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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迦太基(3)

    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蒙华一整个上午都在向着对面的关隘发射着弩炮,伊斯托拉提欧斯率领着部下快速清理完了当面的障碍物,而阿德巴尔则带着最精锐的一千名西西里老兵埋伏在山脚下,等待着正午攻击时刻的到来。每个人都心急如焚,默默祈祷着汉尼拔的奇兵已经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敌军的身后。当春日温暖的阳光从最高处照射到隘口处的花冈岩城墙上时,迦太基军阵中期盼已久的进攻号角终于划破了山谷的寂静。

    “为了麦勒卡特.蒙!为了哈米尔卡!”

    阿德巴尔站起身高呼完就率先冲向了隘口,身后的士兵则呼喊着相同的口号紧紧跟随,迦太基军队如同一条愤怒的巨龙般沿着山道蜿蜒地冲向前方已经插满了标枪的城楼。蒙华焦急地计算着迦太基前锋的进展速度,一直等到阿德巴尔前进到离关隘不到两百步时才命令弩炮停止射击。在掩护攻击停止后不久,感受到敌人逼近的奥瑞塔尼人纷纷钻出了藏身之所,标枪和箭矢开始雨点般地从城楼下撒下,西西里的老兵们迅速结成了一个个方阵,顶着盾牌开始缓缓向着城门前进。由于再没有了恐怖的弩炮压制,已经被轰炸了几天的奥瑞塔尼人终于可以尽情地发泄内心的怒火,越来越多的投掷兵器被砸在了迦太基军队的头上,但是只要有一名士兵倒下,立即就有另一个人替补上去,前进的方阵队形丝毫不乱。当方阵到达墙角下时最前面的士兵丢弃盾牌,将短剑衔在嘴中,手脚并用地借助着钉满了外墙的巨大标枪向上攀爬,一排接着一排的士兵如同蚁覆一般地爬满了城墙。城上的奥瑞塔尼人从未见到过如此强悍的军队,一时间大为震惊,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一旦关破将是必死无疑,所以此刻也是无人退缩,各种标枪、石块拼命地向城墙上的迦太基人投去,没有任何掩护的士兵在对方雨点般地攻击下惨叫着纷纷落地,但下方的士兵仍然前赴后继的勇敢向上攀爬。

    蒙华在后方焦急地观注着城墙上的战斗,看着迦太基的士兵如雨点般地纷纷落下,而关隘后方又是毫无动静时,再也忍耐不住的他抄起了一面盾牌向着山上冲去。

    阿德巴尔不愧为努米底亚第一勇士,他顶着个手盾在墙上灵活地躲闪过了几枝标枪后,踩着墙上最上方的一根标枪借力腾空,第一个登上了城楼。城上的守军一见有人登城急忙冲了上来,阿鲁巴斯一把抓住捅过来的长矛,手起刀落将一名奥瑞塔尼士兵砍翻在地,顺手将长矛再掷向另一名守军军官,那名军官在惨叫声中抱着插在胸口的长矛摔下城去。一时间周边的几名士兵都吓得不敢上前,在阿德巴尔护住的这一小段城碟处,后续的迦太基士兵开始不断地登上城楼。战况似乎有所逆转了,在不远处观战的马尔克斯发现了阿鲁巴斯,急忙命令身边的弓箭手向着那个方向不分敌友的射击,阿德巴尔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一箭,而身边的战友纷纷倒在了箭雨中,奥瑞塔尼人则源源不断地冲上城墙。就在阿德巴尔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他身后的城碟处跃上了城楼,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挥剑挡在了他的身前。努米底亚将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热,他居然被他兄弟的儿子救了一条命,看来他这一辈子永远要欠蒙家父子一份恩情了。蒙华左手持盾右手挥舞着父亲遗留下来的宝剑,在城墙上一边躲闪着箭矢一边奋力拼杀,竭力保护着身后的阿德巴尔,城楼其他地段的战况同样惨烈,攻守双方都是寸步不让,城上城下的尸体都已经堆积成山。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关隘后方突然冒起了黑烟,紧接着号角声与喊杀声大起。所有的奥瑞塔尼人都大惊失色,马尔克斯惊慌地向着后方看去,只见己方的辎重营已经被烈火点燃,滚滚的黑烟正直上苍穹。在一片混乱之中一支迦太基军队正从浓烟中汹涌地杀出。

