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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走私商

    正当甘夫满意地点着自己的货物时,游三则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和几件银器,这些真金白银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惊得游老爹和甘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金银器物从何而来?”游老爹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严肃。

    游三看了看眼前两人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严肃和疑惑,然后会意地笑了笑说,“这是匈奴人给的,他们给的预付金。”

    “他们要买什么?”甘夫不解地问,“给那么丰厚的定金!”

    “盐巴和铁石。”

    “这可是禁物,抓住是要全家杀头的!”游老爹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回头把这些东西给还回去!”

    在一旁的甘夫看到游老爹发怒,也随声附和说要还回去,顺手将器物收起来并包裹好。心里却暗自觉得这么还回去肯定有些可惜。但无多话,且听听游三说是什么生意。

    “这只是预付一半,事成之后还有这么多!”游三有些激动地说,“如果我们能够搞点盐铁给他们,我们可以换取半年的口粮,为何要还回去?”

    “你知道匈奴人为何要铁石?”

    “她说那边牧场的马匹需要换马蹄铁。”

    “她是谁?”

    “伊莉雅,牧场主的女儿。他们给的酬金很丰富,我回来的路上粗略算了一下,够我们半年的口粮了!”

    “匈奴人的人马如果有大量的马蹄铁那就会南下掠夺,到时候遭殃的是我们!”游老爹说出了让自己发怒的原因,他为儿子的糊涂而感到愤怒。

    “越境贩卖盐铁的又不是我一个。只要被抓住,不管带的是什么货物,要么被射死,要么被活捉罚为城旦当奴隶。别人都敢做为何我就不能做?”游三显然有些不服气。

    甘夫眼见着游家父子将要大吵起来,急忙着打着圆场,于是便说:“游老爹不要生气啊,我让游三到我家,您老放心他不会犯糊涂的,更何况我也会看着他的。”

    还没等游老爹开口,甘夫拎起来自己的货物硬拉着游三夺门而出了。

    而游老爹并未阻止,而是安静地坐在篝火旁呆呆地看着那一包金银器物。

    是啊,现实的困境在利益的诱惑面前总会让人浮想联翩,而且这样的财富几乎让你觉得唾手可得。

    游老爹将这些器物拎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他叹了口气,随即把器物放进了刚才的木匣子里。他有些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将木匣子搬到里屋去了。

    而在这边,游三被甘夫拉进他家的院子里,这是全村最大的“豪宅”了,是全村为数不多有院子的宅子之一。

    甘夫自己住在西厢房。只见他熟练地翻进院墙,悄悄地打开院门让游三进来。到了西厢房后,又不知大从哪里找到两块火石来回蹭了几下将案几上的油灯点燃了。

    豆大的灯光只能照出来两个人的轮廓,可能是窗外的月光比较明亮,也可能是甘夫故意将灯芯挑得比较短。

    “游兄,我觉得此事可图!”甘夫从储藏柜里取出一壶酒,并从货囊里拿出一块羊酪,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将放在案几上的羊酪切了起来。

    酒在汉帝国并不属于禁物,但是私下喝酒会触犯汉律,尤其是两人以上饮酒被举报会罚钱,交不起罚金的会被充当劳役。所以一般的穷苦百姓是喝不起酒的,但是甘夫不一样,他毕竟在里正家,而且里正还是全村里最大的地主,私藏点酒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见游三并未说话,而是将酒倒入一个粗瓷碗里,先行喝了一大口,然后深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的努力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甘夫见状,递给游三一块乳酪安慰地说:“盐铁乃是禁物,游老爹也是为你着想的,万一出了差池的话,可是全家杀头,不仅如此,全村里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游三又猛喝几大口酒,然后切块乳酪放在嘴里吧唧地嚼着,在酒精的作用下对好友甘夫喃喃地说:“我也读过几年书,对汉律也知道一些。走私货物本来就是重罪,只要抓不住活人,就牵扯不到别人!”

    “是的,可是相比之下,游老爹其实是更担心你的安全。”

    甘夫的一句话说到游三的心里去了。他小弟游弟刚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就去世了,那个时候他才八岁,游老爹辛辛苦苦才把他们兄弟四人拉扯大。在游三的记忆里,他家的人总是在饥饿中度过的。

    所以为了填饱肚子,他是什么都敢去做,即使再大的风险也都在所不惜!他即将在三个月后要去服徭役。一般服徭役都是半年左右,他要在走之前把家里的口粮准备好,可是仅仅靠打猎获得交换的口粮是远远不够的。

    游三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这桩买卖要是干好了,不仅能买到半年的口粮,而且肯定有所剩余的。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告诉自己,这次很有可能是自己发家致富的开始。

    而甘夫也看出了这一点,从小就在匈奴境内游荡的他知道匈奴人缺少的是什么。像大汉境内的布匹、丝绸、盐***器等等都是匈奴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匈奴人南下劫掠的时候首先抢的也是这些东西,甚至会排在金银财宝之前。

