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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命运之轮

    一人匆忙,十人从往,世间之人,匆匆忙忙。

    我本不愿让你再尝离别,可混迹的那些年,始终是有遗憾留在心头,我不想的,是你,将成为遗憾。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年,有些遗憾无法幸免,有些路必须去经历,你已占满我的全世界,但愿等候,但愿被眷顾。

    妈妈说,毕业了就要我成家,一个女孩子,读完高中,识得的字已经够用了。

    我很难过,很伤心。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境,让我该怎么办?

    男方是马路边边村长的儿子,我真的好没出息,哭着去找你,我爸爸妈妈收了人家定亲的礼,把我所有的后路都给断了。这让我如何,如何去面对,那个心爱的你,你还有自己的梦想没有实现,你还守着我们彼此的梦想,一步步艰难前行。

    我断然不能相负,不能相忘。

    在对妈妈的失望透顶中,我另辟蹊径,我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我满是伤痕的家,逃离那个满是苦痛的童年。

    我最难过不舍的,还是一样要离开你,没了家也就没了你,远方不会有你。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其实是我骗了你,我只是已经改变不了,已定的事实。我早就放弃了,在我们第一次别离那段时间,我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答案都写在了这本日记里,”我拉开背包拿出一本日记本递给星名,“我想我害怕怎么和你开口说我不堪的过去,我也害怕提起往事自己总会脆弱不堪。你劝过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我总是排斥读书这件事,它有个无人知晓的原因,都在日记里了。曾经放弃治疗我后悔过,我后悔当时那么天真,拿自己和自己的未来赌气,但是现在,我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得出星名他有很多话要说,也知晓他是个不擅长告别的人,我自己做的决定,他被迫接受,分离对他来说本来就残忍,所以,这个时候就该轮到心硬的我多说几句。

    “你的大学时光我没有机会再陪你一起度过了,就让这本日记代替我陪着你,见证你的勇敢潇洒吧。答应我,一定要活得自由快乐,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别,好吗?

    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会不会让你感到不舒心或者让你后悔。但是星名我想告诉你,我愿意告诉你我的一切,我想要我的一切在你面前都是透明的,你就像年幼时我守住的秘密一样重要,当然,这些秘密也不算什么秘密,因为知道他们的还有别人,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全部大同小异的秘密。这一别许是很多年,我希望它,这个我最珍贵的东西,能替我守护最珍贵的人。”

    星名接过那本泛黄的日记本,里面夹有一张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他有一次随手拾给我的,我说扇形的叶片很好看,他送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保藏。

    “你回去之后一个人偷偷看,答应我,除了你,不要给任何人看,这上面的所有事情,除了天知地知,只能你知我知。”

    “我答应你。”

    深情如有诉,暂别何所惧?

    可宇宙光年中,数十年的人生譬如朝露,风流云散不过须臾之差。我们暂别,会是多久?

    我相信,纵然人生的路艰险坎坷,沿途也会有奇丽的风景。只有全力以赴,才能迎接更好的未来,眼前这位是心上人,我可以把他放心上带走。还记得第一次他送我生日礼物,那时候没有蛋糕和蜡烛,我对着月光许愿:愿我从今以后有一位真正的朋友。

    后来就有了他,再后来我所有的生日愿望都是关于他。

    从今往后我所有的期许也都是你,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就如初中那三年每回生日,不论有无生日蛋糕和蜡烛,我都会对着宁静浩瀚的夜空,对着万里无垠的星辰,偷偷许愿,多年如一日,许的都是一个愿:我有点贪,我的愿望有三,一愿父母安康,二愿我和家人喜乐,三愿所爱之人无忧。

    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愿望,承载了我太多美好。

    别离,是火车穿越城市的喧嚣,无间的田野。我还是想对天空许愿:愿今后,他一切安好,无忧无虑。

    那天我脸上微笑着和他告别,其实心里已泪流满面。上天啊,这一别,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我们会不会不再像从前一样经历过岁月变迁后相逢,依旧无话不说,没有隔阂,亲密无间?

    天南地北,我们,还会在见面吗?

    他的故事很快就要与我无关了,告别后的人会不会再相逢?我舍弃陪伴他的大学光阴,换我他日归来与他长相厮守可好?

    我看着他抱着那本日记站在原地,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他太过残忍,他是多么努力又多么向往美好的一个人呀,他为我舍弃了三年的高中名校生活,最后我一走了之,所有的付出都像东流的水一般流走了。

    可是星名,我不逃就没有办法面对现实,你说过要相信阳光的温暖,我们一起踮起脚尖向上感受,好吗?

