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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江湖之乐

    伍员是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不会被忽视的人物。

    他今年二十七岁,身材健壮而高大,五官分明,双目炯炯有神,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隐隐有金石之音。

    同时流落他国,太子建眉宇之间尽是愁色,伍员则是一脸的坦荡。

    “听闻栾公子到宋国寻访令叔祖,可有下落了?”公子城问道。

    这公子城不愧是宋公之子,长相一言难尽,尤其是鼻子,完美的一幅超级塌鼻,鼻孔粗大而鼻梁深陷,扭曲了整个五官的排列。

    倒是神情颇为温和,在宋国也颇有仁义之名,算得上是一种弥补。

    “承蒙下问。”左邵拱手道,“我们已经在睢阳城中多方打探,可惜并无音讯,想要出城寻访,眼下睢阳的情形又是如此。此事还望诸位公子帮忙,栾氏必定感激不尽。”

    公子御戎笑道:“公子何不询之于华、向?当年栾舫奔宋,很有可能是投靠华、向二族。”

    今天在坐的,都是如今宋国纷争中的“宋公派”,其成员主要包括和宋公一样,都由弃夫人所生的兄弟,以及宋公的儿子们。

    左邵坦然答道:“若是询之于华、向,邵今日还能和诸位公子同席吗?”

    一席话说的诸人都笑了起来,如今这些人接受宋公的命令,日夜密谋而企图驱逐华、向两族,在睢阳城中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左邵如今选择在诸公子的宴席上出现,而不是受华、向之邀,这就是有站队的意思。

    诸人笑的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楚建每到这样的场合,势必要诉说自己的遭遇。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宋国诸位公子安慰说,太子建应当向晋国申诉,如果晋国肯会盟诸侯解决为太子打抱不平,楚王当追悔此前的过失,召回太子。

    伍员则大不以为然。他大声说道:

    “九年前,楚灵王伐蔡,晋命令韩起召集诸侯图谋就蔡,诸侯无一敢应者。韩起只好起草了一封书信,祈求楚王放过蔡国,楚王甚至连封回信都没有。

    晋侯已经没有霸主的雄心,太子万万不可自误。”

    楚建听到这些话,眉头紧锁,不住摇头叹息。

    伍员从来到宋国之后就在不断劝说他,中原各国靠不住,如果想回楚国,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吴国。

    而楚建却不肯听从。

    他们两个的诉求是截然不同的,楚王是太子的父亲,听信谗言驱逐太子。

    而楚王却是伍员的君主,打击太子党而诛杀了伍员的父兄。

    前者想的是回去,后者想的是复仇。

    他们两个在宋国相见后,因为分歧而争吵已经不是一日。

    在大多数宋人看来,伍员的想法才是极其不正常的,哪里有被国君冤杀而图谋报复国君的?只要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君主,都不可能支持伍员的想法,这以后国君怎么依靠刑罚震慑臣下?

    所以伍员说话的时候,宋人纷纷东张西望,窃窃私语,表现得十分无礼,等他说完之后,公子城立即转移了话题。

    “听闻栾公子在平台上演奏《流水》一曲,鬼魂闻之而惧,可否为我们演奏一番?

    今日在侧的还有宋国之乐师,对于公子此曲,也颇想一听为快。”

    左邵哑然失笑,什么叫做鬼魂闻之而惧?

    他环视宋国诸位公子,淡淡说道:“这首曲子,是我在鲁国时,游于泰山之阴,遇到一位隐者,他弹奏有两曲,一首名叫《高山》,闻之如见巍峨之泰山,一首就是《流水》,闻之如见洋洋之江河,邵不才,仅仅入门而已,诸位想听,那就只好献丑。”

    诸位公子一起称善,乐师早备好古琴。

    《流水》在后世共分九段,以高山之巅,云雾缭绕而起,泛音见淙淙山泉,潺潺溪水,至跌宕起伏时,猛滚、慢拂,又成万壑奔流之势,澎湃之状,令众人不觉心醉。其后入慢,又似轻舟已过,倘佯河中,尾声袅袅,又如奔流到海之时的浩渺。

    这首古琴曲很长,左邵偷偷截取了其中的一些枝节,弹奏时依旧有些生涩。

    但是他所弹的曲调,其实是古琴曲经历漫长积累之后的巅峰,与此时古琴曲刚刚崛起之时情况相比,仍然具备了相当的优势。

    众人无论懂不懂音乐,都是沉醉其中。

    那位乐师更加是如痴如醉。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在观察左邵的指法,而后就全然忘记了。

    良久,诸人才齐声道好。

    左邵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帷幕背后,依旧有人影晃动,环佩发出的悦耳声响从中传出。

    “吴国季子观乐于鲁,以乐而评价周德,晋国乐师师旷,以乐讽谏晋平公。今天听到栾公子《流水》,才知道乐无止境。”伍员难得心平气和地评价了一句。

    左邵回到自己的席位,活动了一下手指,向伍员拱手道:“邵以为,自古以来,乐有四种,季子、师旷所说,是庙堂之乐;

    栾氏离开庙堂,隐于市朝,所见乃是隐者之乐;

    更有游走于江湖,笑傲王侯,快意恩仇,此是江湖之乐;

    其余歌于街巷、田间,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此是民间之乐。

    庙堂之乐,邵无缘置评,《流水》一曲,正是隐者之乐。其不及江湖之乐者,慷慨激昂,而有英雄气。”

    伍员心动神驰,目光炯炯地问道:“敢问何为江湖之乐。”

    左邵笑道:“这说来就话长了,不知道诸位公子有没有闲暇听我讲述一段故事。”

    宋国诸位公子对左邵极有好感,平素的宴席极其无聊,而今天的宴席,才算得上是有趣,温言纷纷称善。

    “其时上古之时,陶唐氏有一君主,生性残暴,民不聊生。一时天下攘攘,盗贼蜂起。”

    诸人一听这开头,均是忍俊不禁,那范匄范宣子自称范氏“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

    这栾氏公子一开口就把范氏给编排上了,可谓仇恨极深。

    左邵倒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整的,是魔改的《刺秦+梁山》。

    听者虽然很多,但是他心目中的听众,也只有伍子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