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徒所向无敌（1）
世历1780年
那一年，尹泽诚十三岁。诺山城初级学院来了个源中城的女孩。
也是在那一年，尹泽诚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了一个属于他的秘密。
他喜欢陈依家。
他起初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不过又想，陈依家皮肤白腿又长，兜里还有钱，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主殿下模板。
这个世界多一个喜欢她的人也不会怎样。相反，被尹泽诚这种小老鼠喜欢似乎更令人烦恼一点。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种感觉呢？大概就是无时无刻都想看她一眼，即使山长水远，但思念绵延万里。
尹泽诚一直以来都很听话，陈依家叫他往东他就往东，陈依家叫他往西他就往西。
他有时候也在心里不由得鄙夷自己没点自己的主见，喂仁兄，你是一个男人诶，怎么那个妞叫你干嘛你就干嘛？能不能硬气一点？
可每次在陈依家面前，他又变成了那个只会乖乖听话的怂包。
唉，男人呐，无论你狂傲到哪里，手握天下权也好，一念定生死也罢。当你一旦喜欢上某个姑娘，在她面前你都只是一个听话的小孩。
尹泽诚听到陈依家的命令后，想都不带想的撒腿就跑。火焰为他开路，那个女孩就在他身后，还知道那个什么维毘奥黎的边界就在湖的那边，穿过去就能回到现实。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他和陈依家找到二哥和师兄，四个人就可以双双把家还。
尹泽诚甚至想喊一声，胜利就在眼前啊同志。
一阵没由来的心悸闪过，他仿佛听见心跳如钟鼓般震耳。大哥在干嘛呢？他很想知道，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陈依家火焰环绕在空中如舞动的凤凰。
这一眼，巨大蛛鬼数十对血色复眼狰狞恐怖。
这一眼，如地狱鬼爪的枯藤贯穿舞火的凤凰。
这一眼，凤凰哀鸣，淋漓的血像是绽开的绝望之花。
这一眼，世界如潮水离去，只留黑白两色。
尹泽诚心想陈依家那妞不是“大安”吗？上上签中的上上签，凭啥自己这个下下签的倒霉蛋屁事没有，而她这个上上签的女孩就“啪”的一下人没了？
想不通啊，实在是想不通。
她还有身世要找，她还有仇人要杀，她的心事……那双倒映着夕阳的悲伤的琥珀色双眼……
她的故事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就这么结束？
尹泽诚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被遗落在记忆角落已经蒙上厚厚灰尘的往事，如遭雷击。
那是某一年的庙会，尹泽诚拉着爷爷的大手去凑热闹，庙会前一条街有个算命的道士支了个摊子。
道士道袍凌乱，露出胸前大片大片皮肤，还戴了个滑稽的墨镜，像神经病多过像道士。逢人就问要不要来算一卦，不灵不收钱哦。
来来往往的路人被道士那介乎神经病和疯子之间的气质吓得不敢近身。
于是一个早上，道士摊子一个客人也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客人，是个鞋匠学徒，那家伙应该没有足够的钱去找庙会里面那些看起来更专业的道士，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道士一看来客人了二话不说，直接把那学徒按在小摊的小凳上。看学徒的样子似乎强迫多于自愿。
道士问客人要算什么啊，姻缘事业家庭我样样精通。
学徒支支吾吾说他最近有些倒霉，想换换运气。
道士掏出一大堆道具，客人你看看这个，道家铸炼的铜钱，这个传说佛祖开过光的平安符，实在不行我还有这个，占卜师做的好运水晶。
学徒摇摇头。
最后道士端坐正襟，和学徒说转运还有一种方法，和某个运气好的人交换运气。不过需要那个人有着强烈的信念，并且心甘情愿为你付出。
尹泽诚注意到那个道士说这话时，身上竟有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仿佛仙人之姿。
