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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投石

    第二天早上,郑薪从装甲车里醒来,发现后车门已经打开,明媚的阳光从那里照进来,伴随着清晨的花草气息。

    这是郑薪在地球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清晨,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这里真的是乐园。

    没多久,众人也相继醒了过来,看起来心情都不错,很明显也是被乐园的清晨治愈了。

    之后,众人便利落地收拾好行李,然后自发排成两纵队,步履轻松地走到车外,有一种准备好迎接新生活的气象。

    *

    外面,布鲁斯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他看到了众人身上的新气象,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一闪而逝,除了布鲁斯,恐怕没人能理解它的意义。

    刚进入乐园的时候,众人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营地的情况,所以他们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度过第一夜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然形成的,各种花草遍地都是,更远处是起伏的山脉和森林。

    虽然植物的样貌和地球区别很大,但好在绿色同样占了绝大多数,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生机。

    总之,惬意无比。

    到了车外,众人的队形渐渐松散了,他们忙着感知新世界的美妙,忙着呼吸生机勃勃的空气。

    直到布鲁斯的咳嗽声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立马自觉地站成一排,等待领队的检查。

    布鲁斯似乎没有介意众人的行为,他走到队伍前方,面对众人,目光从左扫到右,期间只在郑薪的脸上停了一瞬,然后开口说话。

    “很遗憾,昨晚没有逃跑的人,否则今天早上,你们应该能看到十分美妙的一幕。”

    说到这里,布鲁斯停了下来,他看着远方,眼里似乎浮现出往日的画面,然后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像是在品一杯现磨咖啡。

    而对此,众人只觉得头皮发凉,清晨的美好气息骤然消失,压抑的现实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过既然没人逃跑,那就算了,反正你们迟早会见到的。现在回车上坐好,这辆车还能用一段时间。”

    于是众人又灰溜溜地回到车里,初到乐园的第一个早晨,就这样遗憾的结束了。

    *

    布鲁斯看着八人一个不落都上了车,然后走到约翰逊医生的帐篷外面,大声喊道。

    “约翰逊医生,我希望你昨晚没有被堕兽给吃了。”

    等了一会儿,约翰逊医生从帐篷里走出来,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提着轻便的行李,一脸冷静地对布鲁斯说。

    “托您的福,先生。”

    布鲁斯透过门帘看到了里面干净整洁的设施,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我只是不能理解,约翰逊医生,为什么你不愿意在车上过夜?虽然帐篷里的确会干净宽敞一些,可你难道不担心堕兽吗?”

    对于布鲁斯的问题,约翰逊只是平静地反问到。

    “如果堕兽来了,那个铁皮盒子能保护您吗,先生?”

    约翰逊的质疑是很有道理的,布鲁斯也清楚,这装甲车或许能抵挡炮弹的攻击,但对于堕兽而言,恐怕与纸糊的没有多大区别。

    于是也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了,他只能无奈地说。

    “好吧,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死了,我们这一路过来,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能理解,先生。”

    “你能理解是最好不过了,行了,把你的宝贝帐篷留在这儿吧,我们要上路了。”

    *

    与之前不同,约翰逊医生上车后并没有待在驾驶舱里,而是第一时间来到后舱,坐在靠近门的地方,也就是郑薪旁边。

    约翰逊医生来到后舱后,所有人都对他点头致意,毕竟他们身上的伤都是这位医生处理的。

    没一会儿,装甲车启动了,发动机依旧动力强劲,但速度似乎并没有多快。

    然而尽管如此,车身的颠簸程度却并没有减少许多,很明显路况不佳。

    郑薪本以为约翰逊医生会有些不适应,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医生看上去并没有多难受。

    这样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接着后车门打开了,布鲁斯也很快来到车后面,十分欣喜地对众人喊道。

    “亲爱的队友们,可以下车了,顺便有场好戏要上演了!”

    其实不用布鲁斯说,众人也知道要下车了。他们各自把枪械弹药挂在身上,然后背上行李,步履沉重地走出车舱。

    下车后,郑薪把手放在冰冷的枪械上,冷静地观察四周,发现还挺开阔的。

    为什么不继续往前开?