    我喜欢的远方,叫作流浪,我喜欢的男孩,叫作牵挂。

    我的青春终于落幕了。夏天,永远不会结束,我的夏天在那年,结束了。

    情势会叫某些东西在压迫者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在怂人面前疯咬,在生活面前卑躬,屈膝。

    丢下这一切,踏上未知的旅途,无奈、害怕、担忧,这一切不得不面对。

    我走了,我带着心中的希冀踏上充满无数未知的未来,有时一闭上眼,我就怕未来没有你。

    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从前的美好时光,在我的心上一遍遍流淌,从现在起,我将告别我的整个青春,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直这样想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时候,我还是在车上睡了过去。疾驰的火车呼啸着一晃而过,有时寂寞的山林田野或隧道,有时繁华的城市和喧嚣的夜晚,甚至有时晃过你清晰又美好的身影,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远别了,我的少年。

    奔波在城市的边缘,到了你们填志愿的那些天,那些质疑声,无不困扰着我,我和他们解释过,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家里出了事情。可是谣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直到五年后,真相才一点一点接近尾声,是的,同学们的猜疑,就像无数个篇幅较长的故事,认为我们三个,应该发生了很多东西,其实啊,我们相安无事,终是一个误会。

    刚离开那年,我很不习惯,入秋以后,我想念你的时间比过程还长了,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我都很怀念。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满脑海都是你的身影,就连吃饭睡觉都不例外。每做一件事,都会想到你,我想这就是他们说的思念入骨吧,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更适合这种感觉的形容了。

    下雨的时候我会更加想念,我会偷偷在夜晚一个人哭泣,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是这样的人,会脆弱到因为某些回忆,某个你,变成一副矫情的样子,不过还好,这些情绪都是暂时的,怀念过后,我还是会向着远方出发。

    明明,我们都有联系,可是为什么,我就像没有你的音讯很久很久了一样,想念,想念,再想念。

    “星名,我想你了。”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告诉你这件秘密。

    “外面一定很苦,你若想回来,就回来吧,我很挂念你。”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几乎在发出消息的同时收到你的秒回消息,我真的说不出来的好开心。

    后来我告诉你,我不会服输,我会坚定走下去,自己选择的路,跪着爬我也要爬完。

    当你正在负重并且前行的时候,你并不会为一路上的荆棘折腰,因为你被压弯了腰,你低着头。你必须一路披荆斩棘,才能突出重围,如果你不去面对,你就会永远被困原地。

    等你经历过了,回过头发现,原来你可以这么勇敢,原来你已经咬牙坚持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度过了连自己都叹为观止的曾经。如果你当初害怕退缩了,那么你回过头发现的,只是自己的懦弱和胆怯。

    我顾惜是不服命运的,即使我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会觉得这条路上的人庸俗,但我只想经历自己的平凡,在最平凡的地方才会有最珍贵的经历。

    如果你想永远留着你的仇恨,

    那就在太阳下行走,躲开苍白的月光,

    惧怕你最甜蜜的回忆,胜过害怕死亡。

    ——(法)苏利·普吕多姆

    皮肉之苦哪比得上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比起这一生,不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这点流浪算什么?只要对生活的热爱远超这一切苦痛,心里就有诗和远方。

    你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孩,她在你的眼里备受宠爱,其实她有着灰暗不为人知的一面,今天你翻开这一页,就说明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的一切,不能诉说的一切,请原谅我的懦弱,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

    如果你愿意同样视我为最重要的存在,那我来把我说给你听,可否有幸,请你翻往下一页:

    为什么别人偷了我的东西我会很难受,我偷了别人的东西我会更难受?总归这种行为会让人感到不耻,即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会觉得那东西突然变得肮脏了起来,和在别人手里时明显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虽然这样说让人觉得恬不知耻,明明手贱,还装清高。

    可是谁懂后悔的滋味,谁又懂,明明不想去做的事,偏偏违背良心去做了,然后接受一遍遍谴责的苦楚。

    是的,我妈妈说我回来时就染上了这种坏毛病,爱拿别人家的东西,她也会说,是小姨惯的,没教好。

    我不喜欢她这样说,我是个有担当的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喜欢她替我找借口,拿别人当我的挡箭牌,更别说那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人,如同再生父母一样的人。

    长大后的我,要接受小时候犯下的错的惩罚,一遍遍的被妈妈提起来诟病。我不知道,是我从小不学好,还是我天生就是个坏种。我只知道,其实我特别痛苦,我拥有的那一身坏毛病。它给我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每当被提起被想起来时,心中无尽的羞耻,永远无法抬头面对任何人。

    总结从前一次次走夜路步入黑暗的教训,选择一条光明的道路,才是明智之举,即使没有人会原谅你的可耻,即使会永远被人诟病。

    我想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会犯错也是可以的被原谅的吧。庸俗才是我们该贴上的标签,完美只属于藏在每个人心中的那位“圣人”。所以为什么不能原谅犯的错呢?

    就像我会原谅我的家人,从小那样对我一样。

    小时被打怕了,我多次想象过,倘若妈妈再打我,我就要在她面前装死吓她。没有人会知道,不到五岁的我,对明天的希望就是,这一生能早点过完,那种痛得只敢低头,张大嘴巴哭到无声的撕心之痛,那种泪如泉涌的过去,谁又能体会?现实里没有童话,黑暗里没有光,只有无边的黑。

    弟弟是全家的宠儿,我就像供他驱使的奴隶一样,反抗也没有人撑腰,无时无刻不觉得活着真的很悲哀。

    头顶被弟弟用小锄头挖的洞,鲜血直流,终于有个姐姐出来帮我撑个腰。那时候她就像我生命里的光一样,出来制止。长大了些才发现,其实她也只是怕我被弟弟打死,可怜我罢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偏袒弟弟的,在我和他之间,不用选择。他可以因为我不懂他的意思,或是哪里不如他的意,随时随地动粗,可以无条件使唤我。长大后才发现我真的很厉害,居然能熬过那些灰暗的日子。

    妈妈说,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还不到两岁,所以我的记忆也模糊,只有一些零星片段。

    趴在墙角的廊荫坎上,探出头望望背影,再躲回来,小声唤您妈妈,不让你听到,再大声以亲戚口吻喊“大姨妈!”