多年前的记忆将过去和现在串连，该死该死！按照原来的剧本，该被如利箭的藤蔓穿透的人……是他！
但陈依家帮他挡了这必死的一劫，用她的命。
“啊……”尹泽诚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因为情绪而充血，竟有如觉醒者一般的红色。
“你的任务失败了。”
尹泽诚抬起头，男孩居高临下，眼神说不出的玩味。
……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墨洛柏一把抓住副校长，昔日好友泛灰的脸色让他不得不谨慎。
“那个初代种，虽然祂没有使用神权，但是蛇尾的特点还是能够看得出祂是哪一位王的王裔。”副校长咽了一口口水，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你是说？”
“在五位王中位居东方的木，号称天与林之王。”副校长说，“祂的权能是控制风与植物，在远古的森林中，祂是无敌的存在，甚至能仅凭一条藤蔓撕裂一座高山。
祂是无上的力也是无上的权。每一片叶即是祂的眼睛也是祂的耳朵，花粉是祂的吐息，藤蔓是祂的利爪。祂无处不在，祂的咆哮能使陆地裂开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你知道为什么维毘奥黎没有连着两个吗？”副校长抓住墨洛柏的手，“因为维毘奥黎只有一个主人，能创造维毘奥黎的无一不是高阶王裔或者是‘王’本身，祂们遵循着王不见王的铁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一山不能容二虎……”
“你能第一眼就推断出这里沉睡着某位尊贵无上的‘王’是因为初代种死了而维毘奥黎还没崩溃。”墨洛柏沉声道，“初代种既然不是维毘奥黎的主人，那只能说明祂是维毘奥黎的守门人……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一个初代种心甘情愿当守门呢？只能是‘王’了……”
“老墨……快撤吧……”
墨洛柏校长下令让涂山华主任带着希汀学院全体成员撤退。
“轰！”地面剧烈震动，山洞砸下碎石。
“但是尹泽诚还有林子信还在里面！”墨洛柏校长找到副校长，“我们……不能抛下他们啊，他们还只是孩子……”
“‘王’苏醒了。我们没有办法了。”副校长脸上悲痛欲绝。
林子信是个好孩子，副校长是越看越喜欢，甚至打算在林子信成年的时候给他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
把有头有脸能叫上的都叫上，让自家宝贝徒弟和各路人马打个照面，相当于和各路人马说，喂，这我亲儿子，以后谁要是不给他面子就等于不给我面子，要是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给你下阴招，半夜打你小人抛你祖坟。
如今老来得子的老父亲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副校长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泽诚也在里面……”墨洛柏说，他的眼睛里，藏着无数凌厉的刀剑。
“师弟师弟，地震了！”刘连城扯着喉咙在喊。
林子信松开耳朵，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刘连城还有力气一路跑一路喊，比尹泽诚还能吐槽，但又不好意思让刘连城闭嘴，只好默默用双手堵住耳朵。
“有什么怪物苏醒了。”林子信说。
“师弟何出此言？”
“一直追着我们的巨蟒在地震的时候往反方向跑了，就像是猎物遇上猎人。动物的直觉比人类强得多，它们察觉到危险靠近，所以逃走了。”
“师弟厉害啊。”刘连城竖起大拇指，“那它们会逃到哪里去呢？”
“能让巨蟒都感到害怕的东西应该就是维毘奥黎的主人，如今主人苏醒，最需要补充能量，巨蟒们不想成为维毘奥黎主人的食物就只能逃离这里，也就是说，巨蟒们去的地方……就是维毘奥黎的边界。”
“那还等什么？师弟冲啊！”刘连城一马当先，“去你大爷的臭蛇，你也有今天！上一秒你追着你连城爷爷跑，现在轮到你连城爷爷来追你了！”
林子信默默堵上耳朵，跟着巨蟒爬行的路径。
“你怎么在这？”尹泽诚问男孩。
“拜托，要不是我出现暂停时间，在你还在为陈依家痛哭的时候就被秒了好不好？”男孩双手环抱在胸。
尹泽诚表情麻木，没有回应。
