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客
厅中众人都可算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种很特别的高傲。像这样的英雄好汉，最欣赏的往往就是这种爽快的作风。
听到楚留香的话，杜青霄第一个笑了，“楚香帅果真快人快语。”
他道：“这次我们遇到的麻烦是几个刺客。”
楚留香不动声色，却已心下暗叹。
在这种场合，长老自己都没有作答，帮主却已代劳，而寨主们的眼光也都紧紧跟随着帮主，丝毫不去留意长老。
他们显然已将这沦为废人的长老当做了一个空架子——可以为他们带来名义、威信，却不会抢夺他们的权力的一个空架子。
这样的空架子是非常可爱的，如果有人想要损害，他们当然是不答应的。
一桌的好汉们没有人对这句话附和半句，只是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十个寨主里有一多半都望向了楚留香。
司徒昀在短暂的安静后才缓缓道：“这次的事是冲我来的。请香帅你来，正是为了求你援手，帮我化解一场死劫。”
死劫！
赵书殷摇头道：“只怪我等无能，虽然懂得打仗，但若想对付这些人，确实都算是外行。”
楚留香道：“难道他们都是最专业的刺客？”
杜青霄道：“未必最专业，但一定最凶狠歹毒，防不胜防。”
楚留香道：“我明白了。”他环望着桌上的人：“诸位寨主及被邀请至此的英雄们都久在边塞，远离中原武林，想必对这些年武林的变迁不太熟悉。这一次忽逢劲敌，却又不能真正知己知彼，所以定要请一个懂行的老江湖来。”
“正是！”司徒昀略略展颜道，“我相信当今武林，绝没有谁能比香帅的阅历更广。”
楚留香淡笑道：“不敢。”
赵书殷道：“连石观音和神水宫主都败在香帅手下，香帅不必过谦了。”
杜青霄道：“我们几日前从边塞的消息网中得知了这些人的秘密计划。他们已经神秘地进入边境，距离行动只待时机了。”
“敢在边境算计鞍云帮的人，一定不会是寻常人，一定谨慎。”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机密，各位又对江湖中近年来的人物并不熟悉，又怎么能发现这些人的计划？”
那佩剑书生忽然道：“香帅不必顾虑消息的可靠性。”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无比自信的表情：“那些人再厉害，终究也是要吃饭喝水的。边塞是我们的地盘，了如指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困难。”
那女寨主正坐在他旁边，此刻也接口道：“而且我们半个多月前就多了一位云游四方、见多识广的好顾问。”
楚留香道：“是谁？”
女寨主道：“神医王雨轩先生。”
楚留香了然一笑：“王雨轩先生识人无数。有他在，的确不难判断出那些人的大致来历。”
司徒昀冷冷道：“那些人都是我当年闯荡江湖时的仇敌，他们此行就是来复仇的。”
楚留香道：“是什么人？”
那书生大概就是负责刺探消息的人，他再次回答了楚留香的问题：“叛出十二连环坞的“满天星”孙鹰、青城神剑李凌风、巴山“灵蛇”陆无心、“野鬼”朱雷。”
这些人楚留香的确全都认识。也正因为认识，他才感觉到棘手。
孙鹰号称“满天星”，暗器功夫十分了得，自叛出总舵后便被总舵主及帮主武维扬派人捉拿，四年前他逃到丐帮地界，曾与丐帮帮主交过手，他的一手满天星使出来，如同百弹齐发，竟能在疲惫之下从丐帮手上逃脱，武功绝对可以数得上一流。
李凌风与陆无心本是因为奸情败露而逃亡江湖，与孙鹰一样遭到本门追捕，在他们密谋害死李凌风的正妻之前，二人俱是门中最被器重的弟子，甚至有接掌门户之望，早已是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他二人据说已经练成了一门威力奇大的合技——夺命剑，曾将追捕他们的五位极厉害的剑客斩于剑下。
这其中最可怕、最神秘的，或许还是那野鬼。
据说他是近年来黑道上赏金最高的杀手，他杀人八年以来从未失手，因为他总是能用最神秘，最想不到的办法杀死目标。
有一个野鬼已经令人防不胜防，若再加上满天星和夺命剑，的确让人头疼得要命。也难怪这四个人能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好汉们如此忌惮。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有什么线索？”
