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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绝望

    刚听见我要出门,我爸急匆匆地推开门,从外面进来,一手抓着装满菜肴的塑料袋,另一手提着从西安带回的特产,脸上满是旅途的疲倦。

    他眼见我妈正一手牢牢抓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出门,迷惑地皱起了眉头,连忙放下手中的袋子,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这是要去哪?”老爸轻轻松开妈妈的手,关切地看着我,却听见我妈的声音开始提高,“你瞧瞧你儿子,回来两天时间都没好好在家里呆着,净给我找事。”我妈指了指门口的旅行包,“每天三不五时地就往外冲,好像哪儿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焦急之下,我朝父亲挤出一个苦笑,紧接着急切地补充道:“我真的有件很要紧的事,您放心,一定安排妥当后回来。”看着我急切的模样,父亲沉默了片刻,深知我的性格,他长叹一声,随后颔首表示理解,转而以半认真半玩笑的口吻,敲打着我肩膀上的尘土,催促道:“既然是大人了,那过年时记得带个对象回来啊,别让你妈总担心。”

    他挑了挑眉,似是轻松地开着玩笑,却也露出了似乎期待的眼神,“不然,老爸我可是得好好地算算你这一年的新旧账了,懂吗?”

    快步奔出家门,我在路边焦虑地挥手拦下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匆忙中车门还没关严,司机熟练地穿梭在繁忙的交通中,我紧紧握住了车门把手,倚着车窗不断望向车流涌动的街道,感觉心跳加速到了极点。

    高铁站的标志终于映入眼帘,我像是逃命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检票口,刷卡登上了即将发车的列车,紧张的情绪终于得以稍许缓解。身心都被焦虑绞紧的我,松了一口气,靠回座位上,却感觉到饥肠辘辘,急忙打探四周寻找车上服务员,却在这寻找间意识到,曾答应顾澜要给她带的土特产,而我却在忙乱中忘却了这事。

    抵达上海的时候,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半,我打了一辆的士,直奔医院。道路上的车流如潮水,我就这样在长长的的黄沙道上挣扎,角逐僵持,我的的士好似一叶小舟,在城市的江湖中穿梭,仿佛无边的迷篱。

    那整整20多公里的的士路程,竟然花掉了我一个多小时,出租车里,竟然已经充满了焦灼和等待的气氛。最后,中山医院终于出现在眼前,我看了一眼药水混杂着消毒水的医院,迈不出去的步子,心里五味杂陈,有所期待,又担心与害怕,我和我的内心世界都无所适从。

    心情落入谷底的我,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我看着燃烧的火苗,送至烟蒂,点燃了烟。我顿了顿,看着烟圈袅袅升起,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最后,我把烟头掐灭,挺直了身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医院旁的水果店,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店内琳琅满目的各种水果令人眼花缭乱,我仔细挑选,偶尔还抬头瞥一眼店外的医院,心中惦记着李橙橙。

    挑选完后,我把满满一袋的水果交给老板结账,接着又走向了旁边的煎饼摊位,我边等着摊主熟练地翻煎饼。我想着,在怎么着急,也不能让李橙橙饿着。煎饼果子出锅,热气腾腾的,我小心翼翼地拿了三个,尽管急切想要赶回医院看望李橙橙,但我知道,此时的我,除了陪伴还能给她的,就是这一份微小的温暖和关心了。

    到了病房走廊,我远远地看到李父独自坐在长椅上拿着一根烟,吞云吐雾。我知道他不抽烟,但此刻,他却黯然独坐,一份苦涩从他眼眶中流露出来。纵然光线黯淡,但我依然可以看清他憔悴的脸庞,那坚毅而和蔼的面庞,此刻显得如此疲惫和无助。他的眼神迷离,仿佛在浓烟中失去了方向。

    我上前打着招呼,“叔叔好。”李爸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疲惫地说:【你来了。橙橙在里面陪着他姐】,我抚摸着那冰冷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那扇门,尽力不去打扰那安宁的氛围。门缝间渗透出微弱的灯光,映发着出半明半暗的病房。

    我轻声穿过房间,视线逐渐清晰,隐约看见李橙橙的背影。她静静地坐在洁白的病床边,瘦背脊弯曲着,如同孤独的柳树倚着冷冷的风,耐心且坚韧。那一刻,我仿佛可以感受到她的心痛,也感受到那份坚守的爱。

    我轻轻拍了李橙橙一下,见我走近,他抬起头,那双久未见日光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他艰难地张开干涩的嘴唇,带着一丝无奈,他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哀愁,疲倦而深沉。隐约中,我看到他的眼角湿润,那是他强忍住的泪水。

    我从袋子里拿出煎饼递给她,示意她先吃点东西。我心疼地看着她,知道她此刻正处在巨大的困境中。只有先填饱肚子,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困难。我伸出手,温柔地搭上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我们一定能一起度过难关。”

    橙橙看着我,双手颤颤地接过煎饼,眼泪不由自主地沿着脸颊滑落,她尝试压抑情绪,小心翼翼地掰开煎饼的边角,轻轻将它送入嘴里,咬下一小口后努力咽下,泪水和煎饼相融在了一起。

    他吃完了后,我轻轻地示意她跟我离开病房。我看到她的脸上带有明显的怔异,但她还是默默地跟我走到了门口。

    然后,我们又与在长椅上的李父坐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暂时的三角阵。我掐着自己的手掌,斩钉截铁地提出了那个让我压在心底的问题,“现在医生怎么说?”李父缓缓地开口,音调垂沉如浊酒,一滴一滴滴入我的心海--【除非找寻适配的骨髓。否则,他的状况恐怕难以熬过这个春节前。】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像被无声的闪电击中,突然间我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惶恐和无力感,纵然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

    李橙橙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她做出了一副笑容,尽管十分勉强,让人分辨不清是因为难过还是绝望。

    她吞下一口扼在喉咙的苦涩,声音小得几乎无法听见,依然挤出一句话:“我们全家都去试了,没有一个人能匹配,连医院的库存里,也没有合适的。”惆怅筋疲之色在她的脸色中盘旋,像夜晚中迷失的流星。李橙橙忍住泪水,接着说,“医生说如果没有匹配上的话,手术不能进行。但就算能进行,也需要40万,我们借遍了所有亲戚也只筹集到20多万。”我赶紧抓住她的手,尝试给她一些安慰:“我这里有6万,而对于余下的部分,我会尽我所能去解决的。你只需专心照顾好你姐姐,其它的问题,就留给我吧。”