    见汉尼拔的奇兵已到,守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迦太基统帅立即传令发起总攻,顿时迦太基军阵金鼓齐鸣,所有的士兵都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如海浪般地向着山上冲去。方才还在拼死鏖战的奥瑞塔尼人眼见敌军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自己的后方,士气立刻跌入谷底,纷纷放弃战斗的岗位向后方退去,城头旋即被西西里老兵们所占领,正杀得混身是血的蒙华忽然感觉到压力聚减,面前的敌军全都惊呼着向后逃去,越来越多的已方战士从自己的身边涌过。蒙华扶着城垛,勉强站稳了身子,只见远处奥瑞塔尼人已经乱成了一团,敌人的后方浓烟四起杀声震天。

    “太好了,一定是汉尼拔来了。”蒙华激动地热泪盈眶,他先急忙将身后负伤的阿德巴尔扶至安全的地方,并让两名迦太基士兵照看,随后就跟着正在追击敌人的队伍向城下冲去,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打开关门,好让大军进城,要不然汉尼拔那一千人马还是非常危险的。

    “不要乱!不要乱!不许逃跑!”

    此时马尔克斯也在试图让军队恢复秩序,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发现自己后方的迦太基军队尽管声势很大,但其实人数不多,估计最多千把人的规模。虽然他们点燃了仓库,引起了很大的混乱,但是只要集中兵力还是可以消灭掉的。现在最关键的是城门不能丢失,一旦城外的迦太基大军冲进来那就一切都完蛋了。

    汉尼拔在经过通宵地小心行军后,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绕到了奥瑞塔尼人的身后。他让疲惫不堪的队伍在树林中一直休息到了正午时分,前方隘口处突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汉尼拔明白这是迦太基军队正面的进攻开始了,于是他赶紧集中了队伍向着隘口处前进。在快要接近关隘的地方,他发现上万的奥瑞塔尼人正集结在前方的平原上,随时准备增援关隘处的战事。汉尼拔思索如果自己直接发动袭击很容易会被对方的优势兵力所压制甚至消灭,于是他找来了几名百夫长商量后,决定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去点燃对方疏于防备的辎重仓库,一部分则趁乱鼓噪、虚张声势,借以扰乱敌军,配合已方正面的进攻。于是在汉尼拔大张旗鼓地骚扰之中,比他多出十陪的敌人不明所以,整个防线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蒙华率领着登上城墙的士兵冲下城楼准备抢夺城门,而重新振作起来的奥瑞塔尼人也再次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双方在城门及楼道上展开了混战,一时难分胜负。而远处马尔克斯亲自指挥着恢复了秩序的卫队向着孤军深入的汉尼拔杀了过去,战况又向着不利于迦太基的方向转去。蒙华此时是心急如焚,他非常担心汉尼拔的安危,但是城门处挤满了双方混战的士兵,根本没办法打开城门。情急之中的蒙华从城楼上直接跳入了门洞处的人群之中,一边大吼着一边以父亲平时传授的剑法连续斩翻数名守军。由于蒙华穿戴着父亲曾经的盔甲,而他的身高长相又和蒙毅非常接近,尘土和血渍让他的脸庞显得更加的狰狞,再加上刚才那出色的身手,竟然令奥瑞塔尼人在一片混乱中将他误认成了蒙毅。

    “麦勒卡特.蒙!麦勒卡特.蒙还活着!他来复仇啦!”