这次那书生还未开口，便被赵书殷抢先道：“我们几乎已经派人把整个边城翻了过来，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除了在边城外的野地里留下过痕迹之外，仿佛一进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楚留香道：“你们确定他们一定躲在边城里？”
杜青霄道：“当然。”
楚留香道：“那么他们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是被当地人包庇，要么是杀了当地人再改扮冒充。”
那女寨主道：“这个我们自然也想过，这些天来，我们用尽了手段去寻找他们，却没有发现半个疑点。”
宴上又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那位“快刀”究竟是年轻人的急脾气，忍不住问道：“香帅可想到什么了？”
楚留香微笑道：“我想了很多，但没有完全把握的结论，我是不会说的。”
杜青霄道：“那就请香帅说一说能说的部分。”
楚留香道：“我想，他们四个人都不是体面的人，他们复仇讲究的绝不会是脸面，而是效率。所以一定不择手段。”
司徒昀道：“不错。”
“他们在地利和人和上面有致命的劣势，能占据的只有天时。所以他们必须出其不意，用阴谋。”
杜青霄也点头，附和道：“不错。”
“阴谋必须要在发动后快速进行，否则只会越来越容易败露，而且，他们更不能分头行动自行削弱实力。所以我想，最有效率的伎俩，应当是一个暗杀陷阱。”
众人都对这个结论表示同意。
楚留香继续道：“这个陷阱也定是个能在严密防守下见缝插针的陷阱。”
赵书殷道：“我等敢保证，我们已经为长老布下了最严密的守护。”
那位沉默许久的“神箭”也发了话：“我们防守得连苍蝇都混不进来，他们能把陷阱设在哪里？”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我暂时也没想到。不过我想，像他们这样的人，彼此之间必然也有猜忌。”
“所以他们必然得想一个让四人互相照应的计划，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他们都不想做出头鸟。”
杜青霄捋着胡须微笑道：“如此说来，他们设计陷阱的选择就又少了一点。”
楚留香道：“不错。”
司徒昀道：“香帅可有对策？”
楚留香道：“我只有两计。一是以逸待劳，二是投石问路。”
杜青霄沉吟道：“以逸待劳我们当然懂，投石问路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道：“我就是石。”
司徒昀大惊：“莫非你要到外面去做诱饵？”
楚留香点头：“正是。”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莫不惊讶。
此时敌在暗，我在明，这简直与找死无异。
众人不由纷纷看向楚留香，其中有几人的目光已流露出极真诚的佩服。
其实类似这样的办法他们也曾用过。
在他们为挖出刺客所做的各种努力中，就包括了他们布设的各种各样的陷阱。
那些陷阱集中了他们打仗多年的经验，对敌我所处的环境、心态、习性等做了相当准确的预估，并且用了最合适的人去做事。
可这样完善的陷阱最终只能抓住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敌人，连那几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摸到。
失败的道理很简单，他们并没有攻其必救，也未能使刺客不得不因利而动。
那几个刺客和他们一样熟谙兵法，而且比他们更有耐性。
但楚留香的陷阱不同。
盗帅的名号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因此他们一定知道两件事。
第一，楚留香一生从未败过。
第二，楚留香是江湖中少见的，能以个人威信将群雄集合起来，协力克敌的人。
无论他们是不是疑心楚留香，都得抓住这个机会，因为楚留香如果再多了厅中众豪杰做帮手，他们的胜算只会更低。
楚留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不先对付楚留香，也就万难行刺。
而且他竟然选择孤身一人充当诱饵，这已经为敌人创造了最佳的攻击条件。
只要他们足够聪明，足够有判断，他们就必须利用这个条件。
楚留香的办法才真正做到了攻其必救，令人因利而动。
厅中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向楚留香深深一揖。
他们是在敬佩楚留香的义气，还是在向一个注定九死一生的人道别？
