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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心不足酒杯宽

    “相传古时有一个魔头,无恶不作,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当时的江湖朝廷无人可撄其锋,只能任其四处作乱。

    后来出现了一位和尚,手段通天,在此处以佛家金刚伏魔神通将那魔头从天上打进湖中,再施降魔印将其镇压。

    无奈那魔头神通广大,只能封印,难以杀灭。

    于是和尚便在湖中央修了这座镇魔塔,结封印,置金刚,以佛家伟力将魔头永镇湖底。

    此塔没有出口入口,每层之间亦没有楼梯,不可入不可出,不可上不可下。

    那和尚法号洞明,这洞明湖,便是以他的法号命名。”

    湖畔,陈景清三人听着赵仙师抑扬顿挫地说着这洞明湖的历史。

    佛塔坐落的湖中小岛已是树木葱郁,遮掩了塔底。湖畔至佛塔之间,并无任何通道,只有连通洞明湖的城中河上及相邻湖岸间建有许多过桥,其中连接两处突出湖岸的一座最长的廊桥名为六转桥。整座洞明湖共有三座小湖,数个州岛和观湖亭,大小不同,样式相仿,以及千金楼大当家唐四爷围建的一处荷园山庄,和无数绕湖而建的精致楼宇。

    洞明湖本就风景极美,加之活生生的传说,引得此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驻足而望。多是与他们一般初次来到廊州城的人,对这传说中的洞明湖充满了兴趣。

    听着这个传说,小安又是眼睛里塞了星星。这般传说故事,他最是喜欢,可以反复听好几遍。

    反而陈景清却是无甚兴趣。

    对他来说,这些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传说,远远没有真正发生过的江湖事迹更有意思。

    “这镇魔塔存在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进去过?”他向赵仙师问道。

    赵仙师微微一笑:“公子问得好,这便是贫道接下来要说的。”

    “这廊州城中有诸多势力,唯独这洞明湖,即使人人知之,也从未属于任何势力的地盘。

    甚至这么多年来,无数江湖人都想试着进入塔内,看看里面有何神意,也想下去湖底,看看那里是否真有魔头。

    但是他们都失败了,你们可知为何?”

    “老神仙,你就不要吊我们胃口了。”

    看到小安急不可耐的模样,赵仙师忍俊不禁。

    “因为那镇魔塔下,一直坐着一个和尚,实力深不可测。他将所有试图进塔的江湖人全都打了回去。一人守塔,万夫莫近。且不管来者何人,都只出一掌。其实力之高强,当能压服一州乃至江南之地。有这般人守塔,试问这廊州上下,何人敢去招惹?”

    看着赵仙师那摇晃的脑袋和眉须,不只小安三人,周围的听客皆微微动容。

    能一人守塔这么多年,还每次一掌便打退来人,这得是多么高强的实力。

    “那和尚为何要来守塔?”

    小安疑惑。

    赵仙师悠悠道:“和尚坐在镇魔塔下,自是为了镇魔。”

    老季大惊失色。

    “难道那湖底真的有大魔头?”

    赵仙师笑着摇头,“不得而知,毕竟想一探究竟的人都失败了。”

    陈景清微微皱眉,“这镇魔塔存世也不知多少年,难道那和尚能活那么久不成?还是说早已经换了许多人了?”

    赵仙师还是摇头,“不得而知。”

    见众人失望,赵仙师也不慌不忙,接着道:“倒也不必失望,马上便有好戏看了。”

    他一甩拂尘,遥遥指向某个地方。

    众人随着看去,只见离得最近的那座桥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巨汉。身高九尺,肌肉虬结,宛如一座铁塔。

    他双臂缠着铁链,铁链尽头是两片如门板一般巨大的斧刃,此时正拖在桥上。

    他哈哈大笑,声音宛如滚滚闷雷,响彻两岸。

    “秃驴,今日我段宏偏要进塔一窥究竟,你有能耐便拦住我!”

    说罢,他身形微屈,双腿猛然一踏。

    “轰!”