男孩看了尹泽诚一眼，自顾自说：“客人呐，都说了这次凶险无比，一个不小心还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枉我还屁颠屁颠赶过来给你发布任务，唉，可惜任务失败了。”
“你知道那块灵玉能干什么吗？”男孩说。
尹泽诚木然抬头。
“那块玉呢，其实可以打开维毘奥黎的门。那个女孩本来可以逃的，你知道为什么不逃吗？”男孩脸上写满了“你快来猜一猜”，像个狡黠的孩子。
尹泽诚瞪大眼睛，依然没有说话。
“切，无聊。”男孩见尹泽诚木头一样，也没兴趣再逗他玩了。
“因为维毘奥黎的开启需要有人献祭。”男孩认真的说，可红润的小脸却让人感觉他只是一个在努力严肃的孩子。
“这也是当然，毕竟你们和那家伙也不熟，祂也不会主动打开维毘奥黎放你们出去。”
“那女孩记住了维毘奥黎开启的条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咧。”
“还记得你们找到那两块绢布吗？上面写了两句话，其实啊，那个女孩在骗你的，她那么聪明，第一眼就看懂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她的，能够把自己的命交出去换其他人一条生路，简直就是自带圣光的天使啊。”
“要是我有这样的大哥我晚上做梦都笑醒……”
“你说，原本应该要死的人……是不是我？”尹泽诚打断男孩的喋喋不休。
他觉得那个男孩太烦了，像是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
其实尹泽诚是害怕，男孩的话如魔鬼低语，尹泽诚没有察觉到在男孩说话时，他的血管高高隆起，仿佛流动千军万马。
“嗯……你要这么想也行。”男孩托着下颌说。
男孩还在喋喋不休，但尹泽诚听不到了，他的世界安静了。
“三弟，要勇敢一点。”陈依家的话闪过他的脑海。
勇敢一点勇敢一点，我知道要勇敢一点。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的话，她会不会就不用花时间鼓励我，那些时间就可以让她活下来？
呵，真是废物的。勇敢一点勇敢一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尹泽诚想起那天他们三个在老槐树下的结拜，在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陈依家忽然呸呸呸地说。
后面这句话就不要说了，不吉利，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塌了有大哥帮你们顶着，不会让你们挂掉的。
嘿，那妞真的说到做到了。
在天塌下来的时候，她把生路给了尹泽诚。
“哎呀，客人别伤心啦，我要是你，趁这点时间就再好好看一眼那个女孩。”男孩用手指着陈依家的方向，“她就要死了。”
“也就是说她还没死？”尹泽诚猛然惊醒。
“当然当然，那女孩说到底也还是个觉醒者啊，觉醒者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挂掉？”
“对啊，那妞是个觉醒者，觉醒者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打不死的小强吗？生命力一个比一个旺盛。”尹泽诚的双眼迸发出令人惊讶的光芒，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活命的稻草。
“不过也快啦，藤蔓在吸收她的生命力，那个大家伙刚刚苏醒，需要大吃一顿。”
“我记得你说过你可以实现愿望的，对吗？”尹泽诚和男孩四目对视。
“哎呀妈呀，客人您才想起这茬，我都快忘了我是来干嘛的。”男孩捂着脸。
“是要许愿吗？但我是收费的。把那女孩的伤口治好吗？这种事情我贼拿手，只要人还没死，我就可以让她活下来。”男孩一挽袖子，像是码头上干体力活的男人。
“要是许愿治好她的伤口的话，只怕下一秒那个大蜘蛛会又一次把她杀掉……死亡的结局不会改变。”尹泽诚说，现在的他出奇的冷静。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刚刚因为情绪激动，充血的眼睛并没有消下去，血色在不知不觉之中染红了他的双眼。
繁杂又古老的符文在他瞳孔深处流转，带着骇人的威严。
那一年，尹泽诚十三岁。诺山城初级学院来了个源中城的女孩。