司徒昀深深地望着楚留香，几乎已要已落下泪来。
听到楚留香的话，杜青霄第一个笑了，“楚香帅果真快人快语。”
他道：“这次我们遇到的麻烦是几个刺客。”
楚留香不动声色，却已心下暗叹。
在这种场合，长老自己都没有作答，帮主却已代劳，而寨主们的眼光也都紧紧跟随着帮主，丝毫不去留意长老。
他们显然已将这沦为废人的长老当做了一个空架子——可以为他们带来名义、威信，却不会抢夺他们的权力的一个空架子。
这样的空架子是非常可爱的，如果有人想要损害，他们当然是不答应的。
一桌的好汉们没有人对这句话附和半句，只是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十个寨主里有一多半都望向了楚留香。
司徒昀在短暂的安静后才缓缓道：“这次的事是冲我来的。请香帅你来，正是为了求你援手，帮我化解一场死劫。”
死劫！
赵书殷摇头道：“只怪我等无能，虽然懂得打仗，但若想对付这些人，确实都算是外行。”
楚留香道：“难道他们都是最专业的刺客？”
杜青霄道：“未必最专业，但一定最凶狠歹毒，防不胜防。”
楚留香道：“我明白了。”他环望着桌上的人：“诸位寨主及被邀请至此的英雄们都久在边塞，远离中原武林，想必对这些年武林的变迁不太熟悉。这一次忽逢劲敌，却又不能真正知己知彼，所以定要请一个懂行的老江湖来。”
“正是！”司徒昀略略展颜道，“我相信当今武林，绝没有谁能比香帅的阅历更广。”
楚留香淡笑道：“不敢。”
赵书殷道：“连石观音和神水宫主都败在香帅手下，香帅不必过谦了。”
杜青霄道：“我们几日前从边塞的消息网中得知了这些人的秘密计划。他们已经神秘地进入边境，距离行动只待时机了。”
“敢在边境算计鞍云帮的人，一定不会是寻常人，一定谨慎。”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机密，各位又对江湖中近年来的人物并不熟悉，又怎么能发现这些人的计划？”
那佩剑书生忽然道：“香帅不必顾虑消息的可靠性。”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无比自信的表情：“那些人再厉害，终究也是要吃饭喝水的。边塞是我们的地盘，了如指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困难。”
那女寨主正坐在他旁边，此刻也接口道：“而且我们半个多月前就多了一位云游四方、见多识广的好顾问。”
楚留香道：“是谁？”
女寨主道：“神医王雨轩先生。”
楚留香了然一笑：“王雨轩先生识人无数。有他在，的确不难判断出那些人的大致来历。”
司徒昀冷冷道：“那些人都是我当年闯荡江湖时的仇敌，他们此行就是来复仇的。”
楚留香道：“是什么人？”
那书生大概就是负责刺探消息的人，他再次回答了楚留香的问题：“叛出十二连环坞的“满天星”孙鹰、青城神剑李凌风、巴山“灵蛇”陆无心、“野鬼”朱雷。”
这些人楚留香的确全都认识。也正因为认识，他才感觉到棘手。
孙鹰号称“满天星”，暗器功夫十分了得，自叛出总舵后便被总舵主及帮主武维扬派人捉拿，四年前他逃到丐帮地界，曾与丐帮帮主交过手，他的一手满天星使出来，如同百弹齐发，竟能在疲惫之下从丐帮手上逃脱，武功绝对可以数得上一流。
李凌风与陆无心本是因为奸情败露而逃亡江湖，与孙鹰一样遭到本门追捕，在他们密谋害死李凌风的正妻之前，二人俱是门中最被器重的弟子，甚至有接掌门户之望，早已是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他二人据说已经练成了一门威力奇大的合技——夺命剑，曾将追捕他们的五位极厉害的剑客斩于剑下。
这其中最可怕、最神秘的，或许还是那野鬼。
据说他是近年来黑道上赏金最高的杀手，他杀人八年以来从未失手，因为他总是能用最神秘，最想不到的办法杀死目标。
有一个野鬼已经令人防不胜防，若再加上满天星和夺命剑，的确让人头疼得要命。也难怪这四个人能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好汉们如此忌惮。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有什么线索？”
这次那书生还未开口，便被赵书殷抢先道：“我们几乎已经派人把整个边城翻了过来，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除了在边城外的野地里留下过痕迹之外，仿佛一进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楚留香道：“你们确定他们一定躲在边城里？”
