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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寄梦

    坠元郁闷的坐在椅子上等回复,指节在桌面上一敲一敲。

    他想了很久,终于说服自己洛宇确实是在试探他,好不容易才让心底舒畅通透。

    还有呢,他的回答实在是太蠢了,仿佛每个字都在说“我喜欢某人”或者“我喜欢喜欢某人”。

    可是呢,洛宇也是个小蠢蛋,居然没看出他的意思来着,让他倒有些哭笑不得。

    他害怕洛宇知道他的爱和他想要洛宇知道他爱她并不冲突,这句话很绕,可他希望会有人听懂。

    时隔多久,他的微信上终于跳出了新的消息了。

    “好吧,憨憨,不说就不说,不过喜欢一个人就去追她哦,我想你喜欢的人也会喜欢你的,毕竟你这么可爱呢。”

    啊啊?我可爱,她说我可爱诶!好耶好耶!坠元差点没蹦起来欢呼雀跃。

    等等,我是不是把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忽略了诶?

    云彩在寂色的落日间燃烧着,将残烬的生命挣扎作黄昏的烈火,洛宇在古朴的檀木桌,放上一本以夕阳作为底幕的书。

    时光以盛大的苍凉着色,恍若悲风,把古往今来所有故事拼凑。

    一行字平铺在书面上,余晖下好似波光浮动。

    “你在黄昏寄一场梦给我。”

    转眼又到晚上了,洛宇没再向坠元发出什么要命的攻势,好像真就只是在闲聊啦,会时不时冒出一句什么“憨憨会不会说四川话,用四川话给我说声乖乖好不好。”或者“小爷我做饭就是炸厨房,憨憨要好好学会做饭哦。”

    主要原因呢,是因为极具战略眼光的猫猫军师觉得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无需着急,还可以多布置点有意思的剧情,来丰富一下她那朴实且枯燥的生活。

    洛宇那边虽然天黑的要晚些,但今天洛宇意外地并不磨蹭,早早就睡觉去了。

    而坠元呢,本身就没啥事情可干的,加上青春期憨憨少年会梦见小妖怪学姐,这更是让他激情难耐地想要快点睡去。

    不过激情难耐的另一个名字是“寤寐思服”

    夜深了下去,在他结束第一百次承诺这是最后一次看抖音后,终于呼呼地仰头睡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做梦了,他在梦中,逐渐恢复了清明的意识。

    诶诶?怎么回事?他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背后一阵磕人的疼痛。

    他撑着地面费力地起身,结果手掌上也镶嵌满碎石和煤渣,他一边拍拍屁股,把渣滓抖落,一边小嘴巴开开合合,半分钟硬是没有一句重复的脏字。

    突然他想起什么,骂声停止,怔在原地不动,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声“小妖怪?”可是谁也没有来,除了四周寂寥的风。

    记忆潮水涌入脑中,似春天的草木强横地苏醒,扎根脑中,痛苦的十分清晰。

    叠叠重重的铅云宛如染上浓墨,灰色在世界横行着仿佛要把一切都埋葬个透彻。

    明明记忆回来了,可为什么......心,却空落落的。

    先是雨疏风骤,撕裂着,破碎着,闪电狰狞如毒龙,白芒刺透所有的云缝,接着仿若闸门大开,千万道水银柱倾泻而落,狂流冲刷着整个世界,路灯上的小广告褪色,黄澄澄的灯光散落,破碎在雨中。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双臂在雨中垂落,好似发条尽了的玩偶,任由狂风轻易地吹破。

    是挺难过的,总是遗忘,仿佛要他每一刻都铭记着,自己永远走在离别的路上。

    他知道,总有一天灼人的红叶会取代缠绵的春雨。

    就像成长一样,总要走出去,才能一步步获得些什么。

    可是比起花开,他更害怕花落。

    他讨厌长大,他想永远留在淡蓝色的小房间里,他的那些同学,像君知,平时里比他还闲着,打游戏啥的多骂几句肯定就来了,如果是在学校里,他们下课就结伴而行,压操场,撮合小情侣,偷偷拿办公室里的作业答案。

    还有洛宇,不得不承认他的生活,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这个人都已经成了无可替代的存在了。

    这样挺好的,即使他总是忘掉梦里的内容,可现实也很不错啊,他会卖力地狂追洛宇,洛宇就稍稍的欲迎还拒,如果或者肯定他们会在一起,那时他们就可以牵着手,走进店里买两杯奶茶去,都要放满珍珠和百香果,因为坠元不爱吃百香果,而洛宇不爱吃珍珠。