    您转过头回望一眼,又转过去了,虽然未得应答,但我始终还在期待,有一天能得到回应。那一幕刻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期待到失去期待,也许我真正想当面呼您的是:妈妈。

    可是等后来,您渴望听到,我叫您一声妈妈的时候,妈妈这个词已经变得冰冷拗口,别扭,没有温度。就像农村出不了色的孩子,说自己名字一样别扭。

    我羡慕过那些,别人一问名字就大大方方自报家门的孩子,他们说自己的名字时,一点都不躲闪。相比之下,我更羡慕那些生来就可以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的人,疼爱与被疼爱的样子,我应该这辈子无缘体会了,人长大了,是会变的,变得独立,不再依偎大人的臂弯。

    如果有,我还想再做一次您的女儿,下一辈子您一定要爱我,好吗?我还是愿意相信您会爱我的,这辈子我想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堂哥堂姐和我们情同手足,其他三个姊妹,他们真的很好,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用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在那个家家躲避计划生育的年代,一颗心渴望得到关怀的心被孤立了,变得冷漠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本性的善良就会变成懦弱、胆怯。他们不是我,一定不能感同身受。

    就像那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一样。用圣光照在别人身上,比比皆不是。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怨我冷血,足矣。

    刚回来的时候,我只能叫爸爸妈妈为大姨爹大姨妈,记得有一天他们赶集回来得晚,我被弟弟逼迫着,和他在爷爷奶奶家茅草屋外,大声叫喊爸妈,希望能听到河对岸黑暗中有他们的回音。

    后来妈妈听说了,就让我以后不能这样叫,弟弟可以叫他们,我不能叫,不能被人听到。虽然他们当时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可是还是怕被别人听了去,原因我也不知道,是还不想接受我的存在吗?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们爸妈,因为我很确定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所以我也不再叫他们大姨爹大姨妈了,这两位我最亲最亲的人,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心中的亲情被消耗殆尽,泯灭了父爱母爱,长成了凉薄的心。

    我缺爱,我对家人只有耳濡目染的付出与不求回报,无私奉献。但我,不爱他们。

    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去回报他们经济上的东西,精神上的安慰与陪伴,我们好像从未同频共振过!心灵上的交流,我们是零,永远背道而驰的两个正负无穷大。

    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选择了与我背道而驰。如今我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了,那些迟来的爱。因为我最需要的那个时候,已经过了。

    爸妈这个称呼是于我心中而言,是天底下温暖的字眼,可我再叫不出口了,是我人生中说出口最别扭的两个词。

    那时候在家里,我越来越不敢说话,连吃饭都不敢伸手夹菜,因为被明令禁止,让我想吃什么就说出来,他们会替我夹,所以,我直觉告诉我,已经被嫌弃、被排挤。

    我也不愿意说想吃什么,这种心里话,本来,就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是一家人,可心里隔着一条永远都没有跨过去的鸿沟,关系不亲密,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像是乞讨一样问他们要吃的,他们夹什么菜我就吃什么,不夹我就吃干饭,即使难以下咽,我也不吭声。

    因为,我起初不会使用筷子,只会用勺子,那时候吃的包谷饭,沾筷子也沾勺子,可能家人嫌弃我,夹菜时会把饭弄在菜碗里吧,谁会愿意和我共搅一碗菜呢?”

    对了,说到这,我会用筷子还是我爸爸教我的呢,有一天他闲着没事,就叫我在没洗的盆里随便拿一双筷子,他便教我怎么拿捏,这是他教会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我恨过我弟弟,但是我对他的恐惧胜过恨,他是我童年的噩梦,他仗着我爸妈的宠爱,对我百般欺压,我活着很痛苦,就像供他驱使的奴隶一样,我曾唯一一次反抗,流着泪哭丧着说:“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可是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为我说句公道话,就算那次妈妈在旁边,她也只是嘴上说两句让我弟弟不要太过于欺负我的话。她不懂我内心的崩溃和绝望,也不懂我活着的悲哀。

    一开始被哥哥拳打脚踢,受不了皮肉痛苦,我想过他要是再打我一次,我就装死,这样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又可以吓吓他以解心头之恨,一举两得,岂不快哉。后来哥哥不在家了,我又想过妈妈再打我,我就等上山找柴火或者割猪草的时候找个他们永远找不到我的秘密山洞,躲起来等待死亡。

    每天都带着这样的目标和希冀,迎接着新的开始,一直没有找到可以“活埋”的机会,让我一直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