    信奉鬼神的奥瑞塔尼人一时间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放弃战斗向后方退去。见对方将自己误当成了父亲,蒙华趁机模仿着蒙毅的口气大声高呼着战斗口号,身边的西西里老兵也仿佛被这个麦勒卡特附身的家伙所激励,斗志徒然猛增,一时间杀的奥瑞塔尼人节节后退。蒙华清空了门洞后迅速指挥身边的士兵将粗大的门栓拔去,沉重的大门终于向着城外等待已久的大军敞开了胸怀。已经急不可待的努米底亚骑兵立刻冲杀了进来,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拉曼查的天险终于被迦太基人攻克了。蒙华来不及欢呼,直接抢过一匹战马,率领着努米底亚人向着远处正在苦战的汉尼拔奔去。

    面对着数倍于已的敌军,汉尼拔充分利用地形和对方打起了拖延战术。他将自己的队伍布置在燃烧的辎重营后方的一个树林密布的小山丘上,奥瑞塔尼人想要攻击他就必然绕过正在熊熊燃烧的车辆和仓库,浓烟和烈焰严重影响了进攻方的士气和战斗队形。汉尼拔手下这些利比亚老兵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使得奥瑞塔尼人在正面交战中占不到丝毫的便宜,每当马尔克斯指挥着军队试图从两翼包抄迦太基人时,汉尼拔就命令队伍缓缓后退,令对方始终无法完成包抄战术。马尔克斯只得催动全军,从正面向着迦太基军队猛攻,做为指挥官的汉尼拔勇敢的和士兵们站在一线,抗击着对方一波又一波的人海战术。当战斗进行到一半时奥瑞塔尼人的后方杀声四起,马尔克斯回身发现城门已经被打开,迦太基大军正在汹涌地杀入。回天无力的马尔克斯只好带着几名亲随快速地逃离了战场。前一刻还在战斗的奥瑞塔尼人瞬间土崩瓦解。当蒙华率领着努米底亚骑兵赶来为汉尼拔解围时,汉尼拔正带领着士兵欢呼着冲下山丘,追杀着四散奔逃的敌人。两个伙伴在战场上相见时热烈地拥抱在了一起,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胜利会师的士兵们兴高采烈地一边高呼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将他们两人一起抛向空中,随着大军入关的统帅哈斯德鲁巴骑马来到他们的面前,欣喜地看着两个满身血污与硝烟的年青人和周围为他们欢呼的人群。等众人平静后迦太基统帅对着所有人高声说道:

    “现在我们又诞生了两位新的英雄,让我们为他们的伟大功绩欢呼吧。”

    “汉尼拔!蒙华!汉尼拔!蒙华!”所有人都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当迦太基军队通过隘口进入到奥瑞塔尼王国的领地之后,王国境内除都城卡塔拉之外的全部十二座城市都主动投降了哈斯德鲁巴。当迦太基大军兵临马尔克斯国都卡塔拉城下时,这个背叛了哈米尔卡的人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由于在隘口之役中丧失了绝大部分兵力,迦太基大军只用了半天时间便攻克了这座几乎无兵把守的城池。马尔克斯在受经各种折磨后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受到了和布里吉安一样的下场,这位奥瑞塔尼人的国王在受刑时招供出了所有和罗马有关的秘密。当迦太基大军撤离时,这座拉曼查高原上曾经的繁华都市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马尔克斯一族被尽皆诛杀,所有的居民都被送到了莫雷纳的银矿里度过余生。迦太基用铁和火向世人证明了背叛者的下场,现在只剩下希腊人还没有得到惩罚了。

    在回到阿克拉.卢克的第一时间,汉尼拔与蒙华就前往父亲的陵墓前讲述了复仇的过程,向他们的在天之灵做出了告慰。三个人的墓地鲜花环绕,每天都有人前来祭拜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和为爱献身的美丽公主,“白岬之城”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座忧伤之城。