    可是假设,有一天,他失去的,远远不止是梦中的记忆呢?那时,他却再也没法留住此刻的欢声笑语了。

    小时候的某一天,“那家伙”把他养了三年的小金鱼的“独栋别墅”里,添加了十多条奇形怪状的其他鱼,坠元一开始倒开心,想着小金鱼也不再孤零零的了。

    可是第一周他从学校回到家里,到门口,“那家伙”突然和他说,小金鱼被养死了,窒息的,因为水氧被那些奇形怪状的鱼给夺取完了。

    听着,坠元真的一时悲伤都未来的及反应,可“那家伙”看着坠元的眼睛,仿佛在检阅一支由他的意志打造的军队,十分满意,接着,他拿出手机,不知道和谁说去“他被我熏陶的已经还是可以了,眼睛里也没有眼泪珠子打转了。”

    “那家伙”在告诉他,坚强是人的必需,所以无时无刻不锻炼他的意志力,手段一般是冤枉,责备,压力,这些其实没什么,坠元不在乎,可是,“那家伙”不该让坠元体验失去的,坠元才发现,原来孤零零的,是自己来着。

    听着“那家伙”故意在自己能听见的地方重复播放那条消息,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他哭了。

    “小妖怪......好,我来了”他想起了初夜里最后一刻,洛宇的嘴唇嗡动。

    他蹒跚着奋力地在雨水踉跄前进,像一头发怒的豪猪,买弄着拼命的愚劲。

    这里好像是一处学校,远处的球场被白茫茫罩着,教学楼炽白的灯光依然通达,广播将甜美的声音重复着,“同学们好,由天气预报预警,今天将有九级台风登陆,请各位同学不要惊慌,在教室中关闭好门窗,待到交通管制结束后,将由家长来接送各位同学。”

    类似的声音,如鸣笛,喧嚣或者雨打窗户的噼里啪啦都被吞没,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一步步踩在水里。走向足球场,没看见他的四周有铁丝网围着。所以他只好再去找铁门,大雨中的能见度真的很低,他找了半天才看见银白色铁丝门在风中剧烈的摇晃着,门锁生了重重的锈,他使力一拉,咔嚓,门锁断了。

    风雨扑进了球场,他也欠起身跨了进去,草皮被翻开杂乱交错,球门粗糙的绳索大概早就断开了,现在却像是屹立的旗帜依然飘扬于狂风中。

    他还是一直走着,走着,走着,直到......

    雨滴从他的靴子旁溅落,水汽绵密似雾,贴附着耳朵,想要把一切声音阻隔。可是他还是听见了,悠扬的吱呀声,如同列车的强光灯,刺透了黑夜以及无限的雨幕。

    与此同时,暴雨中的主排水阀突然轰开,从顶层至水渠的所有雨水怒吼,汇作倾天覆地的瀑布。

    “我来了。”

    “嗯,你来啦。”

    她不顾风雨,捧着一本诗集坐在秋千上看书,一身白羊毛的英伦风,暴雨打湿她头上的柔顺,风无意把她的裙摆撩起,露出小腿宛若莲藕。

    雨珠从指尖滑落,他们对视着,好似流星划过天空的深蓝色。

    他好想跑过去把她抱住,用体温证实自己存在过,顺便放声痛哭什么的,边哭边发狠的宣誓,说自己再也不要忘记她了,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梦中。

    爱情就是这样的活,甚至不需要什么可以把梦记住的超能力来着,需要的只有勇气和决心去证实些什么。

    可是人都到他眼前了,他却突然放松了,我操,凭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刻啊,别傻叉了,哥们儿,人家姑娘还在等你呢,人家比你先睡着坐在雨里,不知道TM等了你多久了,就等着你不由分说的吻上去,以此作为告白的大礼。结果你还在这里发愣了,操,你不说为了自己,因为了她也得过去吧你。

    所以,冲啊,傻X。

    他把发红的手指从身后一点点抽出,倒计时着白日终至或银河又起,雨声掩盖心中痛骂,索性停下,也许是骂得累了,也可能是赌徒在押尽筹码前那一瞬间的宁静了。

    血液流淌在身体里,热量充盈着生命,一种特殊的化学素随之流动,对坠元而言,就像是关押着凉风的大门在烈日里忽然被踹开,吹动他猎猎作响的黑色外衣,带着他看看自己的决意,奋力,以及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当不甘心燃烧起来时,世界都该为之鼓掌。

    而他的内心,早已如火一般蔓延!

    冲.....啊?

    突然坠元如同呆瓜愣愣的站住了,一切都如格陵兰岛不化的坚冰,在春日里只剩下一点害羞的婴儿肥颜色滴落在水洼里,荡漾着。

    “魂淡,可不许小看爱情的力量a......啊不出来了”,坠元心里吐槽着一边闭上双眼,满脸任凭风浪起的表情。

    “可是,起码....让我中二完嘛。”仿佛还有点不甘,他又嘟囔了嘟囔。

    风暴眼,切割开雨幕。

    洛宇的头埋在他胸口,伸出手,不知是想捏捏坠元发酸的鼻头,还是抹掉他眼角的晶莹剔透。

    md,羞死个人了,你怎么发现有人哭的。

    雨流赐世界以死亡,但是大可尽情地陶醉,享受,相拥,也许你会爱上这末日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