    虽然心有疑惑,但郑薪并不想多嘴,只听布鲁斯大声喊道。

    “朴,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也没听到朴义生回答,只见装甲车缓慢地启动了,然后朴义生灵活的从窗口跳了下来。

    见状,布鲁斯转过头来,笑着对众人喊道。

    “各位,现在哪儿也别去,就站在原地,好戏就要开始了!”

    于是众人就站在原地不动,跟着布鲁斯的视线,一起看向那渐行渐远的装甲车。

    等开出去大概一公里后,就在众人觉得有些无趣的时候,好戏正式开始了。

    *

    只见那遥远的装甲车突然像灯泡短路一样闪了一下,然后缓慢支离成碎片,火花和爆炸同时发生,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最后只剩下一些碎片在前方的空间里缓慢移动,简直像某种巨型生物的骨骸。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但郑薪等人却觉得好似生生挨过了一整个世纪。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众人汗毛乍立,冷汗直流,有的甚至腿脚都在发软打颤。

    相比于他们,布鲁斯等人就镇定自如了不少——约翰逊医生满脸平静,朴义生是一脸无聊,布鲁斯则是满脸笑容。

    只不过布鲁斯并没有看向远方的景色,而是转头欣赏起众人恐惧的模样,心满意足后,他终于开口说到。

    “看到了吗?那就是空间混乱引起的,昨晚你们如果有人逃跑的话,下场估计差不多。”

    没顾及众人恐惧的情绪,布鲁斯继续说。

    “好了,继续前进吧,这条路我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可是众人没一个人敢动,他们只是一直盯着那堆漂浮在空中的装甲车碎片,好像再动一下,自己就会变成那副模样。

    见状,布鲁斯嗤笑一声,然后说。

    “OK,我先带你们走一段路,给你们演示一下,在乐园里,最正确的探路方法。”

    布鲁斯没告诉众人,这方法是从当地人身上学到的,只见他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子,然后走到队伍最前面。

    “后面的,两人一组,跟上。”

    说完,郑薪等人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朴义生和约翰逊医生走在最后面。

    准备好后,布鲁斯挑出一颗石头向前面的路上扔过去,石子在地面砸出或闷沉或清脆的声响。

    就这样,布鲁斯边扔边走,众人也就跟在他身后走着,沉默着,除了沉闷的脚步声,就只剩下石子落地时的声音。

    突然布鲁斯停了下来,众人有些不解,一望才发现,布鲁斯扔去的石子竟然悬在半空中,他回过头对众人说。

    “看到了吗?尽量扔远一点,但也不要太远,只要扔过去的石头悬在半空,说明前面的空间已经混乱了,这时候就要找其他路。”

    说着,布鲁斯转向右边,石子一个接一个扔出去,在前方的空间形成了一面“墙”。

    这时候,布鲁斯顺便给众人普及了一些关于二维网的信息。

    “在乐园里,最可怕的东西是堕兽,其次便是二维网!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在乐园的每个地方都或疏或密地竖着一些渔网,这些渔网完全透明,而且是绝对的二维平面。

    万一你不小心撞了上去,别担心,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你或许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被分成了几十上百份!”

    没等布鲁斯说完,众人就已经开始后退了,直到后面的两人发现朴义生和约翰逊医生没动,队伍才停止了后退。

    “二维网其实就是一个入口,就像回廊的入口那样,只不过里面的空间是完全混乱的,但就直观感受而言,它的确像一张网,对吧?”

    众人没有回应布鲁斯,他觉得有些无趣,于是给众人演示了一遍后,布鲁斯回到最后面。

    前面的四组八个人,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下位置,保证所有人都公平地在最前面探路。

    郑薪和另一个英年早秃的白人老哥一组,他们小心翼翼地探着路,后来适应后,也就不觉得有多危险了。

    只是郑薪总忍不住想,他们这些人可能也和手里的石子一样,是布鲁斯手里的石子。

    *

    在乐园里,从来没有固定的路线,唯一的参考物就是那棵巨大的神树,只管向它靠近就好。

    然而尽管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却仍然不能保证一直是在前进,比如现在。

    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但还是误入了一片诡异的树林,进去之后,神树突然变小了不少。

    自然而然,众人认为神树变远了,毫无道理!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神,而布鲁斯却愤怒了。

    “谁让你们停下来了,继续走,朝着神树的方向!”