杜青霄道：“当然。”
楚留香道：“那么他们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是被当地人包庇，要么是杀了当地人再改扮冒充。”
那女寨主道：“这个我们自然也想过，这些天来，我们用尽了手段去寻找他们，却没有发现半个疑点。”
宴上又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那位“快刀”究竟是年轻人的急脾气，忍不住问道：“香帅可想到什么了？”
楚留香微笑道：“我想了很多，但没有完全把握的结论，我是不会说的。”
杜青霄道：“那就请香帅说一说能说的部分。”
楚留香道：“我想，他们四个人都不是体面的人，他们复仇讲究的绝不会是脸面，而是效率。所以一定不择手段。”
司徒昀道：“不错。”
“他们在地利和人和上面有致命的劣势，能占据的只有天时。所以他们必须出其不意，用阴谋。”
杜青霄也点头，附和道：“不错。”
“阴谋必须要在发动后快速进行，否则只会越来越容易败露，而且，他们更不能分头行动自行削弱实力。所以我想，最有效率的伎俩，应当是一个暗杀陷阱。”
众人都对这个结论表示同意。
楚留香继续道：“这个陷阱也定是个能在严密防守下见缝插针的陷阱。”
赵书殷道：“我等敢保证，我们已经为长老布下了最严密的守护。”
那位沉默许久的“神箭”也发了话：“我们防守得连苍蝇都混不进来，他们能把陷阱设在哪里？”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我暂时也没想到。不过我想，像他们这样的人，彼此之间必然也有猜忌。”
“所以他们必然得想一个让四人互相照应的计划，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他们都不想做出头鸟。”
杜青霄捋着胡须微笑道：“如此说来，他们设计陷阱的选择就又少了一点。”
楚留香道：“不错。”
司徒昀道：“香帅可有对策？”
楚留香道：“我只有两计。一是以逸待劳，二是投石问路。”
杜青霄沉吟道：“以逸待劳我们当然懂，投石问路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道：“我就是石。”
司徒昀大惊：“莫非你要到外面去做诱饵？”
楚留香点头：“正是。”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莫不惊讶。
此时敌在暗，我在明，这简直与找死无异。
众人不由纷纷看向楚留香，其中有几人的目光已流露出极真诚的佩服。
其实类似这样的办法他们也曾用过。
在他们为挖出刺客所做的各种努力中，就包括了他们布设的各种各样的陷阱。
那些陷阱集中了他们打仗多年的经验，对敌我所处的环境、心态、习性等做了相当准确的预估，并且用了最合适的人去做事。
可这样完善的陷阱最终只能抓住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敌人，连那几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摸到。
失败的道理很简单，他们并没有攻其必救，也未能使刺客不得不因利而动。
那几个刺客和他们一样熟谙兵法，而且比他们更有耐性。
但楚留香的陷阱不同。
盗帅的名号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因此他们一定知道两件事。
第一，楚留香一生从未败过。
第二，楚留香是江湖中少见的，能以个人威信将群雄集合起来，协力克敌的人。
无论他们是不是疑心楚留香，都得抓住这个机会，因为楚留香如果再多了厅中众豪杰做帮手，他们的胜算只会更低。
楚留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不先对付楚留香，也就万难行刺。
而且他竟然选择孤身一人充当诱饵，这已经为敌人创造了最佳的攻击条件。
只要他们足够聪明，足够有判断，他们就必须利用这个条件。
楚留香的办法才真正做到了攻其必救，令人因利而动。
厅中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向楚留香深深一揖。
他们是在敬佩楚留香的义气，还是在向一个注定九死一生的人道别？
司徒昀深深地望着楚留香，几乎已要已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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