也是在那一年，尹泽诚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了一个属于他的秘密。
他喜欢陈依家。
他起初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不过又想，陈依家皮肤白腿又长，兜里还有钱，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主殿下模板。
这个世界多一个喜欢她的人也不会怎样。相反，被尹泽诚这种小老鼠喜欢似乎更令人烦恼一点。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种感觉呢？大概就是无时无刻都想看她一眼，即使山长水远，但思念绵延万里。
尹泽诚一直以来都很听话，陈依家叫他往东他就往东，陈依家叫他往西他就往西。
他有时候也在心里不由得鄙夷自己没点自己的主见，喂仁兄，你是一个男人诶，怎么那个妞叫你干嘛你就干嘛？能不能硬气一点？
可每次在陈依家面前，他又变成了那个只会乖乖听话的怂包。
唉，男人呐，无论你狂傲到哪里，手握天下权也好，一念定生死也罢。当你一旦喜欢上某个姑娘，在她面前你都只是一个听话的小孩。
尹泽诚听到陈依家的命令后，想都不带想的撒腿就跑。火焰为他开路，那个女孩就在他身后，还知道那个什么维毘奥黎的边界就在湖的那边，穿过去就能回到现实。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他和陈依家找到二哥和师兄，四个人就可以双双把家还。
尹泽诚甚至想喊一声，胜利就在眼前啊同志。
一阵没由来的心悸闪过，他仿佛听见心跳如钟鼓般震耳。大哥在干嘛呢？他很想知道，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陈依家火焰环绕在空中如舞动的凤凰。
这一眼，巨大蛛鬼数十对血色复眼狰狞恐怖。
这一眼，如地狱鬼爪的枯藤贯穿舞火的凤凰。
这一眼，凤凰哀鸣，淋漓的血像是绽开的绝望之花。
这一眼，世界如潮水离去，只留黑白两色。
尹泽诚心想陈依家那妞不是“大安”吗？上上签中的上上签，凭啥自己这个下下签的倒霉蛋屁事没有，而她这个上上签的女孩就“啪”的一下人没了？
想不通啊，实在是想不通。
她还有身世要找，她还有仇人要杀，她的心事……那双倒映着夕阳的悲伤的琥珀色双眼……
她的故事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就这么结束？
尹泽诚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被遗落在记忆角落已经蒙上厚厚灰尘的往事，如遭雷击。
那是某一年的庙会，尹泽诚拉着爷爷的大手去凑热闹，庙会前一条街有个算命的道士支了个摊子。
道士道袍凌乱，露出胸前大片大片皮肤，还戴了个滑稽的墨镜，像神经病多过像道士。逢人就问要不要来算一卦，不灵不收钱哦。
来来往往的路人被道士那介乎神经病和疯子之间的气质吓得不敢近身。
于是一个早上，道士摊子一个客人也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客人，是个鞋匠学徒，那家伙应该没有足够的钱去找庙会里面那些看起来更专业的道士，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道士一看来客人了二话不说，直接把那学徒按在小摊的小凳上。看学徒的样子似乎强迫多于自愿。
道士问客人要算什么啊，姻缘事业家庭我样样精通。
学徒支支吾吾说他最近有些倒霉，想换换运气。
道士掏出一大堆道具，客人你看看这个，道家铸炼的铜钱，这个传说佛祖开过光的平安符，实在不行我还有这个，占卜师做的好运水晶。
学徒摇摇头。
最后道士端坐正襟，和学徒说转运还有一种方法，和某个运气好的人交换运气。不过需要那个人有着强烈的信念，并且心甘情愿为你付出。
尹泽诚注意到那个道士说这话时，身上竟有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仿佛仙人之姿。
多年前的记忆将过去和现在串连，该死该死！按照原来的剧本，该被如利箭的藤蔓穿透的人……是他！
但陈依家帮他挡了这必死的一劫，用她的命。