    在大军返回阿克拉城一周之后,部队休整完毕,阿德巴尔因伤暂时无法指挥,他的职务由两位此次战役立下奇功的年轻人所担任。士气高涨的将士们纷纷要求出兵萨贡托,找希腊人算账。但是统帅哈斯德鲁巴则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大家都对此议论纷纷。

    一天清晨,统帅哈斯德鲁巴派人去找汉尼拔和蒙华,当这两位刚刚被提拔为骑兵指挥官的年轻人在白崖上找到哈斯德鲁巴时,这位迦太基军队的最高统帅正站在哈米尔卡与蒙毅的纪念碑前陷入沉思。汉尼拔和蒙华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在边上安静地等待着,许久之后哈斯德鲁巴抬起了头看向他们并问道: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攻打希腊人吗?”

    “这个?那些希腊人和我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汉尼拔不太明白姐夫的意思。

    “但是萨贡托城市很大,可以经受得住长久的围困,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估计比较难很快攻下,而一旦屯兵城下……”蒙华思索着说道。

    “你们说的没错,希腊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此仇必报。但是目前时机不到,统帅走后整个伊比利亚的局势动荡不安,许多部族都有脱离我们统治的企图,而汉诺一党也在元老院里蠢蠢欲动,时刻都在鼓动议会希望替代巴西德家族对伊比利亚的统治权。”哈斯德鲁巴叹气道,“你们也都知道,萨贡托城防御坚固,兵力雄厚,而且做为港口城市它能够从海上得到支援,而最有可能支援他们的就是罗马人,马尔克斯死前透露出来的信息你们也都知道,罗马人才是一切幕后的黑手。”

    汉尼拔和蒙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哈斯德鲁巴的分析令他们明白,想要攻下萨贡托将是任重而道远。

    “你们认为哈米尔卡统帅为何要建立阿克拉.卢克?”美男子继续问着两个年轻的骑兵将领。

    汉尼拔和蒙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

    “父亲应该是打算以这里做为基地,向伊比利亚半岛北部发展。”汉尼拔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巴力神在上,可惜统帅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他最依赖的助手蒙毅将军也一并归天了。”哈斯德鲁巴忧郁地说道。

    “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他们未尽的事业,哈斯德鲁巴统帅。”蒙华充满自信地说道。

    “你们认为统帅未尽的事业是什么呢?”哈斯德鲁巴转过身面对着地中海。

    “重振迦太基在地中海的霸权。”汉尼拔和蒙华一起说道。

    “是的,统帅做梦都想迦太基能够重振雄风,但是要做到这点就必须要打败大海对面的那个敌人。”哈斯德鲁巴眺望着大海,看着亚平宁的方向。

    “我很快就要回迦太基一趟。”统帅看着汉尼拔说道,“你姐姐身体很不好,自从知道你父亲去世后她就天天痛哭,以至于悲伤过度。然后我还要去元老院,我们必须和汉诺一党针锋相对的抗争,去揭露这一系列悲惨事件的来源,要让所有人知道罗马人的罪恶野心。”

    “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哈斯德鲁巴一说完,两个年轻人就争相说道。

    “不,我需要你们留在这里,目前伊比利亚局势不稳,阿德巴尔又正在养伤,吉哈斯塔不可能管理得了这么大一片土地,你们要协助他。”哈斯德鲁巴对着两个躁动不安的年轻人说道,“而且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阿克拉.卢克只适合做为一个要塞,它的港口规模太小了,居民人数也不足,对于彰显迦太基对伊比利亚的统治的标志性不够。我打算在南边新建一座比这里更大更重要的城市,做为伊比利亚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让它变得和迦太基一样伟大,尤其要让罗马明白伊比利亚是属于迦太基的领土。”

    汉尼拔和蒙华听完眼前一亮,哈斯德鲁巴慢慢走到悬崖边上,眺望着远方,在散开的雾气中一轮红日正在海面上冉冉升起,白帆点缀着蓝色的水面,海风将他身后的披风卷起,宛如一只正在展翅飞翔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