    其实布鲁斯也很疑惑,毕竟之前走了那么多次,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但是只要能看到神树,就说明问题不严重。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众人继续向前走,石子落在任何物体上的声音都是那么美妙,最怕的就是没有声音。

    没人知道,在树林的深处,有一只看不清形体的东西,它吮吸着空气中的气息,然后朝着队伍所在的方向倏然消失。

    树林并不茂密,很快就走到了外围。这时,众人发现神树变大了不少,越往树林的边缘靠近就越大,最大的时候,简直近在眼前。

    众人欣喜若狂,以为这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郑薪同样很高兴,但他很快便被神树下方的城池吸引住了,那是一座多么美的城池啊。

    复古的环形结构,围着神树一圈又一圈,白色的房子,黑色的土地,身着白衣的当地人,以及巨大的宛若水晶的神树。

    然后众人踏出了走出树林的最后一步,在他们看来这是抵达目的地的最后一步,然而事与愿违,神树的大小又变回正常的大小。

    要不是神树仍在远处,郑薪几乎以为刚才的景象都是海市蜃楼了,不,或许真的只是海市蜃楼。

    众人好像都被打击到了,以为快要到达的目的地,一瞬间又远去了。

    *

    “还记得那座城市吗?”

    布鲁斯见大家都停了下来,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打打气,于是大声说到。

    “那座城市是真实存在的,名字叫阿卡斯,在当地人的语言里,意思是最神圣的城池。

    公司的基地就在阿卡斯的外围。在乐园里,越靠近神树的地方越安全,所以,亲爱的队友们,努力前进吧!”

    听见这些话,大家都对那座名叫阿卡斯的城市产生了类似宗教信仰的东西。

    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新的目标——进入圣城阿卡斯,那里才是希望的所在。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郑薪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郑薪觉得,像布鲁斯这种人,是绝不可能为他人着想的,但他现在的确在说这种鼓励他人的话,多可怕。

    郑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恐怕布鲁斯不是为了鼓励他人,更像是在鼓励自己。

    也就是说,当前这种神树忽远忽近的情况,布鲁斯也没遇到过。

    这种情况究竟是好是坏,还说不准,但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这点总是没错的。

    在逃跑这条路行不通的情况下,郑薪能做的,只有随时戒备周围的情况。

    于是,郑薪发现了一件差点忽略过去的事。

    *

    郑薪一边警戒四周,一边继续向前走,在这个过程中,郑薪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

    他似乎能够“看到”视野范围以外的东西。

    郑薪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视野范围其实相当于少了一半,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本以为是习惯了,他甚至安慰自己,开枪的时候,一只眼睛更好瞄准,正好自己也不是左撇子。

    但在某个瞬间,他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只眼睛看远处的东西可能没太大影响,但看近处的东西就很不容易把握距离。

    然而当郑薪弯腰捡石头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能够清晰的“看到”手与石头的距离,从一种旁观者的角度。

    意识到这一情况,郑薪吓得手里的石子都掉了,一旁的白人老大哥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大病。

    察觉到白人老哥的眼神,郑薪很自然的把石子都捡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周围,开始还有些吃力,直到某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身后的东西。

    队伍最后面,朴义生用蝴蝶刀耍着刀花,突然一个不小心,刀脱离了手指的掌握。

    正当蝴蝶刀插在地面的那一刻,郑薪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蝴蝶刀落地的瞬间。

    朴义生发现郑薪看到自己出丑的样子,面具般的脸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宛若恶鬼。

    于是郑薪立马转过头去,心脏砰砰直跳,他确实能“看到”背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