“啊……”尹泽诚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因为情绪而充血，竟有如觉醒者一般的红色。
“你的任务失败了。”
尹泽诚抬起头，男孩居高临下，眼神说不出的玩味。
……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墨洛柏一把抓住副校长，昔日好友泛灰的脸色让他不得不谨慎。
“那个初代种，虽然祂没有使用神权，但是蛇尾的特点还是能够看得出祂是哪一位王的王裔。”副校长咽了一口口水，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你是说？”
“在五位王中位居东方的木，号称天与林之王。”副校长说，“祂的权能是控制风与植物，在远古的森林中，祂是无敌的存在，甚至能仅凭一条藤蔓撕裂一座高山。
祂是无上的力也是无上的权。每一片叶即是祂的眼睛也是祂的耳朵，花粉是祂的吐息，藤蔓是祂的利爪。祂无处不在，祂的咆哮能使陆地裂开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你知道为什么维毘奥黎没有连着两个吗？”副校长抓住墨洛柏的手，“因为维毘奥黎只有一个主人，能创造维毘奥黎的无一不是高阶王裔或者是‘王’本身，祂们遵循着王不见王的铁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一山不能容二虎……”
“你能第一眼就推断出这里沉睡着某位尊贵无上的‘王’是因为初代种死了而维毘奥黎还没崩溃。”墨洛柏沉声道，“初代种既然不是维毘奥黎的主人，那只能说明祂是维毘奥黎的守门人……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一个初代种心甘情愿当守门呢？只能是‘王’了……”
“老墨……快撤吧……”
墨洛柏校长下令让涂山华主任带着希汀学院全体成员撤退。
“轰！”地面剧烈震动，山洞砸下碎石。
“但是尹泽诚还有林子信还在里面！”墨洛柏校长找到副校长，“我们……不能抛下他们啊，他们还只是孩子……”
“‘王’苏醒了。我们没有办法了。”副校长脸上悲痛欲绝。
林子信是个好孩子，副校长是越看越喜欢，甚至打算在林子信成年的时候给他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
把有头有脸能叫上的都叫上，让自家宝贝徒弟和各路人马打个照面，相当于和各路人马说，喂，这我亲儿子，以后谁要是不给他面子就等于不给我面子，要是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给你下阴招，半夜打你小人抛你祖坟。
如今老来得子的老父亲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副校长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泽诚也在里面……”墨洛柏说，他的眼睛里，藏着无数凌厉的刀剑。
“师弟师弟，地震了！”刘连城扯着喉咙在喊。
林子信松开耳朵，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刘连城还有力气一路跑一路喊，比尹泽诚还能吐槽，但又不好意思让刘连城闭嘴，只好默默用双手堵住耳朵。
“有什么怪物苏醒了。”林子信说。
“师弟何出此言？”
“一直追着我们的巨蟒在地震的时候往反方向跑了，就像是猎物遇上猎人。动物的直觉比人类强得多，它们察觉到危险靠近，所以逃走了。”
“师弟厉害啊。”刘连城竖起大拇指，“那它们会逃到哪里去呢？”
“能让巨蟒都感到害怕的东西应该就是维毘奥黎的主人，如今主人苏醒，最需要补充能量，巨蟒们不想成为维毘奥黎主人的食物就只能逃离这里，也就是说，巨蟒们去的地方……就是维毘奥黎的边界。”
“那还等什么？师弟冲啊！”刘连城一马当先，“去你大爷的臭蛇，你也有今天！上一秒你追着你连城爷爷跑，现在轮到你连城爷爷来追你了！”
林子信默默堵上耳朵，跟着巨蟒爬行的路径。
“你怎么在这？”尹泽诚问男孩。
“拜托，要不是我出现暂停时间，在你还在为陈依家痛哭的时候就被秒了好不好？”男孩双手环抱在胸。
尹泽诚表情麻木，没有回应。
男孩看了尹泽诚一眼，自顾自说：“客人呐，都说了这次凶险无比，一个不小心还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枉我还屁颠屁颠赶过来给你发布任务，唉，可惜任务失败了。”