    只可惜里正膝下无子,作为养子的他以后还要继承里正的爵位和田产。若不是里正待他不薄,他早就想去将自己的农户籍改为卑贱的商户籍,光明正大地去跑商了。

    汉帝国有这严格的户籍制度,每年的中秋八月左右,便是全国上下调查户籍的时候,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前往户籍所在的县衙处,将家中的情况主动向上报告,接着负责户口等级的小吏则审核真伪。

    规定凡百姓都必须按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住在、收入、田籍、等项目一一载入户籍,被正式编入政府户籍的平民百姓,称为“编户齐民”。

    这样的政策使得底层民众,尤其是农民,几乎把他们绑在了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在一定的程度上遏制了流民的蔓延,对于当时的国家来说,可以加强国家的统治力度。

    “既然想做,那就干吧!”甘夫鼓动着说,“算我一份,虽然我不能出面和你一起跑到匈奴境内,可是在这边我比你自由些。”

    在汉境内,一般老百姓是不能自由出行的,出去的话需要官方开具的证明,这个证明叫做“验传”,如果没有验传外出,被官吏抓到是要受到惩罚的,随便一个惩罚都是像游三这样的家庭所承受不了的。

    如果脱离了户籍所属地,那么就不会再受大汉法律的保护,就会被称作“流民”。

    而斩杀流民是不受法律追究的,一般流民都是逃难的人,要么落草为寇,要么被当成一种社会资源被有权势的人活捉去当成劳动工具。

    甘夫现在当着村里的门吏,是汉帝国最底层的官吏,可以不受约束的来往县邑。

    他们所处管辖地的县邑名叫直路县,是北地郡最西北处的县邑,只因境内有前朝修建的秦直道而闻名。站在直路县县邑的高处,甚至可以看见北方绵绵起伏的长城。

    甘夫如果是开具公干验传甚至可去往北地郡的郡城马岭县。这种待遇对现在没有爵位的游三来说是无法企及的。

    游三心想也对,由他出面来买盐巴和铁石,自己只要负责偷渡到匈奴境内即可。这样下来自己能省不少的心,同时也不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了。

    “我丑话说到前面,你想怎么分?”

    “游兄,咱俩一起玩了多少年了你还信不过我?”甘夫歪着头对着游三说,“还是按照老规矩分,三七分成,你七我三。可是盐铁那么重,还要那么多,我们怎么运送,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都背过去吧?”

    游三这么一听,只见他胸有成竹地用手指从酒碗里沾了沾酒水,在案几上画了幅简易的地图给甘夫看,甘夫则举起油灯仔细地看着。

    “从我们桃源里往北到边境的烽火台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脚程,在烽火台的西南侧有一个山沟直通北境,山沟里面长满了杂草,只要动作不大,人数不多,烽火台很难察觉到的。我平时走到那里时都要在那里等待一下伺机而过。为此我在山沟的入口处挖了一个小洞。你直接用你家的牛车把盐铁运送到洞穴里,我呢就一点点背过去。那边有匈奴买家在他们的边界等待,确保万无一失。”游三边画着地图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可见他已经蓄谋已久了。

    甘夫思索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这货该从哪里买得到?”

    “你是门吏,可以随便出入县城,还需要我这个不便出入的人去问吗?”游三反问道,语气里还带着少许的调侃。

    只见甘夫脸上浮上一丝坏笑,然后淡淡地说:“门吏到本地县邑购置农具,由于不会驾车,带个马夫总不为过吧?”

    “呃,不为过。”

    “哦,不对,不是马夫,是牛夫,因为咱们这只有牛车。”

    第二日拂晓,桃源里的门吏带着一名马夫早早地就出发了。村里的人也是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委托他俩为其到县邑带点生活物件回来。

    游三依然回味着老爹昨晚所说的话。在他的记忆里,总是听老一辈的人说匈奴人暴虐,经常南下劫掠,对待汉人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残暴行径令人发指。

    可是从游三走私货物这一年多来,他也接触过不少匈奴人,也被劫掠过,可是匈奴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性命。而且还有一个对他有点意思的匈奴少女,这点是让他很有虚荣感的。

    一时间,游三感到有些困惑,他甚至一度怀疑长辈们是否有些夸张的描述了匈奴人。

    可是他现在心里多少是感谢匈奴人的,因为匈奴人的存在,让他找到了一条可以让他们家里人活下去的出路。

    牛车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座不大的县邑的轮廓出现在游三的眼前,而此时坐在牛车上的甘夫则吹起他手中的骨笛,据说这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游三顿了顿,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吧,仔细听着甘夫吹出来的调子,这种调子很有羌族人的风格,不像汉家的风格那么轻快,而是有一丝的悲凉在其中。

    这样的曲调反而令游三陶醉,痴迷地想起许多的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