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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贵族的感觉

    宰胜和获急匆匆来见展彭。

    他们很奇怪地发现,在盟誓之后,少主在主营的地位竟然无形之中提升了,各位连长乃至于匠首,看着展彭的目光,都有了一点点敬畏。

    他们将这归结于栾氏的帮忙。

    栾氏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先是惊诧莫名,“怎么盗贼也开始玩法度了?”

    接着是惊喜。

    要说人家的眼光就是不一样,栾氏直接将这种行为提升了一个高度。

    “展子欲效子产之郑乎?”这是栾施的话。

    栾辄则直接给宰胜讲了两个故事。

    昭公六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子产铸造邢书,公布成文法,遭到了晋国大夫羊舌肸的反对,羊舌肸说,法度应当是秘而不宣的,老百姓保持对法度的神秘感才会畏惧,现在公布法律条款,他们就会对照条款判定案件是否合理合法。子产的回应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结果则是:子产的威信增加了,郑国的公族一直闹腾,现在则变得和睦了许多。

    另一个故事是在三年前,晋国执政大臣韩起访问郑国,他看中了一套玉璧,子产谢绝了韩起强买玉璧的要求,搬出郑国立国时候和商人的盟誓:“尔无我叛,我无强贾。(你们不要背叛我,我也不会强迫你们交易)”让韩起哑口无言。

    栾辄认为,能够以法度增加主营的权威和信用,和工营定契维护百工的利益,这和子产之政颇为相似。

    宰胜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要不然说人家栾氏是老牌贵族,家臣的见识非同小可。

    他们带着栾氏的祝官来到工营,又看到了约法三条的内容,栾辄又是点头赞许道:“虽陋,未过。展氏可以兴也。”

    啥意思,就是说这些条款虽然简陋,但还是符合主营的实际情况。现在看来,展氏的大营不会瓦解了。

    他唯一不爽的是地点,这些年贵族和国人的盟誓都是在宫室,这群盗贼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破地方,还不知道修建坛堆、舍室和坎,实在是太没有仪式感了。

    展彭说了句:“挖个坎足以,跖之徒,心惟诚,盟则久。如果像郑人一样盟誓,又有什么效果?”

    这立即让栾辄收回了质疑之心,连带群盗也大感面子上有光。

    话说郑人喜欢搞盟誓这一套,几个家族马上就要内斗,为了防止内斗几家立马盟誓,过几天开始内斗几家联合对付某一家又开始盟誓,等到内斗完毕瓜分战利品再来一波盟誓。

    群盗觉得,在少主的带领下,大家伙能够嘲笑一番郑人,也是不错的。

    栾氏如此卖力,让展彭觉得这纯粹是想在盗贼中过贵族的感觉。

    在栾氏大祝的主持下,盟誓活动搞的颇有仪式感。

    大祝摇头晃脑地诵读载书的内容。

    群盗口上涂着牛血,一个个表情庄严,尽管载书的内容他们大多有些听不懂,却并不妨碍他们津津有味地享受。

    顺带看着主盟者的眼光,也多了一点点敬畏。

    ……

    展彭搬到了大营居住,盗跖的营地跟栾氏迥然不同,这里可大都是军帐。军帐的夏天特别闷热,展彭坐在昔日盗跖所坐的虎皮坐垫上,屁股上就跟点了一把火一样。

    老头子真是为了一个威严的面子,这种苦都能忍受。

    “少……主。”宰胜和获都有些犹豫,几天时间,他们觉得展彭能够当得起一个主,“少”字应当去掉。

    展彭做了个坐的手势,才道:“工营拆分一事,由胜叔负责吧。”

    宰胜应了下来。工营拆分,攻金之士可以留在原处,其他的都需要搬迁到新的地方,勘定新的厂址,建立新的营地,都需要时间,而在这期间,工营的生产也无法继续,也需要主营维持开销,增加了开支却没有增加收入,宰胜实际是非常担心的。

    他开始皱着眉头计算自己能够动用的资产和需要的开销,算来算去,他只有一个结论:“确实徒众需出师了。”

    出师就是打劫的意思。

    别说盗贼们是这样,诸侯们何尝不是如此,伴随着出师的,总是“大掠”两个字,都邑之外的郊野都是掠夺的对象。

    “如果费用不够,可以将设⾊之⼯卖给其他营。”展彭又说道。

    宰胜点点头,对这一点是没有意见的。

    他自然知道纺织工坊的价值,然而主营一贯重视攻金和攻木,攻金主要生产军械,攻木主要制造兵车,而对于设⾊之⼯没有多大关注。

    工营中很有一些纺织工,刺绣的“缋氏”和给布、帛上⾊的“筐⼈”,更加算是拥有专利的高级技术人员。

    但是这些人在盗跖的营地都不受重视。

    因为主营并不允许穿戴丝绢。

    当然,这道禁令并不严格,对盗跖极为忠诚的宰胜,女儿桑萱日常所穿的都是华美齐服,所用的都是齐国、鲁国的丝织品。其他各营的上层更是如此。

    “或可把设⾊之⼯赠给栾氏。”宰胜道,他现在很看重和栾氏的联盟,各营都有自己的蚕桑业,栾氏的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把设⾊之⼯交给栾氏,栾氏一定会非常高兴。

    当然,栾氏最高兴的是老天爷赶紧给赐个儿子,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满足的。

    展彭思索片刻后说道:“可以。”

    商量完工营拆分的事情,获叔迫不及待地说道:“少主言及本月出师,是准备何处用兵?”

    展彭诧异道:“获叔没有接到消息吗?”

    如今各国的消息来源主要有三,史官系统、瞽人和商人。史官有着记事的职权,了解各国的事务实属分内之事。瞽人就是盲人乐师,他们有搜集民间音乐,以帮助教化的职权,商人了解各国信息的变化,则是一种天性。

    至于专门刺探别国情报的组织,这时候还没有出现。

    然而盗跖却没有史官系统和瞽人可以利用,身在齐鲁的夹缝中,又经常游击于各国,盗跖的团伙不得不花费一些精力搜集各国的情报。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能够和鲁国的史官打好交道,信息自然源源不断。

    鲁国的史官很乐意跟别人分享信息,即便是鲁国自己的丑闻,他们传播起来的时候也是毫无顾忌。

    主营的信息就从这一渠道而来。

    见获一脸懵逼的样子,展彭叹口气拿出一块尺牍递过去。

    “夏五月戊辰(五月初五),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尺牍上就写着一行字。

    宰胜也是一脸困惑,这块尺牍还是前天自己交给展彭的,可是许国的弑君跟我们有啥关系。许国那么远,总不能派人跑到许国去打劫吧?

    说起来,这位许国的世子也够悲催的,老爹许悼公得了疟疾,这种病以此时的医疗条件肯定是没救了,许止只要安心一点,等老爹殂了自己即位啥事情也不会有。

    可是这位世子偏偏是个大孝子,不忍心看着父亲就此咽气,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汤药,老爹一喝就没命了,许止的孝心反倒成了弑君。鲁国传播这一信息的史官还不要脸的评价说:“老老实实等父亲咽气,不进汤药,也是孝顺。”

    “主,您的意思是兵发许国?”获小心地问道。

    “可是想打算扶立这位太子?”宰胜也好奇地问。

    “去许国干嘛?”展彭说道,“这位太子现在估计已经在准备出奔,去年楚国刚刚逼迫许人迁都,所以他出奔的地点不会是楚国。北边是三戎地,而郑国和许国又是世仇,所以许止很有可能经过成周……”

    “主,您这是准备打劫许国世子?”获吃惊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