震,方才费吉那一手,如若放在了寻常散修身上,恐怕九死一生。若非自己常年启动着一个防御法器,为自己吃下了那一击,刚才少说也会重伤。

    刘敏月虽一向谨慎,但也在此刻起了杀心,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真动手,眼下若能和平解决,就不要生出世端为好。

    “王通,快出手,这小子不是善茬!”费吉没有搭理刘敏月,怒吼一声,闻言另一个门卫王通双目凌厉,手如鹰爪,鹰爪凝聚出利落之势,身形飞快地抓向刘敏月的面门。

    “鹰爪手!”

    利风如剑,刘敏月的长发扬起,他双目闪烁出一刹那的红光,就要出手。

    “啪。”

    一只大手顺风拍出,势散,爪亡。

    王通飞出数米,身形摇晃了好一会才稳下底盘,惊骇地抬头,看到一个魁梧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刘敏月的身前。

    石俊毅收掌,他神情严肃地看着王通道:

    “我们只是问个问题,为什么要下死手?”

    自己的绝学已被轻易破之,王通知道不敌,身形又爆退数步,临到城门口定下,仰起头,朝着空中大声喝一声道:

    “米老师,有人闹事!”

    喊完这一响,他就再次谨慎地盯着石俊毅和刘敏月二人,浑身蓄势待发,他看向刘敏月,怒道:

    “快把费吉放了,然后滚,不然等米老师来了,你就完了!”

    “欺人太甚!”

    刘敏月心道,他的眼中寒光凝烁,手上不自觉地又用力了几分,“砰”地一声后,费吉宽大的身体竟被硬生生地摁着跪倒在地。

    “贱民,你竟敢!”费吉脸上无光,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强行摁着跪下,叫他很是恼火。

    “你再叫一个贱民试试,如果你不想死在贱民的手上的话。”刘敏月早已起了杀心,他低沉的声音在费吉的耳旁鬼魅地响起,那声音如死神下旨,叫费吉不敢再有动作和话语。

    费吉身上的肥肉一颤,闭嘴了,城门外安静了。一些散修默默地朝后挪了挪位置,生怕被迁怒到自己,而一些学府子弟,尤其是刚才被费吉侮辱过的,则有如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地感到畅快,却没有要出面制止这场闹剧的意思,更不谈站在刘敏月一方。

    刘敏月心底叹了口气,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出现了,他虽一直对学府子弟有所不满,但也没把握在他人的地盘上大放厥词,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