    伴随一阵落雷般的巨响,原本他脚底下的那座桥,塌了。

    被殃及池鱼的桥上行人纷纷落水,而罪魁祸首的段宏,则拖着两块斧刃,从河上半空划去,哈哈狂笑,威势惊人。

    他这一跃,便是十几丈,从断桥处来到入流口。

    人们举目望去,只见偌大的洞明湖中间,那座镇魔塔下,不知多少年无人打理的葱郁草木下,隐约有一个盘坐的瘦削身影,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掌,向前拍去。

    那宛如陨石般划破天空的段宏,抡起双斧,割开河面,卷起两道水龙卷,奋力掷去。

    双斧劈河斩浪,滚滚向前。

    “嘭!”

    又是一声巨响,入流口猛然掀起数丈高的水浪,排向两岸,将无数看客淋成了落汤鸡。

    水浪过后,段宏早已不见身影。

    镇魔塔下的身影缓缓合十,一道威严庄重的声音自湖中心传来,竟比段宏那闷雷般的声音更加宏亮。

    “不可闯塔,不得扰湖。阿弥陀佛。”

    陈景清口干舌燥,额上冒着冷汗,身上还有一些被水打湿的痕迹。

    他颤声呢喃:“这活......赏不了。”

    小安则是双眼放光,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老季摘下斗笠洒了洒水,粗糙脸庞上一脸害怕,心有余悸:“乖乖,这也太高了。”

    不知何时,赵仙师早已站在远处,看着一众落汤鸡,悠然地抚须而笑。

    良久,河面泛起一道道波纹,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

    段宏出水后立即趴向北河岸,拼命地咳嗽,喷出大片大片的河水。

    他缓了许久才缓缓爬上岸,随着两条铁链的拖动,那两把夸张的斧刃现出水面,在岸边犁出两道沟壑。

    段宏浑身湿透,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

    他气得呼呼大叫。

    “他娘的,打不过打不过。这老秃驴恁是恐怖,等老子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再来!”

    他就这么嘀嘀咕咕地拖着两把巨斧走了,样子颇为狼狈。

    然而,却没有人敢嘲笑他。

    相反,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一个令人畏惧的怪物。

    一脚踩塌石桥,一跃十数丈,双斧卷起龙卷,在河面上造出那样的声势。

    哪一件,都不是普通高手能做出来的。

    于是,人们对于那个瘦削的身影,更加打心底里敬畏。

    人在远处的镇魔塔下,遥遥出了一掌,就把怪物般的段宏拍进了水里,这种手段,只有神仙可以形容。

    陈景清远远望去,从洞明湖畔到镇魔塔,没有任何路径。那座塔就这么独立在洞明湖中央,仿佛与世隔绝。镇魔塔下,那个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老僧入定。瘦削的身体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袈裟。

    想来这些年,他便是这么枯坐着,一动不动。只有遇到试图闯塔的苍蝇才会举起手掌将其拍下,拍完接着入定。

    仅凭一己之力,便在这藏龙卧虎的廊州城守了这么多年,没有让任何人靠近过镇魔塔,甚至没有让任何人走进过洞明湖。

    就是不知道他要不要吃喝拉撒,要的话可怎么办啊。

    陈景清长长叹出一口气,感慨一声:“这江湖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公子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风波散去,这片区域重新恢复平静。

    “这和尚,据传应是罗定山金刚寺之人,负镇魔使命来此镇守无数年,不曾挪步,不曾吃食,既是完成使命,亦是苦行。”

    “那这么些年,竟当真没有任何人能够入得湖中?即使诚心拜访也不可?”

    赵仙师缓缓摇头,叹了口气。

    “据贫道所知,应是没有。这和尚倔得很,你在湖边怎么喊怎么骂都不理你,便如双耳失聪。可你要是试图进去,那可是后果自负喽。唉,喊又喊不动,想进去又打不过,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安笑嘻嘻地凑过来,“老神仙这般无奈,看来当年定是试过了。”

    赵仙师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急道:“小娃莫要胡说,贫道怎会做这般有失风范之事。莫要胡说,莫要胡说。”

    赵仙师缓缓抚须,故作高人风范。忽然向某处看了一眼,就理了理衣衫,扛起了幡子。

    “道长这是要去哪?”

    陈景清好奇问道。

    “贫道要去见个人,此番就不与三位同行了。只是这廊州既已封城,凭我等的缘分,想必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就此告辞。”

    赵仙师打了个道门稽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