“你知道那块灵玉能干什么吗？”男孩说。
尹泽诚木然抬头。
“那块玉呢，其实可以打开维毘奥黎的门。那个女孩本来可以逃的，你知道为什么不逃吗？”男孩脸上写满了“你快来猜一猜”，像个狡黠的孩子。
尹泽诚瞪大眼睛，依然没有说话。
“切，无聊。”男孩见尹泽诚木头一样，也没兴趣再逗他玩了。
“因为维毘奥黎的开启需要有人献祭。”男孩认真的说，可红润的小脸却让人感觉他只是一个在努力严肃的孩子。
“这也是当然，毕竟你们和那家伙也不熟，祂也不会主动打开维毘奥黎放你们出去。”
“那女孩记住了维毘奥黎开启的条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咧。”
“还记得你们找到那两块绢布吗？上面写了两句话，其实啊，那个女孩在骗你的，她那么聪明，第一眼就看懂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她的，能够把自己的命交出去换其他人一条生路，简直就是自带圣光的天使啊。”
“要是我有这样的大哥我晚上做梦都笑醒……”
“你说，原本应该要死的人……是不是我？”尹泽诚打断男孩的喋喋不休。
他觉得那个男孩太烦了，像是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
其实尹泽诚是害怕，男孩的话如魔鬼低语，尹泽诚没有察觉到在男孩说话时，他的血管高高隆起，仿佛流动千军万马。
“嗯……你要这么想也行。”男孩托着下颌说。
男孩还在喋喋不休，但尹泽诚听不到了，他的世界安静了。
“三弟，要勇敢一点。”陈依家的话闪过他的脑海。
勇敢一点勇敢一点，我知道要勇敢一点。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的话，她会不会就不用花时间鼓励我，那些时间就可以让她活下来？
呵，真是废物的。勇敢一点勇敢一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尹泽诚想起那天他们三个在老槐树下的结拜，在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陈依家忽然呸呸呸地说。
后面这句话就不要说了，不吉利，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塌了有大哥帮你们顶着，不会让你们挂掉的。
嘿，那妞真的说到做到了。
在天塌下来的时候，她把生路给了尹泽诚。
“哎呀，客人别伤心啦，我要是你，趁这点时间就再好好看一眼那个女孩。”男孩用手指着陈依家的方向，“她就要死了。”
“也就是说她还没死？”尹泽诚猛然惊醒。
“当然当然，那女孩说到底也还是个觉醒者啊，觉醒者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挂掉？”
“对啊，那妞是个觉醒者，觉醒者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打不死的小强吗？生命力一个比一个旺盛。”尹泽诚的双眼迸发出令人惊讶的光芒，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活命的稻草。
“不过也快啦，藤蔓在吸收她的生命力，那个大家伙刚刚苏醒，需要大吃一顿。”
“我记得你说过你可以实现愿望的，对吗？”尹泽诚和男孩四目对视。
“哎呀妈呀，客人您才想起这茬，我都快忘了我是来干嘛的。”男孩捂着脸。
“是要许愿吗？但我是收费的。把那女孩的伤口治好吗？这种事情我贼拿手，只要人还没死，我就可以让她活下来。”男孩一挽袖子，像是码头上干体力活的男人。
“要是许愿治好她的伤口的话，只怕下一秒那个大蜘蛛会又一次把她杀掉……死亡的结局不会改变。”尹泽诚说，现在的他出奇的冷静。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刚刚因为情绪激动，充血的眼睛并没有消下去，血色在不知不觉之中染红了他的双眼。
繁杂又古老的符文在他瞳孔深处流转，带着骇人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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